池塘边的人们忙得不亦乐乎。当晚,各阁的饭桌上都有鲜香肥美的鲫鱼汤喝。好一片其乐融融,不亦乐乎呀!
风苒带着一帮弟弟妹妹在茅草屋前的大木桌前喝着鱼汤。她算是这群小孩子中的大孩子,所以平日里,都是她带着他们。风苒突然想到,今日是个什么日子来着?今日不是十五嘛?每月的这个时候,元念初是会回来陪他们的呀。今日她怎么还没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风苒正倒着脑袋这么想着,突然,她看见远处来了一个身影,有远及近。那人手里还拿着什么,等等,风苒感觉自己好像闻到了烧鹅的味道!烧鹅!烧鹅!
风苒这么想着,那身影走到了眼前。但是风苒一眼就看到,那人手上的烧鹅!风苒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身后的弟弟妹妹们看见元念初,不对,是看见烧鹅,都扑的一下跑了过来!
元念初看着这帮孩子,无奈地笑了笑。果然呀!烧鹅最重要!平时叫念初姐姐都是假的。烧鹅才是真的!
“好了,快坐下吧。我带了好几只呢,每个人都有哈。”元念初将烧鹅放在桌子上,风苒赶紧又拿了几个盘子。孩子们直接大块朵颐地将烧鹅拆成了一块块,迅速地将烧鹅拆吞入腹。一个个吃得满嘴都是油。才三岁的小虎子还打了个饱嗝,又不好意思地扭了扭头。
小家伙们刚吃饱,便翘着个圆滚滚的肚皮看着天。三胖还拿起了手中的茶杯,对着天空中的圆圆明月,说道:“此情此景,妙哉妙哉!”颇有一番诗仙的气概!
元念初看着这景象,不自觉地觉得好笑。鼻子一闻,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对。她的五觉向来都比常人灵敏,刚刚来的时候没多想,孩子们闹闹也就没注意到。此刻静下来,竟察觉到空气中有酒的味道,像是新酿的桂花酒。这是怎么回事?这些孩子怎么会有酒呢?
“三胖,你把你的茶杯给我看看。”
“哦。”三胖一副快要醉倒的模样,满脸含笑地递过茶杯,似乎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了。
元念初拿过茶杯,一闻,果然,这可是桂花酒呀。那这群孩子的酒杯里装的,不会都是桂花酒吧!
“怎么回事,这杯子里怎么是桂花酒?哪里来的?”元念初佯装发怒。
孩子们面面相觑,有的已经东倒西歪了,似乎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风苒是孩子们中年纪最大的。元念初的目光看向了她。
风苒从三胖开始“吟诗”起,就知道要坏事。那酒可是她今日刚从泛风堂的地窖里拿出来的呀。她酷爱喝桂花酒,本想着自己慢慢享用。刚可能是被三胖给拿错了,把酒错当作茶水倒给这群小娃娃们。自己刚刚光顾着吃鱼和烧鹅了,没喝茶水。没发觉。这下糟了,要被罚了!
风苒嘟着个小嘴,想着卖卖惨,结果会不会好一些。她一步步地朝元念初的方向挪去。她心知逃不过,也没必要狡辩了,站到了元念初身边,道:“念初姐姐,都是我的错。我酿的桂花酒,今日刚拿回来的。不知怎么的,被三胖给拿出来当茶水倒给大家喝了。我事先真的不知道的呀!”
元念初转了转手中的茶杯,道:“这些睡着的孩子,你等下负责把他们都扛回家。还有,罚抄商音阁阁规三十遍。其它的我也不和你说了,自己好好反省吧。桂花酒一共有多少坛?”
“五坛。”
元念初瞪了风苒一眼。
风苒委屈巴巴地说:“十坛!真的没有再多了。”
“剩下的桂花酒全部没收,你等下把桂花酒送回酒窖。你就不要想再喝了,留着中秋宴时大家喝吧。”
元念初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留下风苒在原地,一副哭唧唧的表情,心里默默念道:“唉,我的酒呀!就这么没了!还有三十遍阁规!这要抄到什么时候啊!”
元念初的性子向来清冷,本不喜与这些孩子说话。不知怎的,近日总想看看阁里这些无家可归被收留的孩子。其实这些孩子,不全是流浪的孤儿,有的是家中突遭变故,商音阁的人看他们这些孩子着实可怜,也无处可去,若在外面,有的甚至还会被仇家追杀,所以把他们带回来。可以说,有些孩子的身后有着很深的秘密,若在外面,怕是活不到今日。商音阁虽说人多,但好在每个人本性纯良,这么多年也没有出过什么纰漏,这些孩子在这里,会是安全的。
元念初在一年前公子的身体好转后,便又开始行走江湖,所以,江湖上关于她的传说是一年前开始传出的。
元念初从来不在意别人对她的评价和流言蜚语。从六年前,或者说从一开始的更早以前,她就不曾在意过。六年前的事情之后,她就更不在意了。她也的确强大,剑术本就已到顶峰,加上“玉笛”加持,常人是伤不到她的。元念初有时也会离开商音阁,到外面走走,一方面是收集情报,一方面也是不想常年呆在商音阁内,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今夜的月色真的很好,又是一个十五。元念初一个人坐在阁楼前。今夜大家都回到自己的阁楼吃新打上来的鲫鱼了。阁楼的大门前倒没有什么人。元念初原来不叫元念初,她真正的名字是清音。是六年前曾让江湖人,闻者色变的“清音令”里的那个清音。江湖人不知道商音阁的内情,只知道,“清音令”,便是商音阁极高的指令,一般情况下,连商音阁之人也绝不会违背。清音令的内容是什么,众人并不清楚,但若是个追杀令,被追杀之人,大抵活不过当晚。
只是近年来,她也累了,不想再背负那么多。当初,她使用“清音令”时,便没有多少人见过她。所以,如今,她再次归来,改名字为元念初,也是想要重新开始。
元念初感到她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她回过头,见是公子。元念初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她和公子认识那么多年了。从还是孩子的时候起,两人就认识。二人是同门师兄妹。后来,清音相助公子守着商音阁。开始几年都没有什么变故,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后来,那一场商音阁的浩劫,确是扎扎实实地改变了很多东西。
公子见元念初一个人晚上坐在这里,便也过来看看她。
“今日的夜色真好。好久都没有看到了。”公子站在庭院里感慨道。
元念初今日回来后,便换了身白色的长袍,头发随意地挽成个掿,其它的头发就散在颈间。元念初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那里,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是啊,真好呀。”
广阔的天空下偶尔有飞鸟划过。但也没有打破这难得的静谧。
“公子,你说这世道真的如表面上看到的,这般太平吗?”
“总归现在看来,一切都还好。但也不是那么太平,就如你前几日看到的沉船事件,总会有些风起云涌的时候。这个世界太大了,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还有些事情,总要等初现端倪了,我们才能解决呀。”
公子和念初都不是长相特别出众的人。而他们两个此刻在那里偏生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兄妹,让人感觉很舒服。
夜幕之下,两个穿着白衣的人儿在商音阁的大楼阁阁门之下。四下无人,只有他们两个,就这样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切都是安宁的。
转眼间,便到了第二日。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风苒在院子里吟着诗。风苒也数不清多少次了。每回她背到这里总是记不得下一句。
“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真糟糕,又忘了。”
“风苒妹妹,你什么东西又忘了呀?”院门外来了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手里摇着把纸扇,一身的风流俊俏。
来者是东阁的西湘。西湘长到十五岁,便出门经商了。听说西湘不久前刚刚做了一桩绸缎生意,赚了不少银子呢!西湘平日里除了做生意,就爱舞文弄墨。和阁里女孩儿们的关系还都出奇地好。许是他自己没有妹妹,就把阁里的其他人家的丫头都当作了妹妹。
“下一句,下一句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西湘的语气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风苒最见不得西湘这一副没脸没皮的样子。风苒一把抢过西湘手里的折扇,用扇尖拍了拍西湘的脑袋。接着又把西湘的扇子重重地扔在了一边,把西湘一脚踹了出去。接着,又冲着西湘说道:“我在正经背诗呢,你凑什么热闹呀。你要有这闲工夫,不如帮我抄阁规呀。我之前刚被罚了三十遍阁规,还没抄呢!”
接着,风苒又踹了西湘一脚,扭头走了。
“风苒妹妹,我的扇子,扇子呀。这可是洛府西市的临渊阁刚买回来的扇子,金贵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