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开。”
“你还有脸回来?你不应该做战俘,你应该战死,你的右手给人砍掉了,你还有左手,你左手应该拿刀,战死为止,那才是真正的武士!”
一个老头在佐田吉次耳边吼道。
吉次的脸有愧色。
“闪开。”
吉次眼睛回复了一脸死灰,僵尸一样的眼睛,但坚定地推开了老头,开始向自己的家走去。
那是一股回家的铁流,他们离开家很久了,家的温暖在心里复活,回家去!
家已经是一片断壁残垣,大火烧掉了一切。
人呢?
邻居告诉他爸爸和妈妈都死了,佐田敏夫夫妇在东京轰炸中被烧死。
孩子好在提前疏散到了长崎。
吉次一听心凉到了极点,那可是九死一生的地方。
水月楼很破败,吉次胸前吊着樱子的骨灰,站在窗前,家里一贫如洗。
白梅静静地躺在榻榻米上,周围是一堆千纸鹤。
“妈妈怎么不回来呢?她不要我了吗?”
“妈妈会回来的。”
“妈妈说听到丹顶鹤的声音她就会回来的。我已经听了好几年了。”
“奇怪,今年怎么没有金眉鹤王的声音呢?”
她不知道金眉鹤王已经给知木杀了。
学校不再做气球,白梅就把纸带回家折千纸鹤。长崎城里死了许多人,她要折1000只鹤为他们祈祷。
吉次以前经常摸着白梅的头发对樱子说:柔柔的头发是个搞艺术的人,像我,像大舅舅,外甥多像舅。
吉次画的《唐僧归来》依然挂在家里,保佑全家平安。
樱子死了,死在她魂绕梦牵的地方,也许那才是她的归宿。
那里埋葬了他们的噩梦。
白梅的头发都被吉野友和一根根捡起来埋到樱花树下了。
吉次推开门,行李掉在地板上。
“我的宝贝。”
吉次抱着白梅,眼泪如泉涌,嚎啕大哭。
“爸爸。怎么才回来啊。”
白梅、吉野友和、吉次3个人抱头大哭。
爱子拿着两个面包从外面回来,救济站给的。
爱子很瘦小,7岁了,像个5岁的孩子。
眼泪哗啦啦流下来,问:
“妈妈呢?”
吉次打开白布包的盒子,拿出樱子的头发。
“妈。”
白梅哭昏过去。
爱子踢了爸爸一脚,“你怎么不看好妈妈?”
哭声把邻居引来。
医生也来了。
白梅只往外呼气,医生摇头叹息。
“姐姐吃,姐姐吃。”
只有爱子还在固执地等待姐姐醒来吃他的面包。
他记得姐姐总是把好东西让给他吃。
姐姐没有再醒来。
第二天早晨,樱花树下多了一个小芳冢。
白梅永远躺在树下了。
吉次、爱子和吉野友和的声音哭哑了,他们跪在火炉旁烧千纸鹤,火苗飘忽。
仿佛一个个生命在血与火中挣扎,呐喊。
这里面有中国人,日本人,美国人,英国人,菲律宾……
有丝竹、樱子、白梅。
生命宝贵又短暂,为什么不能学会与别人分享日月星辰,花开花落呢?
“报应啊,全部降落在我身上吧。”
吉次的声音在天际一遍遍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