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腮胡子倒觉得不好意思,客气起来。
“也许这个布娃娃是大兄弟留着用来扎小人的,日本人不得好死。”老板娘说着抢过布娃娃,往上面扎了根牙签。
学生笑,大牛娃坐在地上哭了,上气不接下气,大脑袋上头发剪成孤岛。
丝竹心疼坏了,拔掉牙签,把妈祖塞进大牛怀里。
“干吗呢,一个布娃娃就闹成这样子,草木皆兵,别哭,大牛争气,别哭,妈祖帮你打坏蛋。”
“妈祖是中国的。”大胡子吼道。
“哎呀呀,妈祖大菩萨,原谅我。”
老板娘双手合十。
“只要有爱心,就能走向世界。”
“好啊,你有爱心跟我们去上海市政府请愿去,跟□□打架去,凭什么不让我们去南京。”
“去就去。”
丝竹也正因买不到票,窝了一肚子火。
临走,老板娘把妈祖塞进丝竹手里。
“大兄弟,妈祖保佑你们。”
丝竹想了想这毕竟是丈母娘给的,把她放进箱子,后来丝竹把妈祖挂在竹箫上。
上海市政府很漂亮,卷草纹石头大门。可门就是不打开,任凭学生喊口号也没用。
丝竹嗓子有点哑,觉得这样不是办法,倒不如给南京当军官的大哥打电话,让大哥向上反映百姓的呼声。
于是丝竹又回到旅馆。
晚上大哥丝路就派车来接丝竹回南京,安排丝竹住在利济巷杨普庆旅馆,前面就是一个大水塘,这里是大户人家新建的高级住宅区。当晚大哥丝路和嫂子来看丝竹。
大哥已经是少将,在南京国防部任职,嫂子是某部机要秘书。二哥黄丝弦在空军学校读书。
“哥,我还想去美国读书,我日本女朋友也去,我们有孩子了。”
哥哥皱皱眉头,嫂子却微笑,睁大眼睛。
一会副官来接哥哥,说有紧急军务。
“爸妈同意就行,钱不够把布行和布厂卖了,我支持你。”
临走,嫂子托丝竹带一些礼物给女儿香雪儿。
嫂子郭美嫣依然很漂亮,山清水秀出美女,梅州客家女孩,聪明贤惠。中大附中的校花,是学生运动的积极分子。
哥哥叮嘱丝竹晚上不要出去,南京现在很乱,难民、日本特务很多,明天有司机来接你,去码头坐政府撤运东西的船回武汉。
到达南京的第一个晚上,丝竹半夜被震耳欲聋的轰炸声和高射炮声惊醒。他爬到窗前,看见防空系统的探照灯和五颜六色的曳光弹交叉照射,搜索着敌机。
“快下楼,轰炸机在后面。”
隔壁的老外冲他嚷嚷。
跟他下楼来到街上,跟他来到街上简易防空洞,里面挤满了人。
老外是艾培,美国神父,出生在朝鲜,一战退役飞行员,来中国布道。不愧是老兵,像耗子一样机灵。艾培年轻时既崇拜英雄也崇拜神,大学念神学,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他中断学业,随着美军空军远赴欧洲,加入协约国行列对德作战。战后退伍,回学校再读硕士、博士,毕业后到处传教。
回到□□,睡意全无,想起了樱子,于是用画笔在墙上题诗:“明月不归沉碧海,白云愁色满苍梧。”签上丝竹的名。这是李白在月光下哭日本友人晁卿衡的诗。
丝竹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被杨老板叫醒。原来司机来接丝竹上船。
墙上题了诗,老板欲责怪,却看那书法苍劲挺拔,欣喜不已不收房钱,这诗后来竟然保留了下来。
丝竹从南京启程到武汉,再从粤汉铁路回广州,回到广州德富布行,时间已是民国26年(1937年)7月15日中午。
“三少爷,你回来了,俺们挂着你,大少爷已经让我们在这里等了几天了。”
告别德富布行赵义航经理,跟着管家老吴上了汽车直奔惠州大亚湾黄村。
吴天佑管家50岁左右,一张长脸,满脸赘肉,却满头黑发,忠厚中透着干练。苏州口音,很早就参加同盟会等革命活动流落广州,和老爷黄尚志是多年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