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国。徐州城外。
岐国由于境内平原较多,物产资源异常丰富,再加上成熟的商会入资运作,所以陆路交通相当发达,几乎每一座大型城池之间都有连接的公路。
海边、沙滩再加上青年才子,这里自然而然的吸引着无数俊男靓女的目光。徐州城又是一座原始森林与海岸线交汇处的悬崖城池,显然足以满足文人墨客的一切幻想。
岐国的民风自然也是异常开放,男女之间的事也是可以毫不避讳侃侃而谈,与火桑国的豪爽不同,岐国姑娘则是多了几分婉约气息,颇有几分欲却还迎,欲语还休的味道。
如果同样比作酒的话,火桑国的姑娘像是一坛烈酒,入口辛辣回味起来却无比甘甜,几口下去便容易上头;岐国姑娘则像一尊清酒,口味各异入口绵柔回味起来却是百转千回,让人牵肠挂肚。
徐州城内许多地方都遗留下了无数的诗词大赏,更是有前人留下过一首传颂千古的“长命女”。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一句“岁岁长相见”,直白而深入人心的思念便跃然纸上,寥寥数语更是将岐国的姑娘的婉约刻画的入木三分,谁人会不疼爱这样的姑娘呢。
像“长命女”这样广为流传的短词,只是徐州城百花齐放的历史中,一颗闪闪发光的明星而已,其背后的岐国更是拥有着广袤无比的星辰大海。
毫不夸张的说,人类文明的瑰宝十之八九都集中在了岐国。同时,这里异国各地的游客往来洛泽不绝,文明碰撞出的花火可谓一刻都不曾停息。
它敞开着胸怀面向全人类,这里是孕育文化最肥沃的土壤,最理想的摇篮。这种文化的辐射,已经扎根于每一个岐国人的灵魂深处,就连岐国领域内的降妖师,身上同样有着这种影子。
谷雨之后的雨水便少了几分伤春之意,多了不少欢快的跳脱感,细雨敲打在青色的石砖路上,流淌在青灰色的宽敞公路间。
“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用来形容这个季节的雨水再恰当不过,撑着油纸伞的人群三俩做伴,有说有笑地走进这座历史古城中。
一道有些突兀的身影手足无措的在进城道路上徘徊着,衣服也已经被细雨浸湿,可他却丝毫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反而呆楚楚的原地打转,时不时的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起来。
他的衣服早就在穿梭密林的过程中变得破破烂烂的,这在十分注重个人形象的岐国人看来,简直就是不可理喻的行为!
再加上他总是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逢人便拽住去问,是否见过一个身高与他相仿,头发是银白色的姑娘。
起初巡逻队见到他毫无征兆的拦住过往的路人,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以为他是个故意寻衅滋事的流氓,直接将他当街按下。
仔细盘查一番后,得知他也是个苦情人,不远千里从大山中独自出来寻找消失的爱人,这份真情自然“打动”了巡逻队的众人,于是乎——他们选择将他请出城门外。
他有他的难处不假,但起码不能过分的影响市容,破坏其他人的观光体验,这口锅他们巡逻队可是背不住的。
所以权衡再三,巡逻队专门在城门外不远处给他划了个区域,并且十分贴心的在地面插上指示标语——望春归。
来来往往的人流,大多都是以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个新出现的“景点”,落魄失意青年的爱情故事,在徐州城少说都得有万八千,一点都不夸张,所以大家早就见惯不怪了。
许宣很确信,洛的气息便是从这里消失的,尽管他在内心做好了排除万难的准备,冷酷的现实依旧让他遍体鳞伤。
在大山中他是生活如鱼得水的少年,这徐州城里,他不过是一个游离在文明之外的边缘人罢了。那些略带怜悯的施舍,只会让他更加难堪,可他还能怎么办呢?
立下豪言壮语背井离乡,选择去寻找未知前路的终点,可惜现实总是给他带来一记又一记的闷棍。
迷茫无助的这段时间里,他想了很多,关于洛,关于自己,关于未来...但似乎又什么都没想,因为这一切都只能停留在他的脑海中,就像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徐州城外草木深,路上旅人多伤神。”
一位英俊儒雅的男子,见到狼狈不堪且伤心欲绝的许宣时,摇头晃脑地从口中吟出一句诗来。
锦绣华服搭配上他十分考究的发型,以及手中握着的那把颜色样式别具一格的纸伞,让路过的女子纷纷投以充满好感的目光。
“高啊!实在高!湘江三才子,果然名不虚传!”一位同行的男子耀武扬威般的说道,脸上写满了骄傲的神色,毫不掩饰的抬出湘江三才子的名讳。
虽然这种自吹自擂看起来有些白痴,但现身说法时,谁都不会排斥,毕竟对文化人开始,捧哏的存在无疑可以让他们自持身份,却又不会在嘴上吃亏。
结伴而行的女子听到之后,优雅的捂住嘴发出阵阵轻声笑语,看向吟诗男子的眼神也变得更加火热,就像徐州城即将迎来热辣的夏季一般。
“不敢当,不敢当,有幸再次来到著名的风雅古城徐州,一时间情难自禁,献丑了。”
名叫高义的俊雅男子抱拳对着众人谦虚的说道,不过他的脸上可是充满着不加掩饰的骄傲,持才傲物,这是岐国人人均具备的自我修养。
“我也来对半句!敢问兄台何事伤神?夜回梦时,云雨巫山!”另一位随行青年油腔滑调的将对仗工整诗句变成了三句半的打油诗。
“云雨巫山”是岐国特有的一种“行话”,意指孤单的男女,寂寞的灵魂半夜相遇,一夜云雨后,醒来怅然若失的感觉。
略带性暗示的打油诗,听的两位花枝招展的姑娘不禁面色一红,急忙捂住嘴笑骂他流氓。
有一位稚气未脱的姑娘脸上露出怜悯的神色,转过头和旁边的姐妹小声说道。
“唉,风一程,雨一程,多少心事寄风中。他是不是太可怜了点...”
“呀,小丫头这就开始体恤众生了?要知道众生皆苦,你帮不过来的!再说了,他有手有脚的,又是青春少年,不去谋生却因为痴情而一叶障目...只能说可惜了,却也怨不得别人。”
本就只是一点同情心作祟的姑娘,经同伴这么一说,也就作罢,于是一行人有说有笑地离开这里,进入他们期待已久的徐州城。
距离离开长安城已经小半个月,易水寒的状态也相比之前稳定许多,起码那种记忆撕裂带来的头痛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
这一路上他走的很慢,脑袋里总是会想起那个女孩说的“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索性就十分上心的开始调养生息,一路上都是走走停停的,原本几天的路愣是走了小半个月才到。
他的身体经过这段时间彻底的调养后,效果自然显著。不仅完全修复了之前战斗留下的暗伤,更是由内而外的发生了一次脱胎换骨的蜕变。
他有绝对的自信再一次面对伊贺时,即使不耍花样也能拿下她!
至于,为什么要来岐国呢?他其实也不清楚,只是下意识的感觉自己有必要来一趟。
他已经察觉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就像丢失了很多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一般,他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已经逝去的东西该挽回还是放任自流,所以他来到了这里。
“这位大哥,你有没有看到一个身高与我相仿,留有一头银色长发...”许宣机械一般重复着寻人的话,风景如画的雨墨江南,没有一处风景在为他停留。
易水寒冷冷的注视着不远处发生的这一切,他从那个落魄男孩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那似乎是一段十分久远并且异常不舒适的记忆。
他情绪的波动立刻造成了周围的低气压,一时间路过的人纷纷绕道而行,将他周围让出一圈真空地带。
突然,落魄男子仿佛受到什么刺激一般,整个人迅速冲向人群之中,引起阵阵慌乱的尖叫,不远处的士兵见状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吓到你了,对不起...”许宣失落的跌坐在地上,埋着头向面前的女子连忙道歉,他卑微的仿佛一粒尘埃,生怕又因为自己的鲁莽惹出事端来。
眼尖的易水寒一眼就认出那名女子的身份——正可谓人生何处不相逢,被认错的女子正是不久前才分开的失明少女,初望雪。
她手中并没有撑伞,只有一根辅助走路的树枝,雨水却十分体贴的顺着她的轮廓向周围四散开来,没有一滴落在她身上。
“你好像很难过,发生什么事了吗?”少女的声音恬静而温柔,她十分自然的蹲下来,伸出左手轻轻抚起男孩的脸庞。
“我...我是来找人的,可是我怎么也找不到,我知道她就在附近,但我就是找不到...”感受到突然的关心,许宣心里积蓄已久的委屈险些在这一刻决堤而出,说出来的话更是语无伦次。
“也许她有自己的苦衷,事事不必强求,追逐的路上充满艰辛,所以不能一味地去追寻而丢失了自我呢。”
小雪就像邻家大姐姐一样拍了拍男孩的肩膀,一股温暖的能量悄悄涌入他体内,润物细无声的温养着他接近极限的身体。
见到这一幕也不知怎的,易水寒心头冒出一股酸酸的味道,不过显然现在的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一道频率极低且十分急促的哨声引起他的注意,并且紧接着他便感受到了熟悉的能量波动——是她!那个名为伊贺的少女。
回过神来,易水寒发现小雪和那个落魄男孩的身影已经从人群中消失,只有那个“望春归”的招牌依然孤零零的杵在原地,他沉吟片刻,决定去那个方向一探究竟。
徐州城外,临海悬崖处。
短发少女的情况可谓非常糟糕,一对四的局势也相当的不乐观,她本就不善于持久战,鏖战至现在,握刀的手已经出现轻微的颤抖。
“伊贺小姐,你是聪明人,如今你已走投无路,当然我们并无歹意,甲贺流对小姐的拔刀斩一向赞不绝口,不如我们放下偏见,坐下来好好交流论道,岂不是一桩美谈?”
一名浑身上下被黑色忍服包裹的人故作姿态的说道,甲贺流与伊贺流是东瀛中两个完全对立的流派,多年来一直势同水火。
近年来随着伊贺流式微,在东瀛本土与甲贺流的斗争中节节败退,所以早早的动了向大陆发展的心思。
伊贺流尊天道礼数,视荣誉胜过生死,所以他们行事风格一向拘泥于正道;甲贺流则更加重视结果,与人交锋只论生死而不论手段是否卑劣。
所以伊贺胧心里清楚得很,甲贺流的人嘴里没有一句实话,这一次她着实没想到,自己的行动走漏了风声,在返程时中了他们的埋伏。
她已经借助湘江一带曲回的地形周旋许久,可对方显然下了狠心要一次性将她彻底解决掉,居然不计代价的在徐州城外安排了四位中忍,作为最后的保险手段,以确保行动的成功。
甲贺流的这四位中忍显然知道伊贺流的诸多秘密,这几天一直采取围而不杀的策略,将她往绝路上逼却并没有拼的鱼死网破。
到了今天,伊贺胧体内的伤势已经接近崩溃边缘,即使她想要使用一些两败俱伤的手段,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事已至此,无需多言。”伊贺胧紧了紧手中的长刀,雨水顺着修长的刀身缓缓落下,齐整的短发也已经被浸湿,凌乱的贴在她的脸上。
即使现在身体情况无比糟糕,她的斗志依然高昂,没有露出丝毫的懈怠。
“伊贺流——错空斩!”伊贺胧先发制人,决定先攻击其中一人打开一道突破口,因为受伤她的动作出现了明显的变形,但威力依然不可小觑。
每一记错空斩都会随着下一记的挥出而改变瞬间运动轨迹,她聪明的将错空斩笼罩在身体周边,以攻代守,随后集中力量去攻击一人。
雨幕被一记记错空斩切割开,很快又被接踵而至的雨水填补上,给这肃杀的环境凭添了几分写意。
“甲贺流——傀儡术!”
一道黑气弥漫,一具近三米高的木制傀儡瞬间挡在那人面前,硬生生的接下轨迹莫测的错空斩。
而这一切早就在伊贺胧的计算之中,傀儡术施术期间,身体会出现短暂的僵直状态,所以——
“伊贺流——燕返!”
几乎同一时刻,三道寒芒接连亮起,瞬间化开大片的雨幕,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失去控制的傀儡沉重的倒在地上,而他背后的中忍瞳孔中已然失去了生气。
其余三名同伴见状低声啐骂,他们已经足够小心的去提防伊贺流的拔刀斩,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完全不顾身体伤势,强行施展出对身体负荷极大的拔刀斩。
她赌赢了,但也输了。她的身体来说摇摇欲坠,硬生生靠着意念将长刀插入地面,才堪堪稳住身形,一双美丽的异瞳也失去了光彩。
局面再次僵持起来,剩余三人目光不停地在交流,谁的心里都没底,不知道她是否还能不计后果的再次施展出那可怕的一击。
不解风情的雨水依旧在地面上敲打、舞动,这种环境对他们的战斗来说无疑都十分不利。
见到对方的迟疑,伊贺胧轻笑出声来,“一群懦夫,男人,都是这样没胆的吗?”
染血洁白的衣衫再次被大片鲜血浸湿,顺着衣摆一滴一滴缓缓下坠,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已经让她来到强弩之末。
三人再次对视一眼,默契的拉开身位与她保持着安全距离,准备采取远程击杀的手段,虽然简单放在眼下却无比实用。
见到对方的行动伊贺胧立刻明白了他们的意图,显然她知道自己根本无比躲过接下来的袭击,她的身体想要移动一丝一毫都是一种奢望,只能眼睁睁等待下一刻的结局。
耳边传来的破空声,那股刺破肌肤的锋锐感正迅速逼近,伊贺胧缓缓的闭上眼睛。
叮叮梆梆的碰撞声一时间不绝于耳,伊贺胧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道她不怎么待见的身影。
“是...你,易...君。”像是拼尽全力一般,说出他的名字以后,伊贺胧身体一软直直的向后倒去,易水寒就势将她揽入怀中,尽管自己不懂艺术,但显然她的伤势有些过于严重,如果不能及时得到救治,恐怕她再也无法醒过来了。
“四打一,是不是有点欺负人啊?哦不对,一打三是不是有点欺负人啊?”有些懒洋洋的声音其中蕴含着他内心的愠怒,显然对方的这种手段已经激起了他内心的厌恶。
“动手!任务目标第一!”三人也不犹豫,现在正是刺杀伊贺胧的最佳时机,即使有一个帮手出现,他们也能轻而易举的刺杀一个失去意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