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苗,
四危大殿,
九黎枫林墓地,
每一处都燃起了熊熊烈火。
一群人跪拜在左右,一个少年男子站在凝山的至高之处,他头戴翠玉犀角簪,颈上挂七色璎珞圈,身着碧色齐云衣,背上叠着绿羽双翅,头带飞天凌云盔,胯下插着三把长短不一的宝剑;再看面庞,虎目剑眉,笔正口方,甚是英武,唯那双手却如女子之手,不,甚至比女子的手还要细腻、纤细。
摆放在山上成九宫之形的九个火堆都燃烧着熊熊的烈火,那英武少年遥望着远方一动也不动。
远方,是一望无际的稻田,在这深秋之时,已经开始进入了收获的季节,虽然被乌云笼盖,但更加速了族众们忙碌的身影,这些全部印入了他的眼中。他的手握着跨下的刀柄,不时的握握松松。
袭袭的清风吹来,吹在烈焰之上,也吹在他的脸上,让他莫名的感到了一阵寒意。
“王,您觉得蚩尤大神会来到这里吗?”
“池寿,你这是在质疑我,还是在质疑蚩尤大神?”他转回身盯着池寿。
“王,属下不敢。”池寿诺诺而退。
他扫视着那分列两排站着的群臣族众。“即使蚩尤大神今日不降临我三苗,难道我们就
不是他的臣民了吗?蚩尤大神现世,是要给我们一个新的宇内,一个我们的族众挺起胸膛生活的宇内,为了这个宇内,我们的命都是蚩尤大神的,在这个问题上,大家还有什么不满和怀疑吗?”
“谨遵王的意旨!”
看着群臣的山呼,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可一个猪面人身的家伙自山下飞驰而来。
这飞驰之人上气不接下去的边跑边喊“王,王”
苍梧看着他,不无恼恨的摇了摇头,“这头猪怎么总是这么蠢笨又风风火火、慌慌张张
的。这一身的本领放在他的身上实在是可惜。”
“司狌(xīng),什么事?”
司狌看了一眼左右,欲言又止。
苍梧看了看司狌,心道这厮平日素来粗陋,缘何此刻反而支支吾吾,不由得召他近前。
司狌贴近了苍梧,低声道“山后的圣墓陷了。”
苍梧的眉头略一皱,旋即施展而开“嗯,他居然能让圣贤若舜也退避三舍吗,还是?”
“王,是不是圣人墓陷了”一个虎爪白毛手执大钺之人高声喝问,声音响彻了整个山岗。
苍梧咬了咬牙,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蓐(rù)泽左王,你说的没错,那是因为我们的蚩尤大王要回来了。”
“恭喜吾王、贺喜吾王”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缓步向前,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大舜封神称圣,那是人族所褒之神,所颂之圣。而在我们魔族,不,只有蚩尤大神才是我们万民景仰的神,在未来的宇内,只有蚩尤大神认可的圣才是圣。如今这伪圣之魂逃去,定是蚩尤大神现世之兆。”
“游光右王,若真如此,这是我们三苗之福,万灵之福。更是你我之福!”
蓐(rù)泽的脸色一变,冷冷的说道“哼、哼,还是游光右王看得远,看得远啊!”
“蓐(rù)泽左王,说话何必如此夹枪带棒呢,蚩尤大神劫满现世,我们都是他的奴仆,
还何必争这一句之短长呢?”
“还是右王懂得人情世故!”蓐(rù)泽的脸上现出了一丝戾气,随着消散的无影无踪,苍梧的眼睛从蓐(rù)泽的身上转到了游光的身上,又从游光的身上转到了蓐泽的身上。
然后“哼”了一声道“如果诸位有这份呈口舌之快的闲心,还不如在这里虔诚的等候者蚩尤大神的降临,无论他从哪里降临!”
苍梧说完又转过身去,凝视着远方“舜只是人族所吹捧的虚伪的圣人吗?”
她坐在大殿之上,看着殿下这些大剌剌的东倒西歪的诸人,心中便燃起熊熊的怒火,和那大殿之外烈火一样猛烈。
羭(yú)环大王,蚩尤大神真的会降临在咱们四危吗,不是大王你一个人心念着蚩尤大神吧。
“羯恶,你这狗嘴!”站在羭(yú)环身边的羚浮恼怒的呵斥道。
“哈哈哈哈,瞧瞧,瞧瞧,我们的双脚羊都开始辱骂他们的主人了,若是在战场上,我
现在就把你宰杀烹食,或者我们在这里和你乐呵乐呵,哈哈哈哈!”
“羯恶,你想死吗?”在羚浮身侧的羦(huan)美握紧了自己手中的长剑。
“哈哈哈哈,想死,我都想死你们了,你们这些脚软的两脚羊,真是时间久了,越发的
放肆了,哈哈哈哈。”
大殿之上传来了此起彼伏的狂笑之声,笑声很快停了下来,变成了冲天喊杀之声,因
为羦美的长剑削掉了羯恶的头发,如果羯恶再慢一点儿,他的脑袋就和身体搬了家。
“啊……,你这贱货,竟敢偷袭于我”羯恶握着自己手中的银瓜锤,扑向了羦美。
“嗷、嗷”躺着的、坐着的、歪着的、靠着的,全都站了起来,把这大殿围成了一个战斗场。
羯恶的大锤把大殿的地面砸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大坑,羦美的长剑绕着羯恶,只管游走,气得羯恶嗷嗷大叫,似乎已经厌烦了这样的打斗,干脆收起了银瓜锤,一张口吐出了一股黑雾。
羦美冷不防对方吐出了这一口黑雾,登时倒在地上,羯恶一见得手,哈哈狂笑,也不管众人在场,伸手抄起了地上的羦美,横抱在怀中。
这一次大殿上的众人没有笑,他们的眼睛全部盯到了坐在那里面沉似水的羭环身上。
“蠢驴”羭环头上的一对盘角上发出了瘆人的青色光芒,她终于忍不住了出手了,她手腕之上飞出了三个青色的圆环,那圆环初时不过手镯大小,可随着它飞行的速度变化,逐渐变得大小不一,围住了羯恶。
“瞧瞧,我们尊贵的王对我是多么的深情,居然要把我留到她的身边,哈哈……啊……”
羯恶扔下了羦美,将手中的银瓜锤挥舞得密不透风。可这三个圆环却把羯恶完全控制在了其中,而且攻击的速度越来越快,而且力道越来越大,似乎要把羯恶活活累死在这里。
“羭环王,何必如此决绝,羯恶统领纵有千般的不是,也不至于命丧于此吧。”话音未落,一个身材魁梧,头上两直角、两盘角的卷发男子飞入了大殿,袖中刮出一股狂风,将羭环的三个青色环推离了羯恶。
羭环忙收回护身法环,冷冷说道“羱(yuán)山左相,刚刚羯恶言语欺辱,甚至要在大殿之上强行对我的贴身侍婢行龌龊之事您不出现,如今我要出手教训这狂妄自大,目无尊上之事,左相就恰逢其时的现身了,真是我四危之福啊!”
“王,我四危之地,自立族一来,就是男尊女卑之地,女子在我四危便是双脚之羊,万千年来,都是平日里侍奉主人、夫君,战时集中以供军食。只不过现网无子,而让你代王之职,怎么,莫非王要毁了这四危万千年的族规祖制,就算要改,也轮不到你改,那是我们四危相的事情。而我羱山是绝不会动议此事,除非你能说服蚩尤大神,不过依我之见,蚩尤大神绝不会为了一个名义上的四危女王而伤了我们四危数百万男儿的心。说不定到时候蚩尤大神会为了体恤我四危的忠勇之心,将女王许配给在座的其中一位也说不定,羯恶统领,你也是有机会的,倒是候,女王身边所有的侍女都是他的陪嫁,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羱山,你?”羭环怒不可遏,从王位之上站了起来,看着羱山那挑衅的目光“好,好,我们就在这里等着蚩尤大神,我倒要看看,这四危是不是永远都是你们这些尸位素餐的男子的世界。
牤潦跪在枫林蚩尤大墓的蚩尤石像前,除了穷奇之外,只有他的神兵枫雷陪着他,他鼻直的跪在那里,期待着与他从未谋面的父亲的会面。
“少主,您还是站起来吧。你已经跪了有四个时辰了,站起来活动活动吧,您是主人的儿子,主人唯一的儿子,这近万年来,您所做的一切,主人一定会非常满意的。他要是见到您,肯定是更加珍惜你们的父子亲情,肯定是珍视你们的团聚。”
“不,那一切都是你做的,不是我!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虽然你们每一个人每一次讲起他,他都是那样神勇无比、高高在上,但是我知道,他绝不是一个慈祥的父亲,他首先是这魔族的王,魔族的神,魔族至高无上的领导者;然后他是拥有着雄心壮志的宇宙的统御者、残忍无比的屠戮者,然后他才是一个父亲,或者他说从来都没有打算只是我一个人的父亲。”
“少主……”
“算了”牤潦摇了摇头“世人都说穷奇口蜜腹剑、面善心恶,狡猾奸诈,可他们却不知道您对蚩尤,对魔族的耿耿忠心。”
“少主,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为了蚩尤大神,为了您。”
牤潦凄苦的一笑,然后把自己跪的更加笔直“穷奇大国师,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了吧?您觉得他能抓住这次机会吗?”
“能,一定能,少主尽管放心,自有天地劫难以来,凡是发动起了这天地之劫的人,都是足以撼动天地之人,羲和是、共工是,我们蚩尤大王自然也是,而经历了这么多苦难,仍守志不移,誓要成为这宇宙之主,又能得遂心愿在入宇内凡尘的,只有蚩尤大神一人而已。”
“其实,说到执着,说到守志不移,大国师不也是这样的人吗?从我见到您的第一眼起,已经快九千年了,这九千年中,无论是精心对我的培养,还是对各族的渗透布局,您殚精竭虑,所为的只有这一件事,我父亲蚩尤的大业,这统御宇内的雄图大业!”
“少主,这是天意,也是我的梦想与希翼,在这浩瀚宇内、四海八荒之中,人们既恨我又怕我,说我面善心恶,指东言西,心存谋逆,他们不知道当我第一次来到这世间的时候,这些所谓的圣族们就给我安上了凶兽的称号,经历这亿万年,我才知道,这世间最险恶的居然是人心。”
昏暗的天空,熊熊的烈火,笔直跪在那里的牤潦……
可是,蚩尤并没有第一时间降临到三苗、四危和九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