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在同时面对生与死时,我最终走了出来。那一天我有了第一个孩子,同时我的父亲也在进行脑瘤切除手术。生与死总是交织在一起。我没办法旅行,去看我的爸爸,我都不知道他是否活着度过了手术期。我只得找到一种方式来庆祝我今天收到的礼物:一个健康的男婴。在痛苦中,他带给我甜蜜。
孩子出生三个星期后,我有幸看到爸爸还活着,他看到了他的第十一个小外孙。我看着父亲的脸,当他第一眼看到孩子时,脸上露出了笑容。我也逐渐明白,我爸爸的生命即将结束。我们在重症监护室陪他打了一晚上的扑克牌,他的病房里充斥着消毒药水的味道。那是我的父亲用白天的耐心及尊严换来的一个宁静的夜晚。我们用打牌把这个夜晚留住。我赢了,就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一根香烟,希望这样可以减慢他的死亡速度。如果他赢了,他就再拿回一根香烟。尽管他已经不能说话了,他数数的速度还是比我要快很多。他还知道我什么时候在抽老千,然后我们就一起笑了。
那天晚上的稍晚时分,我站在他的床脚边,他转身面向我,喊出了“玛丽•简”的名字。这是我儿时朋友的名字。我愣住了。是的,我一直都希望能直面我的父亲,但这不会是最后的时刻吧?我花了好多年一直在排练这场对话。但不是现在,不是他即将离世的此刻。然而,他现在就要谈论此事,我备受折磨,不知如何是好,真想找到一个最近的出口逃跑。
圣海伦火山的愤怒
不用站在别人肩上,你也可以站得很高;不用牺牲别人,你也可以取胜。
——哈里特•比彻•斯托(1811—1896年),积极分子和作家
站在重症监护室的病房里,时间仿佛倒流,回到了童年。厨房墙上那面巨大的镜子用绿色的瓷砖镶了一个边框。我可以听到橄榄油在油锅里加热时噼里啪啦的声响。当我靠近母亲时,感到自己被恐惧包围了。妈妈的双手插在水槽里,背对着我,我告诉她说:“妈妈,玛丽•简说爸爸把手放进她的裤子里。”
妈妈像圣海伦火山一样爆发了,怒视着我:“你怎么会认为你爸爸能做这种事情?”
我闭上了嘴。我怎么会认为?我做错了什么?如果妈妈不相信爸爸对简做出来的这种事,她又怎么会相信爸爸对我做过的事情?我感觉惊涛骇浪向我冲来,像无数根针扎在我身上,让我失去知觉。我原地不动地站在那儿,思绪却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此刻,我站在病危的父亲旁边,厨房里的这一幕不断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看着我的父亲,我有这样的勇气吗?他还有力气吗?我这么做对吗?这是一个机会,我再次变成那个小女孩,等着有人来抓住我的手,我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机会就这样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