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没再说话,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他看来普通到大街上就能捡到的一句话,对尤祁来说却好像那样难得。
小三,是个贬义词。当小三的人,不会有好下场。小三的梦想,就应该被看不起。
是这样吧。是这样吗?
算了。
秦淮转过了头,摆弄手机。
身旁的人很安静,好像连抽噎也压抑着,江边除了呼呼风声,什么也不剩。
终于,不知谁的肚子叫了一声。对方没听到,但是胃里直反酸水儿的感觉却骗不了自己。
秦淮这才想起自己一天水米未进,站起身:“十一点半了,你还不回家?”
尤祁定定的看他:“你要回去了。”不是问句,她知道他要走。
他没义务陪自己。
“嗯,饿了,去吃饭。”秦淮边说边打开地图,找附近的还营业的饭店。
“哦。”尤祁连点头都觉得吃力,一阵困意袭上酸软的眼皮,可是,她不想走,“你回去吧,我也快了。”
秦淮却抬起头,眼睛很黑:“一起走吧,晚上不安全。”
他其实是想问她哪儿的饭店味道好。
但是觉得她不安全也是真的。
可是这和自己无关。
尤祁的眼皮颤了颤,深深的望向秦淮身后的漆黑的江,眸子里是一份不舍:“...走吧。”
秦淮被带到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烧烤摊子上的时候,整个人眉毛都拧了起来。
“你就让我吃这个?”
尤祁朝老板点头示意,拿了四串蒜苔,道:“他家挺好吃的,我总来。”
秦淮想说只是自己从没吃过这种路边摊,一看就不太干净还很混乱的路边摊儿。
看了看周围,靠着马路的黑乎乎的油腻地面上散落着三五小木桌,满地的沾着油腥的竹签子。半夜里人也不算少,此时的烧烤摊儿上有两桌客人,一桌是几个在喝酒划拳的花臂,另一桌是一对情侣。
尤祁又拿了两串面筋,递给摊主:“跟原来一样,辣正常,多放点儿孜然。”
老板是个中年大叔,笑呵呵接过之后问:“你男朋友呢,吃啥自己选。”
“你吃什么?”尤祁转过头。
“我不是她男朋友。”秦淮走过来,目光在众多肉类和菜类里反复跳动着,看着铁盘子里所剩无几的菜品,连保鲜膜都没有罩,嘴里一阵发酸。
可是随着老板手中的小扇子不断扇着,那股诱人的香味儿直直冲进鼻翼,勾得胃又一阵嚎叫。
“两个香肠吧,微辣,不够再点。”秦淮转身要走,却又转头道,“叔,有啤酒吗?”
大叔没太多诧异,大概是秦淮一米八的身高比较能掩饰真实年龄,就说:“有,冰柜里呢。”
秦淮往老板身旁的冰柜里看去,除了啤酒还有几瓶碳酸饮料。他开了冰柜,拿了两罐啤酒,又问尤祁:“你喝什么。”
尤祁还在老板那句“你男朋友”里没反应过来,听见秦淮叫她,习惯性道:“跟你一样吧。”
尤祁找了个远离花臂的一桌坐下,趁着秦淮拿酒的功夫打开手机看了看。
一个未接电话也没有,也没短信。
尤祁知道,不是尤壮他们不管她,而是他们各忙各的,还没顾上她。
庆幸至于感到一阵委屈。
而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关于回家,她不想归不想,却是不能不回。
有一次她超过了十二点到家,赵欣哭着骂她:女孩子家家大半夜不回家,出去鬼混?恶心不恶心,也不怕遇上氓流子;尤壮冷嘲热讽“没准和哪个小混混搞对象了,爱死死没人管。”
她回家晚是有原因的。
她不想听尤壮的满口粗话,不想听赵欣的哭泣尖叫,不想理他们打架,不想连唱两句歌都要挨骂,不想,不想。
不想。
秦淮拿着四罐拔凉拔凉的啤酒过来的时候,尤祁愣了一会儿。
她从来没喝过酒,印象里,酒精于她来说是神秘的,暧昧的。
低下头挽了挽耳旁的发丝,尤祁说:“你还喝酒啊。”
“呲”易拉罐的拉环被人拽开,秦淮灌了一口沁凉的啤酒下肚,爽得叹了口气:“喝啊,四岁就开始喝。”
“哦...”秦淮在尤祁心里的形象发生了惊天的转变。
尤祁看着眼前的酒,突然有点不知所措,却不想在这个人面前承认自己没喝过酒的事实,那样好像不够酷。
她把校服袖子拉得盖住了手,然后小心的捧住还在散发白气儿的易拉罐,有点笨拙的拉开拉环,探寻新大陆似的向里望去。
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只不过,那阵冷气,已经顺着被浸湿的袖子传入手心,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没喝过酒?”秦淮嗤笑一声,眼睛里染上一点没有恶意的嘲弄:“不像啊。”
“谁说我没喝过。”尤祁故意单手握着易拉罐,仰头就灌了一大口。
“噗——”
苦,发涩的苦。尤祁第一次尝这样的味道,口腔里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排斥,成功将这人生中的第一口酒赐给了油腻腻的地面。
那边的秦淮无情的翻了个白眼。
尤祁却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是也不知道说什么。她不是故意把酒喷出来的,秦淮却好像觉得她很矫情。
尤祁不服气,这回却也学得聪明,只小小的抿了一口,艰难的往胃里吞。
那刺骨寒冷的液体滑进喉管的时候,尤祁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不仅是被冷的,也是被苦的。
柔软的舌都麻木了,尤祁含了好一会儿,才找回知觉。
这时,那边的老板喊了句“三号桌的好了”,秦淮放下早已空掉的那只啤酒罐,走到烧烤摊那儿,把两人的吃食分盘端了来。
尤祁觉得心里一阵莫名的开心。
两人面对面坐着,各吃各的,一时间没人说话。
烤香肠表面被烤得焦脆爆皮,此时正呲呲冒着热油,散发着勾人的肉香。秦淮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忍不住咬了一口。霎时间鲜香满口,溢于唇齿,身心满足。
三两口便吃完了一根,胃里反倒没有获得任何满足感,更强的欲望上涌,秦淮一边急不可耐的吹着香肠上的热气一边往嘴里送另一根。
一旁的啤酒被冷落了许久,此时的秦淮全然没有了刚来时对这个小摊儿的那股审视劲儿。
对面的尤祁却没那么心急,一根一根地咬着蒜苔,那甜甜的清香的植物,此时被碳火烤得外焦里嫩。辣椒面儿伴着孜然,又形成一种独特的奇异的香味儿,咬在齿间时,一股清甜缠绵着辣味儿侵袭味蕾,妙不可言。
尤祁不舍得一口吃太多,总感觉吃一口少一口,所以每一次都要格外珍惜的细细咀嚼好一阵,却总是迫不期待的咽下,再接着咬下一口。
“叔,再要几串肠儿。”秦淮走到烧烤摊儿前,没过一会儿单手端个大盘子回来了,另一只手还攥着一根烤肠在啃,盘子里除了几串肠还有几串鸡翅,牛羊肉什么的。
尤祁吃完了自己那点儿东西,觉得腹中仍像空无一物,正要起身拿菜,却听得摊子那边一个花臂粗鲁的骂了一句:“我操,这就没了,兄弟们,咱换场子!”
秦淮目不斜视,专心攻略眼前所剩不多的香气扑鼻的烤串。
尤祁咽了下口水,把视线转向一旁从打开到现在只喝了半口喷了一口的啤酒上。
都是要花自己钱买的,喝!为什么不喝。
又是一口啤酒下肚,很冷很苦。只好在口里含得温热,刺激感也没那么明显时才吞进胃里。
尤祁咕噜咕噜喝着啤酒,突然想起什么,低下头看着啤酒罐身上的商标:“秦淮。”
秦淮抬起头,没说话。
“你有女朋友吗?”尤祁把身子往小塑料凳儿的靠背上歪了歪,状似随意。
“没有啊。”秦淮咽下嘴里的牛肉,只在谈论今晚的风很凉似的:“但是我有喜欢的人。”
尤祁灌了一口酒:“是嘛,那怎么不处对象。”
秦淮说:“我不早恋,等以后吧,考上同一所大学的话就在一起。”
尤祁叹了口气:“嗯,早恋确实没劲,年少轻狂,冲动的感情。不过,我不早恋是因为没有喜欢的人。”
“嗯?”秦淮好像没听清。
“我说,我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人喜欢我。”
秦淮像是没听到,喝了口啤酒,自顾自道:“她可漂亮了,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人,还是一见钟情。”
尤祁觉得有点头晕:“然后呢。”
“然后我就表白了啊,结果她也喜欢我,就是得再等个几年。”秦淮打了个嗝儿,看着盘里剩下的肉串,没有再拿起的打算:“有很多人不信一见钟情这种事,那是因为他们不懂,哦对了,你信吗?”
尤祁看着那些有些冷了的肉串,觉得有点可惜。
“信。”
一见钟情,可以很浪漫,也可以被鄙夷。
说好听点是少年单纯,说难听点是见色起意。
可是,这一刻,无论秦淮口中的一见钟情是哪一种,被喜欢的对象是谁,尤祁只感觉幸运。
那女孩可真幸运。
秦淮可真幸运。
可是这种事儿,为什么要告诉自己?喜欢谁,爱谁,怎么去做,为什么要让她知道?
此人真的那么单纯,别人随便一问就把自己全盘托出?
他相信自己吗,他不怕她宣扬出去吗,这是秘密吗,还是所有人都知道呢。在炫耀喜欢的东西吗,因为别的什么吗...
尤祁又觉得好可惜。
尤祁不会承认,自己对另一半的第一个要求就是对方没谈过恋爱。
没经验也可以,两个人都从零开始。
一生一世只此一人。
很浪漫,也很不真实。
她哪儿配。而且,她也从来没遇到过。
秦淮是第一个。
第一个,长得好看的,不嫌弃她的梦想的,单纯的大男孩,心里却有了别人。
多可惜。
但转念一想,有什么好可惜的。人家再怎么好也是别人的,也不可能看上自己这样的。
尤祁突然觉得手里的酒不那么苦了,只有点涩涩的,在胃里翻搅着,产生气体。胃部慢慢被胀痛,脸颊也开始一阵阵发烫。
尤祁摸了摸耳朵,没话找话:“你们...能经常见面?”
“不能啊,她在吉林那边呢。”秦淮喝完了第二罐啤酒的时候,尤祁刚打开第二罐。
尤祁点点头:“那你得追她呀,常找她聊聊天儿什么的,要不时间长不联系感情就淡了。”
秦淮看了她一眼:“我觉得没必要。”
尤祁晕晕乎乎的,第一罐最后几口喝得急了。此时感觉酒精的味道冲到了眼睛上,看东西都有些碎了,甚至有点打心底里往上反的呕吐感:“什么叫没必要,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错过了太可惜...”
尤祁其实没说真话,她有过一个喜欢的人,只有一个,也是一见钟情。
是大尤祁一岁的学长,她喜欢那个男孩子喜欢了五年。
操场上遇见会悄悄地看,跨年级合唱排练的时候会悄悄地和他蹭一下胳膊肘,被他的球砸到甚至都会悄悄地偷笑。
但是她没有秦淮的勇气,这份喜欢尽管经年未徙,却随着学长毕业逐渐被淡忘,最后,就算觉得遗憾也无可奈何。
所以她懂,她信,她替秦淮不甘心。
她觉得,她在他身上也看见了自己。
太像了,却又哪里都不一样。
让她不自觉想靠近他,心底却在悄悄排斥。
尤祁觉得,秦淮就是曾经的自己。那个死去的,单纯的,阳光健康的自己。
这感觉很奇怪。
有羡艳,有不甘。
尤祁揉着脑袋。
“喜欢就要去争取,况且你们彼此都有那个意思,不抓住机会的话...很不甘心。”这是她后知后觉的道理。
“不需要。”秦淮又捧了两罐酒回来,实在饱了,但看着桌上的肉大概觉得浪费,于是又拿起一串漫不经心的小口咬着:“我只让她知道我的心意就可以了,没必要非要和她在一起。”
又是几口急酒下肚,尤祁已经有点口齿不清,说:“有几个...几个十四年可以拿来再重新喜欢上一个人...万一...你俩...最后真的没在一起,就...可惜...”
末了,她不自觉的在心里加上一句:别像我。
不敢说,不敢做,错过了十四年里的唯一,从此再也没有那样简单而纯粹的悸动。
死掉的干枯的心脏。
懦弱又卑贱的可怜虫。
尤祁揉了揉太阳穴,又是一阵剧烈的晕眩,仿佛要将她搅碎。
秦淮没听进去似的,语气不耐:“我根本不会追女生啊,你让我怎么办。”
花臂那桌撤了,隔壁桌的情侣也准备收拾东西离开,看了看手机,十二点多了。
路灯惶惶,晚风匆忙,老板开始收摊儿。
尤祁大口喝掉最后一口啤酒,艰难的吞进鼓胀的胃里,搓着滚烫的脸笑了下:“我,我也不太会...”
秦淮想说的都说了,拍拍手站起身:“行了,回去吧。”
微信扫码,秦淮回头看了眼趴在桌上揉脑门的尤祁,叹口气连着她的单一起买了。
又缓了一会儿,把胸口直往上窜的呕吐感使劲往下压,尤祁这才想起买单的事。站起身的时候,有些急了,整个人像是被空气绊了一跤,差点没摔到饭桌上。一旁的秦淮急忙拉住她,稳住之后就马上松开了手:“你酒量这么差还喝什么酒啊。”
尤祁眯缝着眼,想努力睁开,却晕晕乎乎的阖得更近了。困意和酒劲一齐涌上大脑,宕机一般:“钱...我还你钱...”
意识其实还算清醒,但是身体的零件已不受控制。尤祁胃部突然一阵刺痛,她艰难的弯下了腰。
一手抵着胃部,渴望能缓解一点痛意,尤祁颤巍巍掏出手机:“我,还...还你...”
秦淮觉得一阵烦躁,开口道:“不用还了。”
尤祁愣了愣,头部的钝痛和胃里的痉挛都让她只想一动不动,就这么死过去。
尤祁妥协了:“那下次...我...请、请你。”
秦淮把腰几乎完成九十度的人拖得离马路远了一点:“下次再说,走吧,回家。”
尤祁咬着唇,按着胃,推开秦淮自己走了两步,就直直朝马路中央奔去。
“哎哎哎,上哪去。”秦淮哭笑不得,一把揪住她的袖子,“你住马路上啊。”
尤祁使劲甩着脑袋:“我家不,不住,马路,嗝!马路上...”
秦淮听不清她的呜咽,就觉得一阵好笑:“大半夜的你怎么回去?”
尤祁还是摇头,只感觉身体和意识都越来越不受控制,下一秒整个人就向秦淮怀里栽去。
秦淮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把人抱住,然后更加慌乱的推了一把。
尤祁脚步不稳退了几步,有些粗短的双腿软得似面条,还来不及反应就跌坐在地上。
老楼区的地面上都是沙土,尤祁的手和衣服上遍布扬起的灰烬。她费力的睁开眼,整个人懵在原地。
秦淮尴尬之余也有点懵,上前几步把人拽起来,掏出手机看了眼:“你家到底住哪儿,爷要回...”
“我不想...回家。”这会儿她的酒劲儿正好上来了,胃里时而胀痛时而抽痛时而刺痛。尤祁痛苦的眯着眼,睫毛上挂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神志不清的呢喃出声,整个人无意识的倚在秦淮身上。
秦淮也皱着眉,早知道就不让她喝酒了。他怎么知道她酒量差到这种程度,那么低的度数还两罐就倒。
现在反倒自己麻烦。
秦淮想了想,把人往自己家的方向拖去。
一路上,尤祁红着脸嘤咛了许久,但是,秦淮大多听不清楚。
“不是...小三...”“怎么不...怎么不信我...”“凭什么...我不配...”“别吵了...求求...你们别吵了...”
秦淮不想过多触碰这个人,也不是只有这个人,而是所有异性他都没兴趣接触。
小心的扶着她厚实的肩,以免摔倒。对于尤祁无意的依靠过来的动作甚至有些厌烦,但是,归根结底这还是自己的责任。
他就不该让她跟自己来。
烧烤摊子离他家并不远,穿过那片老旧房区,就到了家楼下。秦淮把人扶在长椅上坐下,在她有点开线的衣兜里摸索,掏出手机递到她面前:“打电话吧,爷要回家了。”
尤祁睁开眼,泛着水光的眼神里全是茫然。胃部又是一阵刺痛,往喉咙处送去一丝腥甜。尤祁拼了命的往下压那股恶心感,看着秦淮递过来的手机都有些认不出这是自己的。
秦淮不耐烦:“快点啊,让你家人来接你。”
让你家人来接你。
尤祁抽了口冷气,张扬着呼啸而过的晚风里,她的声音都显得凉嗖嗖的:“他们才不会...接...我...我也不想...回...”
秦淮都无语了,有点烦躁的按开锁屏键,正要把尤祁拉过来解锁,猛然想起一件事。
尤祁的父亲有暴力倾向,还爱挑刺,这么晚回家,她大概会被打死吧。
秦淮拧起了眉,突然觉得一阵出离的愤怒和不忍。居高临下看着这个蜷成一团的人,心里冒起一股火。
尤祁努力的甩着头,想让自己清醒些,却被胸腔那股恶心劲儿硬生生憋出了眼泪。捂着嘴干呕两声,更加难受了。她竭尽全力想蜷起身体来缓解胃部的不适,却是一点用处也无。
身体承受着巨大不适的同时,白天的所有负面情绪猛然在眼前闪过,她有一瞬间想哭,但她忍住了。
尤祁再开口时,声音颤抖的就像被冬风刮掠过的枯树:“我...不回...”
秦淮揉着眉心:“不回家你去哪儿啊,我给你父母解释一下总行了吧,不用怕。”
尤祁甩头。
秦淮叹了口气,终于还是不太忍心:“那你...算了,走吧。”
尤祁还是甩头。
秦淮一把把人拽了起来。
“啊...”胃部被抻了一下,尤祁小小的惊呼一声,眼泪一下子就泵了出来。
秦淮的眼里闪过一丝无措,看着这人因痛苦而扭曲的神情,终于问了句:“怎么了。”
“没...没事。”眼睛血红,嘴唇苍白,粗喘连连,声如蚊蚋。
秦淮把人往自己家拖的时候,意识依旧清醒,但他从来不会费心思去考虑过多无用的问题。
因为看她可怜,因为责任在自己,还是因为他根本没把她当女的,所以才毫无顾忌。
不重要。
尤祁瘫在那柔软床榻上的一瞬间,整个人就猫一样蜷起了身体,并不住的缩着脖子,眼皮刚一合上就死死黏住。
意识消失之前,尤祁只感觉自己被人狠狠地摇晃,耳边一道莽撞的声音闯入脑海:“喂,喂!给老子起来洗澡啊!”
尤祁没力气动弹,不想搭理。那道声音却不依不饶:“别把我家床弄脏...起来,啧,起来!”
尤祁嘟嘟囔囔着“烦死了”,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却感觉眼前闪过一阵白光。
眼皮刚挣开一个小缝儿,就被那道光刺得生疼。瞳孔急剧缩小,尤祁心底蹭蹭冒起烦躁。
身旁的人还在她耳边叫着什么,尤祁猛的一挥手,不知道打到了什么东西,反正“啪”一声脆响之后,世界就安静了。
尤祁把脸埋进脑袋下香软的被子,手摸索到一枚软软的东西,闭着眼也不知道是什么,不管不顾的拽过来抱住,就沉沉的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