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散了，沈少爷跟在林小姐身后出了房间。
身前女子的背影，姿态端正，腰杆挺得笔直，脚下步子却有些虚浮。心道：原来这一家子都是直肠子，看这半上午坐得，谁心里能好受。谢家的人好歹在人前样子是做足了，林家在他面前毫不掩饰，也能看出来她和林夫人之间的缝隙，深不可补。
正想着，前面走的人停了下来，沈少爷就直愣愣地撞了上去。
林晔见他一直走在后面，想停下等等他，没想到身后的人直接撞上来。她根本来不及躲避，被撞得踉跄了两步。秋落赶紧伸手扶住。
“姑爷，您干什么呀？”
沈齐也没料到，赶紧上去看了看：“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没事儿吧？”
“没事。”虽然撞得不痛，林晔确实是吓到了。今早又没吃饱，身上没什么力气，心里咚咚地跳。林晔推开拉住自己的手。
林晔继续往前走，也不再等后面的人。
沈齐忙跟上，嘴里满是歉意：“我没长眼睛，吓到娘...吓到夫...吓到你了。”
林晔不想搭话。
走了一小段路，脚下一软，就要摔了。沈少爷赶紧一大步上去接住，扶了一把。“要不咱们歇会儿？”
林晔在他的搀扶下，坐在池子边的栏杆上，略作休息。
“秋落肆月，你们先回院子去，我们在这歇会儿。”林晔把身边的人支开。
“小奶奶，留个人等你们吧。”肆月无不体贴地说。
秋落知道这条岔路通向哪里，拉着肆月走了：“你好意思在这里打扰姑爷和小姐啊？走走走。姐姐带你去厨房吃好吃的。”
等两人走后，林晔继续说：“这条路可以去我家佛堂。”
佛堂里应当供奉着她的生母，沈齐差不多猜到了。果然就听林晔道：“我带你去见见我母亲。”
两人并肩进了佛堂，佛堂不大，此时也没有人在。
林晔进去后取了香点上，跪了下来，行了三拜。只见她一跪下，沈齐立马也跪在了蒲团上。等她拜过，从她手里取走了青香，复拜了三拜。
然后起身插进了香炉里，转身扶起跪着的林晔，笑道：“既然我们结为夫妻，香就一起敬给母亲大人吧。”
林晔看了看自己母亲的牌位，神色复杂的再看了看沈齐。
沈齐笑着：“你还有话要和母亲讲吗？”
“无话，走吧。”林晔迈出佛堂。
————————————————
柳州前往西域的路途中，谢三少爷在客栈里喝着闷酒。
少爷一边喝酒一边想：自己从半大孩子到现在，这些年也算能独当一面了吧。这西域来来回回多少次了，哪一次不是兴冲冲上路，结识朋友。怎么，如今倒嫌弃这山高水远？怎么，还不如待在柳州舒服？怎么，难道是自己就老了吗？
柳州林府。
新婚夫妻刚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就已经有客人在等着了。
林少爷带着妻子季氏婼华一起问候姐姐姐夫，候在花厅里许久，终于看见夫妻俩的身影出现。
“去了哪里？可让我们好等。”林小夫人原本比林小姐要大些，但嫁过来又是弟妹，当着众人面便跟着丈夫叫姐姐，私下里姐姐妹妹都唤过，并不拘泥。
她人也生得活泼，因为林旸性子安静，她便也收敛了许多脾气习惯。夫妻两人客客气气的，倒也是像书里写的——相敬如宾。
“你姐姐带着我四处走了走。”沈少爷拉起林小姐的手腕，突然地，弄得她整个人愣了愣。
“来多久了？”林晔镇静道。
“没一会儿，我和婼华来拜见姐姐姐夫。”林旸站到自己妻子身边，两人隔着一拳距离。
林小夫人却装作不经意拉开了距离，上前去拉住林晔，“我们其实等了好一会儿了，姐姐可得留我们一起吃饭。”
四人便一起用了午饭。
饭后，林旸和沈齐在书房里闲话，婼华和林晔在卧室里悄悄话。
“今日你去见婆婆没怎么样吧？”林小夫人大大咧咧直接发问。
“无事。”整个柳州城都知道，林夫人和林小姐关系一点也不好。只是，除了林家人，旁人也不知道两人关系冷到这个地步，还以为会像大多数人家一样，好歹面上能过去。
林小夫人想起自己新婚第二日敬茶的时候，简直了，她都差点吓哭。怎么林家的日子原来这么难过吗？好在两人也只是在见面的时候，互相不给台阶，谁也不理谁。况且十天半月都不用见一面的。
两人坐了会儿，等秋落出去端些点心的空档，林小夫人坐得离林小姐近了些。
“我过门，敬了你一杯茶，也是叫了姐姐的。”林小夫人如是说。
“林旸对你不好？”
“也不是，但是，我总觉得，夫君和我之间，哪里怪怪的。”林小夫人皱紧了眉头，今日要说的，在她心里憋了许久了。
林晔不问，只等她慢慢说下去。
“你和姐夫房事怎么样？”林小夫人凑在林小姐耳朵边，小声道。
林晔急忙躲开她，看了看门外，秋落还没回来，房里只有她们两人。
林小夫人也是不好意思，耳朵、脸都红了。
林晔道：“我们才新婚第三日。”
“我看姐夫和你，都在人前拉手。夫君从来没在人前拉过我的手。”
“许是他没有把你们当外人。”林晔喝着茶水，给自己压压惊。都成亲了，还能遇到什么难事了？
“可也怪了，我觉得夫君在人后，只有我们俩的时候，也不拉我的手。”林小夫人显然是有些失落的，像刚才姐姐姐夫那样多好啊。
“想来书读得多了些，又不算大，等他大些就明白了。”
林夫人觉得有道理，但又觉得林小姐可能还是不太领会到那种感觉：“我都那样了，他晚上怎么睡得着？我就躺在他旁边啊。”
只见林小夫人还想深入探讨其中之事，正巧，秋落端了绿豆糕回来了。
两人便不言语了。
“夫君。”林小夫人叫住了身边的林旸。林旸闻言眼睛从路上移到自己妻子的脸上，脚步没有停。
林小夫人站在原地。
林少爷抬起的一只腿，放回另一只腿旁边。他也不问，就干站着等。
林小夫人站了会儿，偏着头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少爷究竟木讷到什么地步了？
她走过去，“夫君，我是哪里做的不好，冒犯你了吗？”
林旸眼睛里诧异极了，赶紧摇头：“没有的，你很好。”
“真的？”
林旸郑重点头：“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不开心了？”他略作回想，发现这几天，婼华表现得不像以前一样，总是看着自己叹气。
林小夫人摇头，心道：可能是你做得太好了，好得...
“是想家了吗？明日我送你回家住两日？”或许是看姐姐成亲后家中住着，想到自己，想家了。
林小夫人也不顾身边有没有旁人，蹲了下去。仰头看着自己的夫君，果然是年纪要小一些吗？三天两头回娘家，岂不是笑话？
林旸也跟着她蹲了下来，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怎么了？”
林小夫人看着他笨拙的样子，好气又好笑。发现自己不开心，却还没发现原因，真是迟钝得不行。“我走累了，你牵着我回去，就高兴了。”
林旸笑了笑，有些难为情，但还是伸手拉住她的胳膊，两人站了起来。原来是羡慕姐姐姐夫吗？林旸捉住她的手腕，领着往自己院子里走。
走着，林小夫人将手腕抽出来，握住林少爷的手。林少爷僵了僵，夫妇俩一路无话回了自己院子。
—————————————————
等到晚上，沈齐熄了灯，在林晔旁边睡下。
林晔问：“晚上睡得着吗？”
“睡得着，睡得可好了。”沈齐以为林晔担心自己不适应，没深想。
林晔翻了个身，不再说话，脑子里想着白日里林小夫人的问题。心道：我们都还没有同房呢，怎么能解答她的疑惑。
正想着，背后似乎碰到了沈少爷温热的后背。林小姐往床沿挪了挪，沈少爷又一个翻身，躺平了。
同房这件事，新婚两人像是达成了默契，都没有提及。
现在是睡一张床，盖两张被子的关系。除开新婚第一夜那大红喜被外。
今日，弟妹忽然来问。林晔想了想这件事，虽然觉得此时不是合适时机，但毕竟是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便问了一句，好在沈少爷的回答，与她不谋而合，反倒让她多生出两分满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