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们这些记者,说句好听的话我是给你面子,说句不好听的话,现在有些媒体的记者有时候连妓女都不如,总喜欢拿着自己的权利到处炫耀,别给脸都不要脸。”
苏菲心里一阵颤抖,冷冷地盯着他的眼睛,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了录音笔晃了晃,大声说道:“咱们法庭见吧。”
陈队长没想到苏菲会来这一招,当即勃然大怒,伸手冷冷地说道:“拿过来,你给我拿过来,不然我不客气了。”
苏菲当然不会给,陈队长于是命令自己的下属紧紧地抓住了她,然后在她身上抢过了录音笔。
“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苏菲的手臂都被拽红了,狠狠地抛下这些话便匆匆离开,回到报社便把这事向总编作了汇报,戴总听完她的叙述也勃然大怒,拍着桌子吼道:“那些土匪简直太不像话了,不仅骂人还打人?连记者都敢打,他这是在跟《云海日报》公然作对。苏菲,你手上还有他骂人的证据没有?”
苏菲摇了摇头,但想起了现场的那些务工人员,心想他们一定会帮自己的。
“好,你马上去搜集证据,我们这边准备上诉,不告死他决不罢休。”戴总的表情很冷,苏菲从他冷峻的眼里看到了希望,决定马上去搜集证据。此时已经快到下班的时间,苏菲刚走出门便想起了付小宇发来的短信,于是给他打电话让他先陪自己先去现场,然后再一起吃饭。她本来以为木房子已经被拆除了,但没想到两人一起到达目的地时,看见那些木房子仍然安静地矗立在那里。
苏菲找到那些务工人员,想知道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这些木房子没有被拆掉,但没人告诉她原因,全说不知道,而且都还有躲避她的意思,这令她非常伤神,心想自己也是为了帮这些务工人员才惹到一身麻烦,现在自己需要帮助时怎么就没人吭声呢?
付小宇从苏菲嘴里也大概了解了发生的事,此时也忍不住斥责那些务工人员没有良心,当初就不该帮他们。
“算了,我们回去吧,这些农民工也有自己的苦衷。”
“没有找到证人,怎么告他?”
苏菲无力地笑道:“就是告不了他,我也不会让这件事就这么算了,等明天稿子见报后再说吧。”
两人刚走出不远,一个女人突然悄悄地追了出来,对她喃喃地说道:“苏记者,真是对不起,我们也不想这样的……你为了帮我们给自己惹下了麻烦,但是大家都不敢再说话了,真是对不起,对不起。”
“你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些城管的人是不是威胁你们什么了?”
这个女人的表情很犹豫,但最后仍然告诉了她真相,原来陈队长以暂时不拆迁作为交换条件,让他们全都不许说真话。
“怪不得,果然是那个陈队长在中间搞鬼。”苏菲在回去的路上拿出录音笔说道,“我把刚才跟那个女人的谈话都录音了,我看那个陈队长还有什么花招。”她回去后连夜加班把稿子写了出来,第二天一早就拿去给总编看,到了总编办公室却没见到人。
上午十点多,苏菲终于接到了戴总的电话,忙带着稿子来到了办公室。
“坐!”戴总很客气地冲苏菲说道,苏菲把打印出来的稿子递了上去,戴总却只扫了一眼,然后很勉强地笑了笑,说道:“这么勤奋啊,连夜写的稿子?”
苏菲没有否认,把自己第二次去木房子搜集证据的情况作了汇报,还拿出了录音笔。
戴总像在非常认真地倾听,但脸上却闪烁着令她非常捉摸不定的表情。
“苏菲,这个稿子先放这儿吧。你先出去做事,等我看完稿子再说。”戴总听完她的叙述后缓缓地说道。
苏菲本来以为总编会立即拍板发稿子,但却没得到肯定的答复,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起来。
到了下午上班时,苏菲还没等到总编的答复,忍不住自己又跑去总编办公室催问,没想到戴总磨唧了半天才终于告诉她真实原因,原来他早上还在上班的路上就接到了市委宣传部的电话,宣传部部长亲自向他询问了这事。
“恶人先告状。”苏菲气愤难耐,不住地颤抖起来。
“唉,我也没想到他们的速度会这么快,居然会抢在我们之前先向市领导告状,现在我们弄得很被动。”戴总很无奈地叹息道,“看来这事现在难办了,市里的领导希望我们不要再把事情闹大,这毕竟关系到云海的形象啊。”
苏菲实在没想到这件事到最后居然会是这种结果,面对总编不断的妥协,她的情绪显得很波动,悲愤地说道:“稿子发不发我管不了,但那个陈队长当面骂我,我决不会罢休,他当众辱骂我,这是我跟他个人之间的事。”
“苏菲,苏菲!别小孩子气了,你是党报的记者,广大市民不是经常骂城管人员是土匪吗?他既然骂了你,你就多骂他们几句解解气,不就扯平了吗?”戴总的安慰在苏菲听来感觉变了味,她虽然已是气愤之极,但也无可奈何,那颗胸怀大志的心很快就沉入了万丈深渊。
难道这就是我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所苦苦追寻的梦想?苏菲想起了自己进入《云海日报》以来的种种遭遇,想起那些自己花了很多心血才完成的采访,到最后却因为种种原因胎死腹中,她的心又开始滴血。
“有些记者连妓女都不如。”这句充满了侮辱的话让苏菲有一种想要死的感觉,她又想起自己为实现梦想而赤裸裸地站在那些男人面前的情景,突然间觉得自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太不值得了。这是一个无比漫长的夜晚,闷热的天敌不过内心的冰凉。
苏菲感觉自己就像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自己在梦里被遮住了双眼,周围的一切都被浓雾笼罩着,她拼命挣扎,却仍然无法拨开迷蒙的浓雾。
我在哪里?我到底在哪里?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救命啊!苏菲从噩梦中醒来,汗水淋漓。
她回想自己刚来到云海时的情景,那一刻是极度清醒的,曾经也沉浸在自己的梦想中想要苦苦追寻,但当是她用尽全力终于到达梦想的边缘时,却发现这一切却仍然像在梦中一样,不同的是,当初的美梦已经变成了现在的噩梦。
面对雷区重重的云海,她现在觉得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地雷上,到处都是铜墙铁壁,稍不留心就会被炸得粉身碎骨,被撞得头破血流。其实她已经被撞得头破血流,此刻站在风口浪尖和冰冷的刀锋上,面对身边那些形形色色在她伤口上撒盐的人,这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已经欲哭无泪。
我该继续为自己的梦想努力吗?我所追寻的梦想真是值得我用生命去寻找的吗?苏菲曾经那么执着于自己的梦想,但是现在才觉得自己是那么天真,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是云海最大报纸的记者了,此时才发现自己仍然还站在门口,进去的只是肉体,思想还留在门外。
这一夜,她在黑暗中沉思了千百遍,翻来覆去谁不这,她想要找到一个答案,却发现几乎所有的答案都是错误的,一夜之后,留在她脑海中的只有疲倦,还有那满身的伤痛。
第二天醒来,阳光显得特别明媚,明晃晃的,像刺刀一样刺痛了她的眼睛。今天是周末,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约路路出来逛街,而是先去给家里寄了几千块钱,然后百无聊赖地在大街上闲逛,橱窗里的美丽时装和华丽餐厅也熟视无睹。她就像一个看破红尘的圣者,周围的一切在她眼里就像空气,轻飘飘的,透明而又虚无。
老天也变了,善良的时候会让这个世界安安静静,但现在的喜好却是玩捉弄人的游戏。
苏菲懒懒地走在刺眼的阳光下,一阵优美的音乐吸引了她,她终于停下了脚步,随着音乐声,目光停留在了一个穿着洁白婚纱的模特身上。
好漂亮啊,简直就像天使一样!她眼里闪烁着惊讶的表情,由衷地发出了一声赞叹,慢慢地走进了照相馆的大门。
“小姐,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吗?”一个漂亮的导购走过来。她才从模特身上收回目光,淡淡地笑了笑,充满温情地赞美道:“婚纱真漂亮。”
“小姐,你也很漂亮啊,如果你穿上这套婚纱一定会更漂亮。”导购笑盈盈地赞美起来。被赞美的苏菲抚摸着洁白的婚纱幻想自己穿上的情景,心想自己穿上也一定非常好看,她突然看见一个男人正在陪女朋友试婚纱,感觉鼻子一酸,立即逃出了大门。站在耀眼的阳光下,突然想笑又想哭,心想一个已经走出人生轨道的男人真的还有可能变好?她想起了陈乐,那个她在特区认识的第一个女孩子,也是第一个教她如何生存的女孩。虽然之后发生了一些不高兴的事令她们分道扬镳,但她仍然会想起那个女孩,那个曾经和自己交过朋友的女孩。
想起往事,苏菲突然释怀,长长地叹了一声,发现自己的人生还是充满希望的,原来在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人把她当作善良的人!
“嗨,小姐你好,我是一家水上乐园的工作人员,我们公司今天开业,希望小姐有时间可以去玩玩。”一个陌生帅气的男子突然过来跟她搭讪,还递上了一张名片。苏菲简单地扫了一眼名片上的内容,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于是问了对方一些情况,然后说自己有时间一定会去玩。
“好,到时候过去可以找我,如果小姐你会游泳,我保证让你变成美人鱼。如果你暂时还对水存在恐惧,在我的带领下会让你变成浪里白条。”
苏菲差点没笑出声,对这个充满幽默感的推销员有些好感,也用幽默式的语言反问道:“你们那里的教练都是帅哥吗?”
男子幽然一笑,带着腼腆的笑容问道:“你觉得我够帅吗?”
“哈哈,你呀……”苏菲假装斜眼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眼,没有摇头也没点头,只是似笑非笑地冲他摆摆手,然后说再见。
“哎,你……你叫什么名字呀?”该男子好像还有什么话没说完,苏菲已经像一只蝴蝶优雅地飘远了,不过她的笑容已经深深地留在了他心里,他忍不住赞叹了一声:“真漂亮!”
“哈,原来快乐就是这么简单,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紧紧地封锁起来?”她在云海的朋友不多,除了付小宇和路路外,几乎再没有别的什么朋友了,刚才在跟那个陌生男子的简短聊天中,她体会到了交新朋友的乐趣。从这一刻起,她决定让自己融入到一个全新的生活空间,不再让那些烦心的事情占据自己太多的时间。第二天下午,苏菲去附近的那家图书城逛了一圈,买了几本书,突然想起了昨天在大街上塞给她名片的人,于是给路路打电话,想约她一起去游泳,但是路路的手机破天荒地关了机,她又想起了付小宇,没想到付小宇也没接电话。
“怎么会不接我电话,死小宇,坏小宇,不接我电话你死定了。”她踌躇了半晌,终于决定自己单独行动。
水上乐园很好找,当她买完票还没走近泳池时,便听见不远处传来阵阵水浪翻飞的声音,还夹杂着人们戏水的欢笑声。
“哇!”她眼前出现一个大大的泳池,水是蓝色的,泳池里有很多人正在戏水,水面一晃一晃的,看起来很漂亮,就像万里无云,但正在摇曳的天空。
“嗨,你终于来了。”正当苏菲想起了大学的男朋友教她游泳的情景,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回头一看,原来是昨天送她名片的男子。
“你好。”她看见他时,非常开朗地跟他打招呼,脸上的笑容如灿烂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