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的‘天河梭’端是厉害,老道倒想见识见识。”革刑上前劝阻,被他一手挡住。南宫采薇知晓已经没有善了的可能,骈指抖动,天河梭上符文涌动,风雷汇集。
那是一件两头尖锐的木质法器,玲珑秀气,法道加身,威力十足,可见南宫采薇是全力施为,并未手下留情。
她也不敢留情,蜀山中威名最盛的自然是戚枫和玄天傲,可段九章说过,木叶道人的深浅,连他都看不透。
劲风扑面,天河梭奔袭眉心而来,惫懒邋遢的老道士随意挥动了那破了几个大洞的道袍,一口灵力汇集的漩涡挡在身前,磅礴的力道绞住天河梭,像是条巨蟒盘住猎物,要生生将其勒死绞碎。
“陷空术——”南宫采薇大惊,想要奋力撤回法器,无奈天河梭竟然像是浇筑在青铜器中,分毫不动,其上的符文已经崩碎,不消片刻,这件法器就会变成一堆木屑。
她这才明白,这个貌不惊人的老道是何等的可怕,根本不用多少力气,就把自己死死困住。
“你真的想蜀山和昆仑撕破脸么?”
木叶道人漠然道:“枉为一门师长,还不知错在何处!”
他这番言语,像是在训诫晚辈。南宫采薇更是恼火,心道你虽长我不少岁月,却是平辈相称,这般训斥于我,置我颜面于何地?想到这里,天河梭挣扎地更甚。
“道兄,冤家宜解不宜结!”
转头看去,五派的师长都已经围了过来,引路的正是纪衍,想是他眼见情况不妙,便偷偷去营房内通报。
说话的既不是蜀山的人,也不是昆仑山的人,而是大拙禅师。
修建平走近道:“师兄,且先收手吧!”
木叶道人收了陷空术,南宫采薇收力不及,险些摔倒,幸而是方季卓扶了一把,才不致出丑。
众人不知何故,竟然让两人当着几名后辈动起手来。
何宁把事情又说了一遍,革刑也做了解释。
“那女子用来封住何宁神识的秘术,与离恨门的‘离魂术’甚为相似,而出手救她和革刑的人用的又是邪月圣典,必然是魔门中人无疑!”
南宫采薇咬定革刑与魔门勾连,纪衍三人附和。木叶道人闭目养神,毫不在意,革刑见状,也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场上一时尴尬,段九章有些不耐烦,道:“玄掌教怎么看?”
段九章和玄天傲,同为两大掌教,性情也是那般相似。这两人一开口,众人立时安静下来,等着玄天傲开口。
争论的再多,其实也不如这两人的一句话!
五派中,草云庵对魔门最是柔和,而蜀山却是最尖锐的一派,尤其是玄天傲。在世人眼中,凡是与魔门扯上关系,必然在他那里讨不了好去。
革刑也看了看那位并未见过几次的掌门,心有忐忑,他知道此时玄天傲的一句话,就能决定自己的生死。
习惯性的沉默良久,玄天傲才轻描淡写的说道:“木叶师兄已经说过了。”
面对同样骄傲的段九章,这般简短的回答更像是针锋相对。
不仅是其他人,便是蜀山门人也难以置信。玄天傲对魔门的痛恨他们万分清楚,更何况这次跟魔门有牵连的是自己门下。
莫非是因为木叶道人?
印象中,玄天傲和木叶道人并算不上有什么特别的交情。玄天傲高傲孤冷,木叶道人万事不理,诸事不问,可此时一句不言,就能让玄天傲如此信任,也不调查一下就下了决断。
这像是挑衅!
段九章闻言,微微诧异,没有说话。
“玄掌教,查都不查一下么?”方季卓说道。
“木叶师兄看重的人,不需要查!”
“玄掌教,这么做太过草率了吧!”南宫采薇怒道。
玄天傲并不理她,静静等待。
也未等多久,段九章冷冷说道:“这事无需查了,纪衍、常冉、何宁三人去后山思过一年,无准不得离山。”
“师兄——”
“师妹——”段九章微微动怒,道:“你尚不知么,漓阳城满城生灵危在旦夕,他们眼里却只有天冰草,毫无慈悲之心,实在给昆仑丢脸。那个女子和救他们的人如果是正道门人还好,如果是魔门,却叫我昆仑的脸面置于何地?至于革刑和魔门有没有牵连,蜀山自会处理,无需多问。”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虽然已经有所顾及,却还是让南宫采薇和纪衍三人冷汗涔涔。
革刑听着,不由对段九章生出几分敬意。
此事已了,众人正要散去,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灰蒙蒙的天际,云海翻潮,划出一道笔直的湛蓝线条。
线条的顶端,是一点青黑,转眼来到近前。
那是一件似铁非铁,似石非石的器物,样式古朴无华。前段带尖,长身钝尾,极不规整,乍看起来,就像是块顽铁。
它来时风云激荡,到了却没有半点儿气息,安安静静。
“天——机——令——”屠未然战战兢兢的说道:“它……它……又出现了!”
天机令!这个名字有些耳熟。革刑想起那日破掉十八星衍阵后,百蛊子和修建平交谈时好像隐隐约约提到过“天机令”三个字。
他向众人看去,却只看到一脸肃然,不,是一脸死灰!仿佛是遇到了可怕至极的事物。
即便是段九章和玄天傲也是,茫然看着那方石令,竟然有些无力感。
纵然面对涅槃血魔,五派也未曾如此,小小一方石令,何至如此?
天机令盘旋几圈,慢慢停了下来。
它悬浮在半空,下方正是木叶道人。
众人回过神来,死寂的眼中渐渐有了暖色。
除了木叶道人!
石令上散发出一道淡淡地玄光,笼罩在他的身上,似乎将他与整个世界都隔离了。
木叶道人痴痴地站在那里,浑然忘却了所在何处,双眸中似有风起云涌,电闪雷鸣……好像经历了沧海桑田!
革刑想上去唤醒他,却被修建平叫住。
“师叔,木叶师伯他——”
“我们帮不了他,不止我们,这个世上无人可以帮他。”修建平叹道。
也就片刻,玄光散去,天机令冲上天际,消失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革刑的心中掀起滔天巨浪,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让五派高手云集在一起时,连出手反抗的想法都没有。
木叶道人恢复如常,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除了革刑,没有人上去询问,木叶道人让他退开,道:“有东西跟过来了。”
果不其然,可怕的威势从天边冲过来,炽烈的白光猛地将他震开,一道笔直的光柱将木叶道人笼罩其中。
光柱的源头,亦是一件古器,革刑认得那是巡天神镜!
“令不待镜,镜不见令!”
木叶道人波澜不惊,但革刑隐隐觉得他不知哪里已经变了。他的双眼虽然还是那般眯着,却没有了原本的的惫懒,精气内敛,神光闪烁,盯着那面古镜,似乎想把它看个通透。
古镜也是如此,像是颗巨大的眼球,扫视木叶道人,想找出什么。
他整个身子紧绷着,像是张拉满的铁弓,随时可能爆发。革刑从未见过如此认真的木叶道人,古镜上浩荡出毁灭性的气息,·也不能让他屈服,那决绝凌厉的神情,似乎是要冲天而去。
神光收敛,巡天神镜终是没有发现什么,疾驰而去,去处正是天机石令消失的方向。
如此大的动静,早就惊动了所有人。两件法器接踵而来,转瞬即去,直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师叔,那两件法器是什么?”九嶷山弟子中有人问道。
屠未然心有余悸,望着满腹疑问的后辈,道:“无知者不惧!那面古镜,是天帝的眼睛,代天巡视人间。而那方石令,则是所有修道者的噩梦,是到死都不想遇到的东西!”
木叶道人伫立在那里,神思好像到了天外。
玄天傲走过来,问道:“师兄,真的……真的……不能说么?”
他摇摇头,道:“当年几位师叔伯的回答,我们不能理解,现在我明白了。他们说如果说了蜀山都会覆灭。其实在我看来,覆灭的何止是蜀山!”
“两百年来,天机石令时不时出现,每一次出现伴随着的都是正魔两道修道高手的消亡,从无例外。这背后就像是有一只大手,死死扼住了我们命运的喉咙。人间就像是个巨大的畜牧场,而我们就是它豢养的牲畜,只等养肥了宰杀掉。”
木叶道人有些犹疑,终还是止住了,道:“我时日无多,还有些事未了,先行回山了。”也不跟众人道别,独自走出营地,落寞而去。
大拙踱步出来,道:“涅槃血魔之事,暂时告一段落,多劳诸位同道相助。此间已无他事,我普陀山先行告辞。”
诸人上来寒暄几句,昆仑山、九嶷山门人也先后离开。革刑同沐知薇草草讲了下那日分别过后的事情,便和赵广成等人一同回山。
作家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