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化魔的弟子,想必就是神宗吧?”袁道问道。
“不错,他正是神宗!”大拙点头道:“神宗在饮血流蛰伏三年,终于将‘涅槃经’融会贯通。他急功近利,为求突破,竟然变得毫无人性,接连将饮血流附近七个村落的百姓全部杀死,以生灵的鲜血提炼精气,而且性情也越来越暴戾,就算是对自己的门人,也是动辄打骂虐杀,以至于饮血流中也是人人自危。这也是后来五派联手镇@压,而魔门却不曾出手相助的原因。”
“神宗的暴行传到了普陀山,神山方丈当机立断,调动门中七位长老,连同五位本就避世苦修不问世事的前辈,突袭饮血流总坛。那一战虽然饮血流的高手并未出全力,可神宗的修为却已然是天人之境,抬手间便是天崩地裂,神鬼莫测。以我派一十二位高手联手之能,也是用了整整三日四夜才将他封印,这其中还有三位前辈力竭圆寂,终皈佛土。”
“为何只是封印,不能彻底将其除去?”
“此魔名为涅槃,一旦成型,神魂体魄都会达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境界,人间界中尚不知有什么方法能将其彻底磨灭。而且修习涅槃经,需要经历两次生死涅槃,修成之后十年,据说便可蜕去凡胎,化成魔体。再历经三十年,神魂重铸,永生不灭。神宗已经出世过一次,那一次正道五派可谓精英尽出,死伤惨重,最终借用‘彼岸神钟’才将其再次镇@压在此地。”
林慕云问道:“按时间上算来,离神宗再次出世还有十几年,咱们这次前来,为的是另外一人吧?传闻这人似乎就是已经消失十几年的‘大智’禅师,不知可否相告。”
大拙苦笑一声,点点头,道:“确实是大智。说起我这位师弟——”他顿了顿,目光凝视远方,似乎有无限感慨,“大智师弟的资质,当真是世间仅有,我所知者也唯有蜀山的戚枫能与之相比,就算是神宗也是不及。”
“大智师弟不过三十岁时,就已经将普陀山的法门修练到极致,位列四尊。可是世人只知道他的修为深湛,却不知他对佛门精要,释门法典的阐释也是举世无匹,家师在世之时曾经言道,大智将来必然尽悟释尊之法,成就大道法位,光大佛门。只不过……”
他扼住了左腕,惋惜之态尽显,道:“只不过他终究还是过不了‘涅槃经’这一关!我至今难以明悟,释尊但年是做了怎么样的决断,竟然会写就此经,而且还使之流传下来。大智师弟观阅涅槃经不到一半,就遇到了神宗化魔之事。原本换做旁人,涅槃经毁了,即便看过一些也无大碍。可是他的资质太过出众,竟然凭着所学残篇,自行推演,意欲以一己之力,补全此经,终至招来恶果,陷入那万劫不复的境地。”
“竟然想补全释尊的法,那是何等的气魄!”
“日月潜息,阴阳轮转,又一次的轮回么?”一道虚无缥缈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在这空旷无垠的沙海中居然产生了回音。
就像是沉闷的鼓声,咚咚咚咚,撞击着每个人的心底,虽然很轻,却好似暴雷一般。
无声无息地,修长干瘦的身影出现在半空,两条冷电也似的目光直直盯着五行逆天大阵中的大正。任凭周身雷电轰鸣,符咒密文涌现,也奈何不得他半分。
他仍是一身僧人打扮,无风鼓荡的僧袍舒展开来,皮肉发白,血红的头发像是一条条瘆人的触手,张牙舞爪。
人群霎时间死寂。
涅槃血魔!
只是,他是神宗还是大智?
“大哥,这是大智吧?”刘一清怯生生地问道。
“神宗的破封之期未至,此人当是大智,可是为何镇压他们的彼岸神钟没有反应?”
“不,此魔是神宗。”
“神宗?”众人诧异道。
玄天傲缓缓道:“这不是他的真身,只是一道虚念。未曾想他的破封之日还有十几年之久,竟然就可以将虚念透出封印之外了。”
“火候还是差得多了些,那么就让我助你成道!”神宗一扫衣袖,土黄色的大阵中顿时出现一道盘座的身影。他左手拈花,一滴豆粒大小的血珠飞了过去。
此刻,大正眉头紧锁,脸上青筋暴起,汗如雨泼,周身金黑两气缠绕,相互缠斗,神性魔性只在一念之间,显然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咄——”白眉垂胸的老僧金光暴涨,张口吐出一道“卍”字佛印,挡在大正身前。身后一尊佛影站立,大气磅礴,触地法印自云间打落。
神宗皱了皱眉,漫天血云几乎要压落下来。他单手擎天,也无任何的声势,仅凭一只手掌,竟而就此接下了那道法印。
看着他这般轻描淡写,举重如轻,慈眉善目的老僧也未有何等吃惊,只是浮身而起,与那戾气肆虐的身影对峙起来。
不过,那滴魔血居然穿透了“卍”字佛印,溅在大正眉心,不见了。这才让他心中一颤。
“你我已有将近二十年未见了吧,大愚师侄?”
大愚年近两个甲子,论年纪比之神宗还要年长许多,所以仅是听闻有人以师侄相称,就已让众人悚然惊栗。
大愚并未回答,神宗道:“佛印没有拦住那滴魔血大出所料吧?那是‘涅槃经’的神力所化,寻常的道法是阻挡不住的,于你的修为高低无关。涅槃魔血一经入体,涤除神性,孕养魔胎,除非是佛陀亲至,否则无可解救。”
“涤除神性,孕养魔胎!师叔是天纵之才,既然知晓其中利害,却为何仍是不肯回头?”
“大世茫茫,浮沉不定。生灭兴衰,尽在人手。唯有自强,方可搏得一线生机。”
“可这般迷失了自我,能活下来又有何意义?师叔有此论断,足见心中仍有一丝澄明,回头是岸,犹未晚矣!”
神宗漠然冷笑,道:“这些话我已然听得腻了。你不知涅槃经中不仅藏了佛陀的法与道,更有他的怯弱与困惑也在其中。佛陀尚不能免俗,更遑论我等?不曾参悟,便不知其大,及至领会,却又深觉恐惧!这恐惧说不清,道不明,参不透,悟不出。既到此处,别无他法,唯有强大自身,方可寻到一点心安!”
“师兄,大正师弟要撑不住了!”大嗔焦急地说道。
金黑两气已经失衡,金气渐消,黑气汹涌。大正被那魔血牵引,已是强弩之末,不复往日从容。他目中血光益盛,暴起的青筋上似乎要渗出血来。
“我佛慈悲!”大愚口宣佛号,摇头不止,道:“诸位同道,如大正化魔,无需留手。”
众人会意,都是一般心思:“一个神宗,一个大智,如果再加上大正——一个涅槃血魔已是分外棘手,三个一齐出世,就算是魔门中立不加阻挠,正道五派全力抗衡,也是难有胜算。”
“十年前,我于封印之下觉察到一股和我相似的气息,想来是又有人修习了‘涅槃经’,被你们镇压在此处。如今十年期满,他将破封而出,没有‘彼岸神钟’,你们却又拿什么来应付?说不定经他这么一折腾,我的真身也能早些出来。”
“那是我的师弟大智。”
神宗摇摇头,并不识得。
“师叔化魔之时,他尚且年幼,自然不识得。如所料不差,他今日即可破封。师叔这道神念要是能撑得住,或许可以见他一面。师叔今日可还要考究一下弟子们的修为么?”
“神宗虽然狂妄,却非自大之人,以一道神念对决于你,岂非自讨其辱。今日之事,老僧只作壁上观!”
大愚不再理会于他,长眉抖动,慈祥的佛语渐生出高亢的杀伐之音,怒喝声中,金色的狮子从佛光中化身而出,如同星辰坠地,扑向大正。
无畏狮子印!
黑气淤积,化为血红,金光尽敛,只剩于眉心一点。大正双目怒睁,崩碎了黄沙之阵,张口吞下真元石。他形如疯魔狂奔,也无其他,单手按出,竟然想就此将那金色狮子降服。
烟尘四起,黄沙漫天,一尊佛身汇聚,双目圆睁,愤怒无边,左手提索,有手持杵,盘坐于莲台之上。
不动明王印!
狮子一跃而起,震退大正。十丈开合的巨口就要将其吞下。大正立住身形,脚下一道血影张开,化作数十丈高的巨人,竟然生生将狮子压住。
不过,明王法身已动,黄沙汇聚的神索飞出,像是条巨龙大蟒,缠住血影双腿,横贯天际的大杵更不留情,直击其后脑。
大正双臂环抱,血影跟着勒住狮子脖颈,狮子挣脱不掉,竟然被他就此挤碎,化作金光散尽。
而此时,脑后生疼,血影也被大杵击溃,大正也是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众人都缓了一口气,神宗冷冷地道:“成形不久,血气不足,尚不能成气候,需尽快进食。”
大正闻言,冰冷的双眼扫向众人,像是头饥饿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