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这个话题,钩牙的眼神暗淡了下去,笑容也消失了。
“虽然我没我的兄弟和姐妹们强壮,但我比他们都聪明的多,胆子也比他们大。有一次,我偷偷跟在我父亲的后面,想出来找点东西吃。结果,一不小心,我弄伤了自己的脚,寸步难行。”
“天很快就黑了,我在听着周围野兽的嚎叫,害怕地大哭,最后,我看见了……”
钩牙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眼底流露出的悲伤的神情,他看了李康德一眼,等着他往下追问。结果李康德虽然很有兴趣地盯着他,却没有开口的意思。
气氛凝固了三五秒,钩牙只好接着往下说:
“我看见了一个三四个地精那么高的,由泥土组成的怪物!还没等我尖叫,他就一把把我抓了起来,把我塞进了它的嘴巴里。”
“我的老天爷!我当时真觉得自己死定了,可是我却没有死,那个怪物的肚子里居然是空的!里面有很大的空间,在我之前,里面已经装了好几只地精跟狗头人,甚至还有一只已经变成干尸的鱼人。这家伙的肚子是一座囚牢!”
“从外面看,绝对想象不到这只怪物居然是一个会自己捕捉俘虏的移动监狱。当时我还为自己的余生而庆幸,可我要是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我一定会抢先把自己杀掉。”说着,钩牙又瞟了一眼李康德,试图从他脸上看到害怕和疑惑。
可是,李康德还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好像在一个厨子在听游吟诗人讲阿利克斯屠龙后烹饪龙肉的故事。
“这都是真的!我讲的句句属实!“钩牙很不高兴的强调。
“我知道,然后呢?”李康德点点头,这么精彩的故事可真不多见啊。
钩牙叹了一口气,没了制造悬念的兴致。他接着往下讲:
“虽然彼此不认识,但是那些家伙们和我一样惶恐不安。那些愚蠢的家伙们拼命的在那家伙的肚子里面敲打,抓挠,完全没有用!”
“那怪物每走一步,里面就要晃动一下。偶尔他会张开嘴,让光照进来——那是我们又有了新同伴。我们在那家伙的肚子里待了好久,最起码有好几天。所幸,在我们因为饥饿而彼此相食之前,那只怪物停下了。这一次,他没有张开嘴,而是像蜡一样融化了。”
钩牙停了下来,咽了口口水。接下来发生的事,他永远也不会忘记。
“我们从半空中掉到地上,和彼此的污物堆成了一堆,当我从混乱中挣扎出来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人类。一个年老的男性人类。他穿着干净的袍子,赤着脚,脸上带着古怪的笑。他用地精土语说:‘恭喜你们,即将为伟大的魔法做出贡献。’这也是我唯一一次听见他说话。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一只豺狼人就咆哮着向他扑了过去。我前面已经说过了。我们饿了好几天了。”
地精因为恐惧而浑身开始颤抖。
“然后,那个愚蠢的家伙,神王保佑,突然在空中停住了。就这么悬浮在半空中,我们都惊呆了。那个男人什么动作也没有,突然之间,那只豺狼人就这么燃烧起来,凭空着起火来。他惨叫着,挣扎着,在半空中化作了焦炭。然后那个法师挥了挥手,一只小型的粘土怪物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把豺狼人的遗骸吞进了肚子。随后那个法师就背着手离开了,等到他走的时候我才发现,他的脚根本没有接触地面——他一直在空中飘浮,他是个法师!”
钩牙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却没有再看李康德的脸。他确信李康德会因此动容,不单单是李康德,任何一个智慧生物,听到法师两个字都不会无动于衷的。法师,一个神秘、智慧而又疯狂的群体。他们是两千年前强盛无比的法师帝国的缔造者,却又在一夜之间近乎消失殆尽。他们总是在各种各样的位面中穿梭,又会为了某个原因在自己的法师塔里带上一辈子,一步也不迈出大门一步。他们创造了高产而又生命顽强的作物——黑麦,也创造了只会带来恐惧的憎恶。人们对法师的唯一了解,就是没有人能知道一个法师在想什么,法师自己也不行。
只是,李康德却没有像常人一样露出紧张又好奇的神色,只有一种哦,法师啊的表情。毕竟,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他已经从一个吃鸭腿饭的小青年变成了一只靠浆果为生的绿皮地精,相比之下,法师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那些怪物们——他的仆从,带我们到了另外一个房间。给我们食物和水,还强迫我们洗了澡。”
“每礼拜,他都会强迫我们喝一种药,那种药喝了以后就会晕乎乎的,而且难喝的很,就像——”
钩牙试着寻找一种合适的比喻来描述这种药剂,可是他发现很难用语言来描述出它的味道。
“反正很古怪,效果也很可怕。很多人喝了这种药都死了,有的人脑袋炸了开来,有的人眼球从眼眶里跳了出来,有的人在地上打滚,七窍流血。更多的人什么反应也没有,就突然死了,就抽了一下,就不动了。”
地精的脸色昏暗,对他而言,这里是最痛苦的部分,“那些泥土怪们——后来我知道他们叫石魔——总是会把死掉的人清理掉,什么痕迹也留不下来,新的实验素材源源不断的被送进来。他们发生了几次暴动,每次都死的很干净。”
“我见过那个法师的手段,一直很安分,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死了,只有我活了下来。”
“我记不清是第几次喝药了,也许是第十一次,也许是第十二次。反正有一天,我喝下去这碗药之后,忽然之间,世界的一切都不一样了,好像脑子一下子就灵活了很多,我突然明白了。世界的一切都有联系,万物都都应该有存在的道理。”
钩牙看了一眼李康德,眼神中带着同情和悲悯,让李康德有点不舒服。
“然后我就见到了那个法师,那个法师却只看了我一眼,随后随手叫一个石魔带我去了另外一个房间,在那里,我看见一只狼人,穿衣服的狼人,他教会了我很多。”
钩牙打了个寒噤,要教一只懒惰的地精东西,要使的手段可得足够狠。
”每天,我都要按照那只狼人的指令行动,学习。他们每天给我吃一样的食物,还有很多的药剂——药剂从来没有停过。每天晚上,都会有一只石魔来观察我的情况,把我的身体情况记录下来。”
“忽然有一天早上,我听见楼下乱糟糟的,我穿好衣服下去一看,那些地精、豺狼人们居然在和石魔战斗。那个可怕的呢?他怎么会任由这种事情发生?我很惶恐,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我找到了那只教我东西的狼人,他居然也和一只巨大的石魔打成了一团。”
“我问他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一边和那只石魔搏斗,一边让我赶快滚蛋,他说法师现在不在,让我追寻我的自由去。很幸运,没有人注意到我,我一路逃出了法师塔。可到了塔下,又不知道我有那里可以去。哪里能容得下一只会说话的地精?或许有这样的地方,但我不知道。难道还要再跑回法师塔吗?我受够了那种生活,也害怕法师惩罚我,后来想到还可以回家,于是我就出发了。”
“我根本不知道改怎么荒野里生活,在我差点饿死的时候,不小心踏入了一片草地,那只没毛的狮鹫把我抓了起来,它本来想直接把我弄死,可是我又求饶又磕头,它好像又觉得我很有趣,不想杀我了,这个混蛋弄了个笼子把我关起来,还把我的毛都给拔了。再后来又来了个人类,最后来了你。然后我们就来到了这片丛林,一起回我的家。”
地精结束了他的故事。他用那双褐色的眼睛看着李康德,眼睛里因为过去的痛苦而充满了泪水。
“你呢?”钩牙说,“你又是怎么被那家伙抓起来的,你的族人呢?”
“我?”
李康德沉思一会,最后傲然一笑,
“我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