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朵目光停留在女人落荒而逃的背影上,想要追上去,可笨手笨脚的却被门槛绊倒,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视野中。
“爹地!你快去把妈咪追回来啊!”朵朵趴在地上,完全顾不得身体摔倒的疼痛,回过头去催促。
“朵朵……”景斯梵上前一步,将小家伙从冰冷的地板上拎起来,俯身拍去她膝上的灰,“我们认错人了,她不是。”
“不会的!朵朵不会认错妈咪的!她就是朵朵的妈咪!呜呜呜……”小朵朵一下子坐景斯梵怀里,扒着他的外套蹭蹭眼泪,“妈咪为什么不要朵朵了?为什么这么久都不给朵朵打电话?”
千途皱眉道,“都说不是妈咪了!那个女人长得跟妈咪一点都不像,朵朵是你认错人了!”
“胡说!明明很像!你们联合起来欺骗我!”朵朵充满委屈哭得更大声了,为什么,为什么明明那个人就是妈咪,所有人却都要告诉她,她认错了?
路爵不忍心的劝慰道,“朵朵不哭了,要不这样,下次伯伯带你再去见她一次,你到时候把她看清楚,确认一下她到底是不是你妈咪,好不好?”
朵朵哭唧唧的点点头,“好!那朵朵今天不要回去了!朵朵要跟路伯伯一起,明天去找妈咪!”
“不用了。”景斯梵抱着朵朵缓缓起身,沉声道,“我会亲自带着他们去确认。”
不光是朵朵心里有疑问,就连他也不敢确定,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这一次,他必须亲自找到答案。
路爵见他们父女已经下定决心,只好叹息一声道,“我刚刚见到她的时候,也是跟你们一个反应,不过,我劝你们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那个女人与其说是长得像千浅,倒不如说是长得像花忆……可能,是老师的粉丝,可以打扮的像她。”
“花忆……?”千途嘀咕了两句,“你是说,她长得像我外婆嘛?我跟朵朵看过我外婆的照片,不是这个样子的呀。”
路爵勾了勾唇角,“准确的说,是你外婆年轻时候的样子,你们外婆年轻的时候很漂亮的,当然跟你们在照片里看见的不一样了。”
千途若有所思的扶着小下巴。
千朵气呼呼的鼓着两个腮帮子,“朵朵不管,她就是朵朵的妈咪!”
……
一路狂奔,慌不择路的千浅在跑了一段距离之后,发现自己来到了陌生的地方,似乎距离刚才的影视基地越发遥远了。
由于她身上穿的是戏服,手机跟包包都还落在更衣室里,现如今又跟林贸联系不上,附近连个可以问路的人都没有。
越往前走,前方的光线便越发昏暗,昏黄的路灯一闪一闪,老旧的线路有些接触不良,更为寂静的空气平添一抹冷魅。
她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才是对的路,只能摸着一条路一直走到黑,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一片荒山野岭,小路越发曲折坎坷,四周围杂草丛生,冷风拂过树梢与草丛,发出沙沙的声响。
鬼魅的月光从树叶的间隙洒落,周围的景物,越发变得阴森可怖。
千浅无助又茫然的四处行进,想要找出一条通往影视城的道路,可是四周都是黑压压的树木与冷清的灌木丛。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确定自己真的没办法靠自己的力量走回去的时候,不得不将手放在嘴边,努力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喊道,“有人吗——”
喊出去的声音如同石沉大海,除了在森林与山谷中回响之外,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枝头惊飞了几只不知名的黑色禽类,扑腾翅膀眨眼间消失在了夜色下。
“该死的!”千浅不得不承认,自己一直慌不择路的乱跑,果然迷路了。
由于是晚上,四周的光线太过昏暗,即便她想找回去的路,也无从找起,视线之内,甚至连个可供参考的物件都没有,唯一能看见的,便是漫无边际的黑暗。
她一个人跌跌撞撞,不知走了多久,再加上她晚上根本没有吃晚餐,这会儿已经累的精疲力尽,浑身乏力,眼冒金星,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很想找个地方躺下睡去。
然而,她知道在这荒郊野外是不能睡的,且不说野外有多少毒虫毒草,就现在这个天气,正值天寒地冻的时候,她身上又没穿保温的衣服,只穿了一身单薄的戏服。
如果真的独自一人在野外过夜,第二天还不知道能不能醒的过来。
千浅放弃了自己寻找回路的念头,趁着还有些力气,寻到一处树干下坐下,小小的身影蜷缩成一团,试图以这样的方式取暖。
身体固然很冷,她的脑里,眼前,回放的都是刚才与朵朵相见的画面,混沌的脑海中,似有什么在深深的绞痛着,使她难以平息下来。
她忽然有些后悔,甚至痛恨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将可怜的朵朵推开?
才自己离开之后到如今,已有将近四个月的时间不曾与小家伙们见过面,明明心底的思念泛滥成灾,却还在重逢之后如此狠心……
两个小家伙到如今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景斯梵与青青他们肯定不会告诉小家伙,自己已经“离开人世”了。
对两个孩子而言,他们依旧心怀希望,每日每夜的盼着自己回去。
自己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一直以来坚定的信念,这一刹那突然有些动摇起来。
将体力休息得恢复之后,千浅从地上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跟泥土,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明显的记号,并朝着记号箭头所指的方向前行。
明月当空,夜似乎比刚才更深邃了几分。
单薄的身影独自在丛林中来回行走,寻找离开的路,一个不注意,脚下忽然传来一阵拉扯,她整个人都失去平衡滚到地上。
“啊——”千浅惊呼一声,手掌心刚好磨到上一块碎石,尖锐锋利的边缘划破了手掌的肌肤,刺痛从掌心蔓延,伴随着一阵温热的液体从伤口划破的地方缓缓流淌。
她翻开手掌看了一眼,细长的伤口混合着猩红的血迹,混合着灰色泥土和没干的露珠,看起来格外的触目惊心。
尽管伤口并不是很痛,可她鼻尖有些发酸,压抑沉静许久的情绪,仿佛都以此找到了宣泄口,以排山倒海不可掌控之势汹涌袭来。
她独自一人苦苦支撑了这么久,真的已经很累了……
人就是这样,在你饱受苦难历经折磨的时候,或许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痛不痛苦的事。
一旦苦痛经历,化作回忆之后,反而会如同疤痕一般深藏在内心的角落,平时的时候无从查觉,但只要一触碰,便会回忆起那深入骨髓的苦痛。
她现在便是如此,明明已经熬过来了,但每当她回忆起以前的每一夜是如何独自熬过来的,还是会感到深深的恐惧跟不安。
她一直以为自己并不是孤独一人,不光自己,所有人都在朝着共同的目标努力着,所以自己这条路也走得并不孤单。
然而她还是忽略了自己的内心,异国他乡独自一人,断了与之前所有的联系,如同重活一世一般,独自面对将要面对的一切,原来她也曾害怕迷茫,也曾无助软弱,只不过这些负面情绪都被她努力忽略掉了,因为她从来都不允许自己软弱。
今夜,只是一个导火索。
千浅无力的趴在冰冷的泥地上,头埋在双臂之间,双肩微微的颤抖着,寂静的夜,空气中隐约可闻轻微的抽泣声。
许久,一阵突兀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在这深夜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或许是哭的累了,千浅连抬头都费了好大的劲儿,她模糊的泪眼微微眯起,好不容易才看清眼前是个模糊的黑色身影。
从身高判断应该是个男人,一袭黑色大衣,手中拿着一道刺眼的光线,不知是手机还是手电筒,那束光正好照射在她的脸上,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你是谁?”尽管好不容易看到人类,她很兴奋,但依旧本能有些警惕对方的身份。
对方并没有回答她,只听见黑暗中响起一声轻微的叹息,随后,照射在她脸上的那束光线缓缓下移,那人俯下了身来,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把闪烁着银光的匕首,对准缠住她脚腕的藤蔓,一刀一刀割开。
缠住她脚腕的力度骤然一松,她的双脚终于能够自由活动了。
有些局促地从地上站起身来,她向那人微微欠了欠身,“谢谢你的帮助……”
“真要谢我,就回答我一个问题。”男人突然出声,低沉淡漠的嗓音,在这深夜中显得尤为清晰。
而千浅一听到那声音,整个人突然愣在原地,一时间忘记了反应。
漆黑的夜,越发幽深。
茂密丛林中,两个身影面对面的对峙着。
气氛瞬间僵持下来,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强烈压迫气息,仿佛能将空间都冻结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