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四川神鹰商贸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段洪,正待在新疆马兰一个驻军基地招待所里,三点四十分,他突然接到家乡绵阳一个朋友发来的手机短信:绵阳地震了,倒了好多房子……他马上回拨,手机总是忙音,又打座机,怎么也打不通。他打开电视机,中央电视台第四套节目正在播送四川汶川发生里氏七点八级地震的消息,他大声喊正在里屋的妻子谢清出来看电视。两人边看边议论,说不知家里情况怎么样了。
段洪吩咐妻子马上收拾东西,又打电话去订乌鲁木齐飞成都的机票,当天和第二天的票都卖完了,十四日的也只剩下两张,他赶紧订了。
他在房间里坐立不安,觉得电视上的地震报道很不详细。部队营区已经喧闹起来,广播一遍遍通知:四点钟上班(新疆作息时间)时,全体官兵在大操场集合,向地震灾区捐款。在汽车连当兵的儿子段成龙打电话到招待所来,征求爸爸的意见,问自己捐多少钱好。段洪问:“其他人捐多少?”儿子说:“几个四川兵都准备捐一个月的津贴费。”他说:“那你也捐一个月的津贴吧。”
段洪一直守在电视机前,熬到下午六点,在部队驻军基地当处长的表弟,拿了一部海事卫星电话过来,拨通在绵阳公司里分管车辆调配的副总经理、姨(妻)姐谢珍,谢珍说,绵阳市区只是房屋受损,还没听说有人死亡的,公司没啥问题;听说北川、平武、安县等地损失惨重,死了好多人;现在余震不断,所有人都跑到大街上,人心惶惶,非常混乱。段洪说:“立即把公司业务停了,人都上一线,全部车辆开到灾区去,哪里要运人就拉人,没人指挥就自己干。告诉公司所有人员,全力以赴支援救灾,大家的工资、奖金一分不少。”段洪在电话里作了具体安排,“担任副总经理的弟弟段青,带一组人到北川;谢珍带一组人到江油;另一位副总经理左德林,带一组人到预备役高炮三团听候调遣。”谢珍说:“预团已来了通知,要公司派车,晚上十点去收散布在城区的预任士兵,然后跟团长连夜开赴平武县南坝镇重灾区,大家正在作准备。”段洪说:“好,你再给团长打个电话,说我一定想办法尽快赶回绵阳去。”
电视里不断播送着救灾的报道:温家宝总理已经赶到都江堰,在简易帐篷里,连夜召开会议布置救灾,冒雨看望受灾群众;一片片废墟上,解放军和武警官兵正在奋勇救人。一片片倒塌的房屋,一个个惨不忍睹的场景……段洪越看越焦躁,心想要是马上能飞回去,给十万元也干啊!他守在电视机前,一夜没合眼。
第二天一早,段洪和妻子坐车赶到乌鲁木齐市,一住进宾馆,就给左德林打电话,无法接通,大概跟团长已经进了平武县南坝镇里。他打通在江油灾区的谢珍电话,问了灾情,让她通知在绵阳公司里留守的人,赶快去做二十块“战备救灾专用车”的牌子。谢珍说:“绵阳城里的店铺都关门了,人们都在外面待着不敢进屋,找不到做牌子的。”
段洪灵机一动:咋不可以在这里把牌子做好带回去?他跑到街上,找到一家做招牌的店铺,一个小伙子说:“二十块牌子,要四百元。”段洪说:“你赶快做吧,多少钱都给你。”他在旁边等着,和老板聊天。老板问:“听口音你是四川人?”段洪说:“是啊,我是四川绵阳人。”老板“哦”了一声,“你们要去救灾吗?”段洪说:“我是预备役军官,必须赶回去救灾。”两人聊起地震来,老板感叹:“温总理那么快就到了灾区,一有灾难解放军总是打头阵……”一个多小时后,两块指挥车、十八块大巴车的牌子就做好了,临付钱时,老板说:“给一百六十元钱就行了。”
段洪连声道谢,抱着二十块牌子回到宾馆,妻子看了后说,把“战备”两个字去掉,“救灾专用车”就行了,按顺序编个号。段洪觉得有道理,又把牌子抱回去,老板二话没说就改了,还不收钱。
五月十四日上午十点,段洪两口子赶到机场,一看整个大厅里乱糟糟的,到处是四川人,还有女人在哭泣。十一点三十分,广播通知说,飞往成都的一六五二号航班,因故不能按时起飞。段洪赶忙去找值班站长,掏出预备役军官证,又把二十块牌子给站长看,说:“我要赶回去,组织驾驶员拉预备役人员去救灾,不然全团就不能出发。”站长看看机票说:“你去找国航的人,让他们给你改成海航的飞机,可以快点走。”
段洪找到国航办票处,说了半天,人家就是不给改。他又去找值班站长,说来说去,站长就是一句话:“他们不给改就没办法。”段洪火了,把一大包牌子扔到站长面前,说:“那你去安排我们团里的车吧,误了大事你负责!”
争吵引来一大堆人围观,人们七嘴八舌地说:“站长你就调剂一下嘛,让无关紧要的人下来,让他先走。”一个正在哭泣的三十多岁的女人,一下子跪在地上说:“我家里死了六个人,我排了队,我不走,你让他先走。”围观的人都眼泪花花的,要求站长赶快想办法。站长答应试试看。
一会儿,广播里传来通知:“要回成都的那位军人,请马上登机!”段洪一下子高兴了,和妻子跟着站长走应急通道登上飞机,两点整,飞机终于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