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杰带着几个人找到冯志明,看见胡良钢部长从成都送食品和水来了。三路人马会合在一起,接着清理那座酒楼废墟。
酒楼一共六层,二楼是茶房和宿舍,二十多个员工全压在下面。冯志明他们赶到后,找到一台小型发电机,在现场架起电灯照明,民兵们在废墟上一遍遍呼喊:“有人吗,下面还有人吗?”听不见应答,就清理一阵,再喊,还是没回音。估计下面的人都遇难了。
一伙人清理了一阵,又有两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跑来说,一个小区里有栋楼垮了,废墟下有个女孩还活着,请解放军去救。大家立即转移过去。
张杰进到废墟中大声喊叫,听到女孩在下面应声。她说,他们一家三口,父母在另一间房里,没声音了,她在隔壁一间房里床下,被卡住动不了。
胡良钢指挥大家找来一把大锤、两根钢钎和一把菜刀,交给张杰,让他组织营救。
张杰和队员们先把上面的砖头、水泥块捡开,再抬出断裂的预制板,刨出一个斜坑。他爬进去,打着手电从断墙上一个碗口大的小洞看进去,只见女孩斜躺在床下,脖子边上插着一块板子。稍有不测,女孩必死无疑。他退出来,让大家把堆在断楼梯上的东西扔出去,再把墙上的洞掏大。
他和队员们用铁锤钢钎,一点一点往下敲砖头水泥,打出一个八十厘米大小的洞来,张杰把头探到洞口,问女孩:“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啦?”
“我叫穆丽娟,十七岁。”女孩说。
“我们是成都警备区派来的解放军,一定把你救出来。”张杰说。
“谢谢叔叔……”女孩很乖地说。
“你渴了吧?我给你喝点水好不好?”
“好,谢谢叔叔。”
张杰让外面拿来一瓶矿泉水,伸手递进去。女孩离洞口有一米,她脖子被卡住,头不能动,右手被压住,只有左手可以活动,但胳膊上边有东西挡着打不过弯,喝不到水。张杰叫人找来一截竹竿,把矿泉水瓶子绑在竿头上,再伸进去,把水一点点倒进女孩嘴里。他又试着把女孩左胳膊周围的碎渣刨开,她的手可以弯过来,能自己拿着矿泉水喝了。
凌晨四点五十分,余震来了,上面大喊撤离。张杰和同伴撤到对面楼下,休息了十五分钟,又回去接着救。
他钻进房间,刨开床边的瓦砾,门口两块预制板突然滑下来,空间一下子小了,张杰让同伴撤出去。女孩哭着说:“我活不了啦……”
张杰安慰她说:“你要坚强,我们一定会把你救出来。你还活着,不要担心,出去了一样有前途,有作为。”
不断有余震,上面又喊撤离,张杰坚持不撤,对胡良钢说,快去找消防武警来,他们有器械。过了一会,来了十名消防官兵,带来一台吊车,还有三十多名空军官兵也赶来了,救援速度大大加快。
十三日早晨九点钟,女孩被抬出废墟时,现场一片欢呼声。
从头天晚上八点到现在,没吃东西,也没休息,张杰拖着疲惫不堪的步子,和大家往指挥部走,胡良钢部长的胃病和腰疼病犯了,佝偻着腰。大家刚回到指挥部,准备吃点干粮,又接到通知,有一家厂的宿舍楼垮了,下面压了一个六个多月的婴儿,还有哭声,武侯区人武部的鲜副部长带着人立即赶过去。
现场有人在救援,已经刨开两层楼废墟,听得见下面婴儿哭声不断。一大群人从上午一直刨到下午五点半了,上面通知说,傍晚六点可能有余震,五点五十分必须撤离。眼看就要刨到孩子了,张杰、林雄和另外两个队员商量说,一定要把孩子救出来。
只有二十分钟了。几个人加快动作,用锤子、钢钎敲开预制板,看见一根老式木床的床边横撑着几块预制板,使孩子得以幸存。孩子满脸灰土,哭得声音嘶哑,小脸青紫。张杰迅速把孩子抱出来,递给钟参谋,大家赶紧出了废墟,撤出不到十米远,余震袭来,废墟再一次垮塌,几个人幸庆地叫起来:“噢——我们活出来啦!”
时间正好是五点五十分。
“你记得准吗——时间?”我问。
“没错。”张杰肯定地说,“当时鲜部长、胡部长他们好几个人看了时间的。”
“那……上面预报很准啰?”
“不知道,他们是那么通知的。”
张杰说,十三日晚上,他们在一个娱乐场所废墟上刨了一个通宵。据说下面压了二十多个人。快天亮时,没有发现遇难者的遗体,队伍撤回到设在体育场的指挥部,吃干粮,休整。
这就该参加突击队进虹口了。
张杰说,在体育场休息了两三个小时,上级决定,组织两支突击队,紧急支援虹口、龙池,两个地方交通、通信中断,成了“孤岛”,必须尽快送食品、药品进去。
“虹口这一路由武侯区人武部长林明全带队。林部长让每个街办抽一个民兵,胡部长对我非常了解,觉得我可靠,就让我代表浆洗街民兵参加突击队。我找林部长报到,他问我有没有手机,我说手机没交费停机了,他说你要遭淘汰的。我说我是共产党员,我先上。分发物资的时候,我飞快地跑过去搬过来,林部长说小伙子不错,就把成都民兵抗震救灾突击队的旗子交给我。他拍着我的肩膀说:‘人在旗帜在,你要第一个把旗帜插到虹口去,让全中国、 全世界都看见咱们成都民兵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