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时没了吃酒的心思,折身踩雪向大堂那边走去。
寿宴未曾正式开始,小厮们刚清点完礼品,众人入座,酒过三巡。闺秀们规规矩矩的盘坐两侧等着依次献艺,菜品未上,满桌只有花花绿绿的茶点蜜糕。
子书卿自知时间到了大堂,不迟半分。众人只下意识看了一眼门口多出来的姑娘,却皆是愣了神。嘈杂的攀谈敬酒声突然消逝,整个宴厅沉寂下来。
交谈着甚是畅快的,也渐渐察觉到周围气氛,不禁抬头,一下就能瞧见已经走到大堂中央的姑娘。
她披着逶迤拖地的大红烟纱裙,内穿薄蝉翼的霞影纱月光白香胸衣,头挽飞星逐月髻,未施过多粉黛。整个大殿的金碧辉煌成却暗淡了下来,只显得面前的女子更加美而不娇,艳而不俗。
子书卿看见这场面见怪不怪,只微微向众人颔首。
“怎么来的这般迟?”
子书寒最先反应过来,对着刚来的女子轻轻呵斥了一句。接着看向还惊艳于子书卿美貌的众人,满是歉意的脸上含着些许自得。
“这是小女卿儿,来迟了些许,孩子心性是比较贪玩,诸位莫要见怪。”
中气十足的声音唤回了众人的魂,多家公子不由得脸色泛起了红。只是丞相家的女儿,无论嫡庶他们都是不敢轻易妄想。
“怎会见怪,女儿出落得如此娇美,寒兄好福气。”
众宾客渐渐缓过来,只在心底暗暗惊讶于这般倾城的样貌。表面工作自然是赞不绝口,倒也都是肺腑之言。
“看气质着实令人惊艳啊!”
“上一次见令媛还是老爷子五十大寿的时候吧,十年出落的如此倾城,子书家主真是教导有方。”
子书卿淡然的杵在那里就成了满座的焦点,不在少数的闺秀眼中冒出妒火。她听着周围带着刻意的阿谀奉承也不恼,更是直接忽略了众多带着恶意的眼光,继续抬脚面无表情的走到子书寒跟前。
“卿儿见过父亲,爷爷可是身子又硬了?”
老爷子的寿宴,主坐上却空落落的,一眼了然。小姑娘眼底划过一丝担忧。
“你祖父年龄高,这是常有的事。你先去一旁坐下,一会儿好好表现,别给我丢人。”子书寒回答很是敷衍,显然对她今天的迟到有些不满,后话还带有些警告的意味。
见子书寒对自己父亲的身体毫不上心,子书卿眼底划过一次嘲讽和担忧,依旧是毫无多言。
他虽为一国丞相,可皇上心里明清的很,丞相府一世风光,这后头全是靠老爷子的扶持。现如今老爷子抱病休养好些年,还指望皇上能来参加这种宴会?
厚脸皮的命令着她尽心表演,为了让自己女儿有机会入了皇上的眼,就这么变着方式让她舔着脸讨好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这父女情谊真是可笑亦可悲。
小姑娘紧紧攥住被衣袖遮住的手青筋暴起,指甲没入皮肉,面上却还是淡然。
“谨遵父亲教诲,女儿告退。”子书卿对着子书寒行了行礼,头也不回的坐到了主座之下的次座上。
惹了这么多人的目光,众人看似不语,实际上早已偷偷看着子书卿。这一看到让人再次唏嘘,原来还是嫡女!
“罢了罢了,上菜!”
早早外头候着的炊事厨子们听子书寒下令忙忙鱼贯而入,一盘盘的山珍海味布满桌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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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雪如鹅毛,寒风刺骨。
一排接一排的大殿周围渲染着寂寥的色彩,雪花被风揉碎了铺沉瓦顶。一女子却穿着单薄的跪坐在雪地里,浑身发着抖。
她早已布满泪痕的脸颊冻得僵硬,脊背蜷缩的像火舌舔过的烧红的虾。
“有司聘以将银币亲送于你生父,你选拔合格却逃避做宫女,犯了欺瞒之过,简直是大不敬!记住了,皇宫可不是你爹闲的花银子买戏让你做的地方。”
掌事宫女的训斥在她脑海里不住的回响,和着阴气左右袅绕。恍惚间,雪堆渐渐浸没了她屈在地上的膝骨。
不可以……不可以……
不能沉沦,不敬又如何,不能这般任人宰割!
仅一个眨眼,女子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咬破舌尖。突如其来的刺痛让她五官有些变形,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殷红的鲜血溢出嘴角,在皑皑白雪里更加刺目。
她不可以一生沦为宫女,因为她也有拼了命也要守住的信仰啊。
哪有什么天生就是当宫女的命!
狗屁,天王老子如来佛祖来了她也不会认这个命!
烛影熄灭,夜里娇嫩的人儿一个个睡得香甜。却没人注意到原本跪在雪地里的一小只消失不见,而一条倔强坚韧的身躯正顺着狗洞踉踉跄跄的钻出层层宫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