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起义部队的节节推进,敌人也逐渐清醒过来,并开始组织抵抗。
起义部队二十四师七十二团是原教导队改编的,孙树成任团长。他们驻防的位置正好在朱德寓所与第三军教育团驻地之间贡院(现八一公园)背后的新建小学内。
31日夜,团部里显得异常紧张。在昏暗的灯光下,人们在大厅里拥挤着,都焦急地期待着新的任务。“贺龙已经干上了,我们是不是也该提前发动?”
照原定计划,是要在午夜2时起义的,现在二十军方面已经在1点钟以前就抢先打响了。
“不要急,我请示一下。”团长孙树成在电话里向师部请示后,叫各个营立即按自己的任务发动攻击。人们匆匆离开团部,走上自己的战斗岗位。“李营长,你过来,由我和你率领二营作为第一梯队,立即出发!”
孙树成招呼二营长李鸣珂。
李鸣珂二话没说,跟着孙团长朝后一挥手,就冲上前去,他们对贡院内的一团敌军采取了包围之势。随着紧张的号音,枪声大作,团部里所有的灯火霎时熄灭了。起义军人声鼎沸,李营长的声音格外清脆:“冲上去,冲啊!”教导队队长陈守礼带着十几个学兵,守卫着团部的大门,人们隐蔽在大门口的石柱旁,朝外观察战斗情况。
在昏暗的月色下,大地朦朦胧胧,贡院里的砖墙上发出很密的闪光,那是敌人在射击。贡院后面的广场上,枪声更密,敌人一边射击一边叫骂,间或还甩过来一阵手榴弹。炽烈的爆炸声中,有人倒下。
孙团长喘着粗气跑回团部,抓起电话大声喊叫:“师长,贡院遇到顽强抵抗,敌人要从后门冲出来,希望快增加两挺机关枪,越快越好!”他放下电话,抹了一把汗,咧着嘴,一头闯进黑夜。
敌人见从后门突围无望,转而以更大的疯狂夺路逃跑。只见右侧方的街口上突然间拥出黑压压一片人,随着密密的枪声,直向团部猛扑过来。子弹打在石壁上,掀起片片砂石,迸在人脸上,眼都睁不开。从未见过这枪林弹雨,从未体验到生死就在瞬间,稚嫩的学兵们的脸上出现了惊慌。他们开始朝身后看,朝两边看,只要有一个退却,整个阵线就会溃退下来。果然,在耸动的敌人模糊的身影和凶恶惨烈的喊叫声中,十几个学兵不由自主地往后一退,朝石壁的树丛后躲。“不要退!”陈队长站成一个“大”字形,堵在大门当中,左手叉在腰间,右手握着手枪向着外面连放几枪。
学兵们愣了一下,一齐转来向着门前的一股敌人射击。子弹蝗虫似地乱飞,陈守礼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火力之中。躲在石壁后面的七十二团书记丰角,见势不妙,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抓着陈队长腰间的皮带,往门侧一拖,嘴里喊着:“当心!那面还有一股敌人!”话还没说完,只见陈守礼一捂肚子蹲了下去。丰角知道不好,便用尽力气将他拖离危险地带,招呼两个学兵将陈队长抬进屋去。
眼看敌人压了上来,李鸣珂大喊一声,带着队伍从左侧冲了过来,将扑向团部的那股敌人击退。
回到屋里,学兵向李鸣珂报告:“陈队长挂彩了!”几个人围在陈队长身边。陈守礼闭着眼,一声一声地在叫肚子痛。医官陈华正就着幽暗的灯火给他打针。“你打的什么针?”丰角担心地问。
“吗啡针。”平时爱开玩笑的陈华,脸上像挂了一层寒霜,低下身子,慢慢地抽出针来,附在丰角耳边说:“脉已经停了,只好打一针给他暂时止止痛!”“不准退,不准退!”昏迷中的陈守礼还在断断续续地喊着。
孙团长赶回来了,甩掉帽子,蹲在陈守礼身边,陈守礼面色蜡黄,脖子上、臂上都是擦伤,肚子流出的血将军衣都染红了。他还在呻吟地问:“敌人解决了没有?”“解决了。”孙团长胸脯一起一伏“,全部解决了。”“解决了?”陈守礼的头转动一下,像是要看谁,但那双眼睛已不受支配,一动不动地嵌在眼眶里,“怎么还有枪声?”“那是我们的枪声。”团长一面答复,一面向大家望着,放低声音说:“他还很清楚啊。”“听!”团长突然直起腰,眨巴着眼睛说“:贡院内在吹号!”人们跟着团长走到了大厅,都侧耳听着外面。
从密密的枪声中传出了悲切切的号音。“敬礼号!”团长叫起来,“敌人在吹敬礼号,快传命令,停止攻击!”枪声逐渐稀落,天空中的银光已经变成了灰白色。当人们欢呼胜利的时候,医官陈华痛苦得扭歪了脸,陈守礼已经完全安静地躺在床上。他的腹部有个拳头大的伤口,四周凝结着干血块,里面露出鲜红的肌肉。他的头垂向一边。学兵们都低着头,簇拥着烈士的遗体走出了团部。大队的俘虏从烈士身边走过,团部的人忙着点验武器,清点俘虏,造具清册。陈华医生把丰角拖到一个俘虏的身后,指指点点地问:“你看这个人穿些什么在里面?”丰角不明白。陈华叫住这个俘虏。
问被俘的士兵,才知是个连长。“你搜搜他身上。”陈华命令士兵。
这是个一向克扣士兵军饷的贪官,士兵也不客气,将敌连长的外衣脱了下来,原来他的大腿及腰间捆满了钞票,在两只胳膊上还套着一对金圈。有了这样的发现,孙团长当即决定,替这个敌连长将全连士兵的欠饷发清,剩下的钱和金圈充了公。接到补饷的士兵,捧着钱,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有几个呜呜地哭了起来,抽咽着说:我们的长官从来没有这样好过,今天当了俘虏倒受了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