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照星辰,刀洗秋风。
白凉看着对面那花白须发的干瘦老头,深吸一口气。
放眼天下,他不敢说还存在着比吕厚玄强大的武者。
武道是一座大山,天下武者皆攀登其上,而吕厚玄,已然有了山登绝顶我为峰的气势,成为武道的至上和新的顶点。
当吕厚玄握住横秋刀的一刻,庭院内瞬间化为无尽深渊,令人胆战心惊到难以自持。
白凉第一次握刀手抖。
透体的寒意让全身都僵硬起来。
“不必紧张。”吕厚玄笑了笑,“咱不会杀你。”
勉强点点头,白凉依然能够感受到胸腔内狂跳的心脏,几乎撞破出来。
“上了。”
吕厚玄一声未落,已经垫步前击,出现在白凉身后,刀背将白凉狠狠一拍,拍飞了出去。
白凉脚踩地面,勉强稳住身体,心中越发惊恐。
他根本没能捕捉到吕厚玄的身影,就已经被绕后击飞出去。
转过身,白凉皱了皱眉,横刀在前。
吕厚玄哈哈一笑:“再来!”
如巨兽轻盈掠过,强烈的反差感在吕厚玄身上完美抵消,他的刀刃停在白凉的脖子边,一阵阵凉意令人胆颤。
白凉瞪大了眼睛,依然没能看清楚吕厚玄的身影。
颈边的横秋刀刀刃带来强烈的死的威胁,根本没有一丝反抗的希望。
在吕厚玄面前,一切的反抗都是徒劳。
收刀抽身而退,吕厚玄朗声再笑:“不急,慢慢来!”
于是接下来便是吕厚玄以各种各样的姿势和角度突破白凉的防线,刀刃次次直抵要害,封锁了白凉所有可能的行动。
白凉竭尽全力地去抵挡,但是他只能感受到极致的窒息感,仿佛自己被置身于一个永远逃不出去的囚牢,只剩下漫无边际的永夜。
窒息感越来越重,白凉的身体甚至开始呼吸困难起来。
虽然吕厚玄并未伤他,但是这种绝望溺水的感觉使得他从内至外都丧失了挣扎的力量。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强的人?
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的人?
人怎么可能这么强?
白凉内心绝望三连问,忽然觉得吕厚玄的境界甚至可能已经超越了武道的山巅,到达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地步。
再次挥刀转体而挡,却依然被吕厚玄的刀刃顶住后心。
吕厚玄的笑声从背后传来:“哈哈哈哈,行了,咱也算过足了瘾,到此为止!”
横秋刀归入刀鞘,淡淡的刀吟消散。
白凉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下,表情颓丧。
若是能看清招式,也许能偷来自己用……
但是自己既打不过,还看不清吕厚玄的招式……
“白小郎啊,刚才的滋味怎样?”吕厚玄走到他身旁,道。
白凉摇摇头道:“我感觉自己深陷泥潭深渊,永远挣扎不出来……”
“那就对了!”吕厚玄大笑。
“……”
白凉默默看着吕厚玄,心说您就是想取笑我呢?
招来山羊,吕厚玄让小毛毛把横秋刀还归祠堂,而他则一屁股坐下,和白凉对坐,开口道:“你觉得死亡为何物?”
“……就是人身上所有的部位都停止了运转。”白凉沉默了一会儿,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死亡,迈入永远的深渊,然后永远无法苏醒,你这个个体,这个身体、意识、名字、经历所代表的人永远地变为虚无……”吕厚玄淡淡开口,“死亡是绝对意义上的死,那些堕魔各种死而复生,那叫死吗?那只是受伤。”
“呃……”白凉不知道吕厚玄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讲大道理?
吕厚玄顿了顿,这才说出了重点:“这天底下也许会堕魔横行,这些堕魔将越来越难以被杀死……你这么爱管闲事的人,也许是要死在这些堕魔手里的。”
“呃……嗯?”
“这世上有一把刀,可以杀死所有生灵,不论它有多难死。”
“什么刀?”
“咱也不太清楚……不过这刀的确是存在的。”吕厚玄道。
“……”
白凉沉默,不由腹诽,结果你说了这么一通就是要告诉我这个?
“希望你能在死之前就找到这把刀。”吕厚玄站起身来,笑着道:“下次再见……或许咱也见不到你了……走吧。”
白凉站起来,皱着眉,没搞懂吕厚玄这么一个朴实的武者,为什么要搞些玄乎的话?
难道高手都喜欢这样?
“……”
白凉最终是带着深深的迷惑离开了吕家。
不管怎么说,至少是拿到了《锻石经》。
带着一丝喜悦,和对韩愧的警惕之心,白凉再次往大牢而去。
城内喧嚣依旧,白凉身形轻盈,直线前行,很快便抵达大牢的那栋建筑。
飞登而上,白凉看着房间内的场景,微微一愣。
韩愧端坐在矮榻上,胸口还有一个大窟窿,但是他面色不改,十分自得惬意。
“韩愧。”
白凉喊了一声,然后翻入房间。
韩愧转过头来,看了白凉一眼,也不觉得惊讶,指向装着墨稚的柜子:“带走她便是。”
“不急,先给我解了这锁仙扣。”白凉道。
手指遥遥一点,口中口诀无声念动,白凉手腕上的细密符文发出毫光,然后浮现出一副镣铐,哐啷落在地上。
倒是没想到韩愧居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白凉走到柜子边,心说要不要带着墨稚就开跑,不把书给韩愧……
打开柜子。
墨稚依然在熟睡。
揪住小鼻子不让出气,墨稚悠悠醒来,睁开眼便是一喜:“阿白!”
白凉担心墨稚是那个飞狼兵变化的,微微沉默一下,开口问道:“你和我刚认识的时候,有流星的晚上,你把我拽出去吃东西……那个时候你吃的是什么?”
这个经历距离现在已经有些远,白凉相信韩愧肯定是不可能知道具体的细节……
但是墨稚愣了一下,摇头道:“我不知道啊。”
“你是飞狼兵?”
白凉立刻站起来,怒视韩愧:“你又拿飞狼兵骗我?”
韩愧一脸无辜:“老夫可没有骗你!她不就是你那朋友?”
“若真是本人,怎么会记不住曾经的一些细节?”白凉冷笑。
这时,坐在柜子里的墨稚呆呆道:“阿白,我真记不住了……”
“呵呵,你以为我会信?”白凉冷声道:“赶紧现出原形!把人还我!”
说罢,他又看向韩愧,怒道:“韩愧!赶紧把人还我!要不然我就烧书!”
韩愧听到他这威胁,也是懵了:“别别别!这人就是你朋友,哪有假?”
“我数三声!交人!”白凉从怀里掏出《锻石经》凑近风刀,刀上熊熊仙火燃烧,只要挨上,那就得化作灰烬。
韩愧一直以来的淡定也瞬间消失,急道:“住手!”
墨稚已经看呆了,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拉了拉白凉的衣角,小心道:“阿白,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白凉一把甩开她的手,嫌弃道:“你个飞狼兵戏很足啊!赶紧显形!”
“什么飞狼兵?”墨稚挠挠头,“我不是飞狼兵。”
“呵呵。”
白凉不想再理她,而是直接威胁韩愧,手中书离刀上的火焰越来越近。
“三,二……”
“白小郎,有事好商量!老夫让飞狼兵回来你便知道了!”韩愧连忙道。
白凉皱眉。
稍等片刻,一道黑影从窗外跃入,也是白凉的模样。
墨稚愣了一下,喃喃道:“怎么有两个阿白……”
“白凉”身上的外皮退散,显露出飞狼兵的真面目来。
韩愧对白凉道:“白小郎,老夫可曾骗你?”
白凉扭头看向墨稚,墨稚也看向他,很不好意思。
“阿白,我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