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的光照升起。
“白兄弟，那我先走了！”吕惊朗声笑着，醺醺地告辞离去。
经过韩愧宅院的时候，吕惊捏着鼻子摇了摇脑袋，嘟囔一句：“谁家的死老鼠……”
他走后不久，白凉便对墨稚道：“我去蹲点了。”
“哦。”墨稚已经习惯了白凉最近的行为，默默收拾杯盘。
拿起刀，白凉悄无声息地跃起院墙，风一样掠去，轻轻落在韩愧宅子屋顶上，照例闭上眼睛。
韩愧这几天不吃不喝，静静打坐，在白凉眼中已经如同一个妖怪了。
不过虽然韩愧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但是白凉依然不厌其烦地守着，期待着什么时候能够出现一丝变化。
今夜似乎也是普普通通毫无波澜的。
白凉闭着眼睛。
背后的月亮在空中与星辰共舞，仿佛形成了巨大的漩涡，疯狂吞噬掉流逝进入的时间。
等到白凉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秋日的夜晚，虫语也少，些许的蚊子不敢靠近他，只能远远地鸣叫，满是贪婪和恐惧。
白凉睁开眼睛，是因为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个很厉害的人。
一个身形矫健如同猴子的人出现在不远处建筑的屋顶，背靠月亮，影子孤独如落单的野狼。
白凉缩进阴影中，远远地对其气息进行分辨，发现是一个二品武者。
当然，实力绝对不止是一个二品武者，因为白凉刚才看到了他的敏捷的身形，所以心中敢肯定，此人有着丰富的战斗技巧。
因为躲在暗处，白凉可以对这个看起来很高傲的武者进行全方位的观察。
这个人长得很高大，短发，一身灰色的狼皮袍子，背负一把直刃刀，双手环抱胸前，冷硬的目光似乎在盯着韩愧宅院的方向。
“怎么有点像飞狼兵？”白凉心生怀疑，毕竟和外族打了几年交道，他还是知道各族的一些好手的。
苍戎族供养的古老白犬、狼狄族的八个王室飞狼兵、泥羯族的百员独角羚骑兵、鬼奴族的攀风轻骑、黑水族豢养的破山猪……烛阴族的最为隐蔽，直到后来他才知道烛阴族最强大的武器就是烛厉这个觉醒了烛龙血脉的独一人。
而其中的飞狼兵，是出了名的刺探情报和作战的勇士，潜行作战不逊于中原大族培养的死士刺客，正面对战也超出一般的厉害将领。
白凉隐约确定了他的身份，同时也猜测是外族联军派来的……目的应该也就是那块苍鲁尔心心念念的陨石。
虽然不知道那块陨石到底有着怎样的价值，但是外族已经派出飞狼兵这样的精锐来探取，那也间接表明，这块石头，绝对不凡！
白凉对于陨石的兴趣越来越大了，对于韩愧的身份也更感兴趣了。
他准备静静观看飞狼兵和韩愧的战斗，想要趁机偷学一些有用的招式，然后再去坐收渔翁之利，拿到神神秘秘的陨石。
等待了盏茶功夫，飞狼兵才终于动了，脚尖轻点屋顶，飞鸟一般坠下，滑至韩愧宅院中，悄无声息地落地。
冷眼扫过那个散发尸臭的房间，飞狼兵面色不变，靠近了韩愧的房间，步子很小心。
房间内，韩愧保持着打坐的姿势，眉毛微皱，缓缓开口：“终究是无法安然渡过吗？”
听到声音的飞狼兵瞳孔微缩，立刻拔刀斩开房门，如野兽扑食一般乍然进攻。
他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已经别无选择。
狭直的刀刃斩向韩愧的脖子，韩愧陡然睁开眼睛，声音冰寒：“你们非要逼老夫么！”
而在房门爆碎的那一刻，白凉就已经换了个位置，想要看得更仔细一点。
那日两个毛贼莫名其妙就成了半死人，白凉也没发现韩愧动手或念口诀，所以怀疑是他通过眼睛施术。
他通过听觉构筑的虚幻视觉失去了一些小细节，比如眼睛的动作和变化，所以得换个位置用真正的视觉来获取韩愧的眼睛细节。
当他看到飞狼兵即将一刀斩断韩愧的脖子时，心中还突然兴奋了一瞬，觉得凭借这样的惯性，韩愧根本无法止住刀刃，只能乖乖被斩首。
那时候韩愧的真面目必定就将完全暴露出来！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刀在距离脖子分毫的距离处，突兀地停止了。
白凉兴奋的目光也随之一滞。
这也能停？
白凉相信飞狼兵可以靠着自己的力量或者技巧陡然停刀，但是飞狼兵怎么可能突然停刀放弃这个好机会？
带着疑惑再看，白凉发现飞狼兵呆在了原地，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而韩愧眼中似乎有一些细小的红色线条旋涡般褪去，恢复成了正常人的眼睛。
“果然是眼睛的古怪……”白凉躲藏在阴影当中，以为韩愧看不到自己，但是韩愧却忽然扭头看了过来，嘴角淡笑。
肌肉瞬间一紧，白凉手握刀柄准备拔刀。
韩愧温和笑道：“白小郎，你我之间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呃？”白凉愣了愣，这是什么意思？
白凉忽然觉得有些蒙圈，按理说韩愧发现了自己这个暗中的窥视者，应该是直接动手的啊，但是他怎么会如此和善？
没有放松警惕，白凉从阴影中站起来，皱眉道：“韩老先生，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小郎以为老夫是什么传播邪法的恶人么？”韩愧苦笑摇头道，“老夫修的仙法堂堂正正，不过是比较稀罕罢了。”
他又看向白凉：“白小郎若是想学，老夫可以倾尽所学。”
“不用。”
白凉依然站得远远的，并且尽量避免和韩愧的目光对上，担心着了道。
韩愧看到白凉那番警惕的模样，轻轻捋着白胡子，叹气道：“白小郎不用担心，老夫不会害你……这些人如此，也是咎由自取。”
“但是这些人中了你的邪法后，很奇怪。”白凉皱眉道。
“那可不是邪法……不过是定神的小法术，只对没有接触过修仙的普通人有效，白小郎有兴趣，老夫可传给你。”韩愧再次温和笑道。
白凉道：“不用！那你做贼心虚待在宅子里不出去又是什么原因？”
“因为老夫怕这块石头丢了呀……”韩愧拿出来一块丑陋的黑色石头，有巴掌大，坑坑洼洼。
白凉目光微亮，这就是苍鲁尔心心念念的陨石？
“几天前，老夫买来了这颗石头，发现其非常玄妙，却不曾想到还被其他人觊觎……”韩愧解释道，然后又露出微笑：“白小郎可知这块石头有什么奇妙的地方？”
白凉没说话。
韩愧松开手。
陨石悬浮于空中，仿佛静止不动。
“嗯？”白凉目露惊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奇怪的东西。
下一刻，陨石中有着一丝丝奇异的气息传出来，仿佛有古老的兽类发出的苍凉久远的吼声隐隐透出来。
白凉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头巨兽的模糊身形，盘踞所在，是漫天星河。
微微皱眉，白凉迟疑道：“这是……”
“神灵的骨骸。”韩愧淡定道。
“……”
白凉忽然觉得韩愧是在胡说八道。
韩愧笑道：“你不信？”
“我能信吗？什么是神灵？哪有什么神灵！”白凉冷笑。
“等一等，一看便知。”
韩愧淡淡说了一句。
于是两人僵持着，静静等待。
那颗石头悬浮在空中继续散发着奇异的苍凉气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波动涟漪般散开，白凉精神陡然一震。
石头上凹凸不平的坑洼出现了一个个黑色的小漩涡，不断旋转，似乎搅碎了空间，将周围的光往里面吞噬。
这股波动带来的危险感觉极为强烈，仿佛在召唤所有的事物钻入其中，被它主动吞噬。
白凉感受到身上的衣服、皮肤都隐隐被吸过去，便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韩愧突然收了这块石头，松了口气道：“白小郎，你信了吗？”
“……”
白凉沉默不语。
这个世界有很多扯淡的事情，但是扯淡的事情多了，就显得都是正常普通的了。
那种奇怪强大的力量和召唤，怎么可能是这些平凡的生物所能拥有的？
真的存在神灵吗？
来到这个世界，白凉从小也听说过神仙的存在，也见证过仙法，但是从未真正地见到神仙，那些传说中飞天遁地的神仙，似乎只存在于传说中。
现在突兀出现的这种奇怪陌生力量将传说代入了现实，白凉觉得这个世界的神秘面纱开始被一点点掀开了。
目光扫过韩愧，韩愧微笑道：“你若是随老夫修行，此物给你参考感悟也不是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