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内,被打扫得焕然一新的牢房里面,白凉坐在褥子上,左手啃一口烧鸡,右手满饮一口米酒,表情享受得不行。
年轻狱卒拿着手在旁边给白凉扇风,语气略带讨好:“良小哥,你看今天我特意买了烧鸡和酒,能不能多给我讲两回……”
白凉给他们说了一个假名字:良柏,于是这个年轻狱卒便天天良小哥长良小哥短地围在身边嘘寒问暖,把牢房打扫得干干净净,还送来了被褥酒肉,有时候还给白凉捏捏肩。
这让得监狱里面的其他囚徒都目瞪口呆,他们何时见过凶恶冷漠的狱卒这般殷勤?
不过他们最近听着白凉讲故事,也听得入了迷,每天就催着白凉更新故事,甚至有些绝望想死的囚徒都“活”了过来,天天扒在栏杆边上眼巴巴望着白凉,盼望着他开口。
“良先生,大家伙儿都等着呢。”
“哈哈哈哈,我猜那个什么烛厉肯定和鬼奴族女人搞起来了!”
“你放屁,烛厉都被吓破了胆,不乖乖跑回他们烛阴族去,还敢乱跑找女人?”
“那良先生之前提了那个鬼奴族女人好几次,分明就是伏笔嘛!”
“你读了两天书就了不起?你知道啥是伏笔?”
“你知道你说说看啊?”
“……”
今天的地牢书评区吵作一团,这几天因为故事剧情的原因,这一群家伙吵得那叫一个激烈,隔着栏杆疯狂叫嚣骂娘,似乎变成了生死仇人。
年轻狱卒听得心烦,看向遥遥对骂得最狠的那两个囚徒,利落打开牢门:“赶紧去打!”
两个囚徒瞬间就没声儿了,大眼瞪小眼,对看半晌,然后同时嘿嘿一笑。
“哈哈,兄弟你不会当真了吧,我可都是开玩笑的。”
“理解理解,我其实也觉得那个女人有问题呢!”
“那就是误会啊哈哈哈哈……”
“和气才好嘛……对了,兄弟贵庚,哪里人?”
“……”
两人变脸极快,瞬间就变得如同失散多年的亲兄弟见面一样,恨不得跑过去抱着对方大哭一场。
年轻狱卒冷着脸把牢门又关上了,走到白凉的面前,看到白凉打了个饱嗝。
他赶紧把鸡骨头都收拾了,还递上来一张布给白凉擦手,等白凉擦干净手,他才带着伸长脖子,带着期待道:“良小哥,可以开始了吗?”
白凉点点头,清了清嗓子,有模有样道:“上回说到白壮士路遇大风,风沙过后,只见黄沙漫漫,远方竟然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飘起来了……”
直到今日的故事结束,意犹未尽的年轻狱卒、老狱卒和众囚徒才从故事里清醒过来,由年轻狱卒带头鼓起掌来,掌声十分热烈。
白凉嘴上一边说着“不敢当不敢当”,心里面却在轻笑,编故事嘛,我都还没把那些网文给你们讲出来你们就这么亢奋了,要是真见到那些让人爽到头皮发麻的爽文,岂不是要热血沸腾地站起来跳舞?
如此编故事下去,白凉觉得自己甚至可以给故事里面的“白壮士”来个穿越诸天什么的,把看过的网文往上一套,够他讲个几年了……
可是白凉并没有在这里待上几年的打算,甚至他已经急着要出去了。
失去了龙贲营,大齐的边塞防线只要被外族捅一下就肯定会破,白凉并不认为这些守军能够挡住那些残暴强大的外族士兵,他们能够飞蛾扑火一样用几个人的血肉来换一个龙贲营战士落马,根本就不怕拼命。
这些人在苦寒的地方呆的太久了,听久了对温暖繁华南方的描述,这些草原汉子愿意用命来换机会,为了自己能够在更好的地方生活,也为了孩子能在更好的地方生活。
白凉猜测最多三天,代郡长城必定被破,那个时候北方的骑兵涌进来,必定是生灵涂炭,横尸遍野。
他只是一个武功还算厉害的小卒,根本无力阻止,何况自己的身份已经成了自己的致命伤……
白凉现在只想要尽快出去,找到自己那两个熟人,然后把消息放出去,大家一起往南跑,总能活下来不少人的。
想到这儿,白凉头一抬,姿态依然是很恭谨的:“大人,上次我和您说的出去透透气的事儿,您看……”
年轻狱卒微微皱眉,正要找借口拒绝,却听到老狱卒突然开口道:“没问题,待会儿就带你上去透气。”
年轻狱卒惊异地看向老狱卒,那眼神仿佛是在说,老王,你不是听故事听昏了,这可要不得啊!
老狱卒狠狠瞪他一眼,心道你这混蛋有眼无珠,供一尊大神在这儿,随时都能要了咱俩的命!
这几天他算是搞明白了,这良柏故事里面讲的那个白壮士多半就是他自己,听到那些重重杀机和生死之战,他几天几夜都没睡好,心焦得头发都白了几根。
可不能再留着这个人在这儿了,赶紧找个借口放掉,要不早晚得死在他手上。
他转头看向白凉:“良小哥,透透气也是应该的,在这下面闷久了,怕是那些经历都快想不起来了,对吧?”
白凉点点头,心说自己故事里面的一些残忍情节果然是让这个老油条怕了,白凉心中感慨一声,本来以为还要两天才能走呢。
他本来就没指望过年轻狱卒放他出去,毕竟这小子太愣了,听了几天都没听出来有什么不对吗?
塞外风大,明月高悬,山岭之中的巍峨长城气魄雄浑。
老狱卒让年轻狱卒在下面看守,而自己则带着白凉从地牢里面出来了,遇到几个守岗的士兵,士兵们奇怪了:“老王,你这是要干嘛?”
老狱卒转过头,嘿嘿一笑露出两排黄牙:“你懂得。”
“啊?噢~”
守岗士兵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笑容猥琐:“可惜了这么清秀的小子。”
他们这些守卫地牢的当然知道这里发生的那些龌龊事情,被判定死刑的囚徒大部分是任狱卒处置的,经常会有人被折磨一番扔到乱葬岗,而狱卒则带着一副镣铐回来,声称是去“行刑”了。
不过等两人走开,突然有个守卫想到了什么,皱起眉头:“我怎么看这小子这么熟悉呢?”
“是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俺也一样……”
老狱卒和白凉走到无人的角落,老狱卒非常利落地给白凉解开了镣铐,然后垂下脑袋。
“龙贲营的大人,请赶紧离开吧。”
白凉笑了一声,松了松被镣铐箍久了的手脚:“念在你主动放了我的份上,我给你指明活下去的路。”
老狱卒抬起头来,面带疑惑:“大人,不知……”
白凉指向身后那连绵关山,在圆月的清辉下仿佛一条银灰色的长龙张牙舞爪,可是在白凉看来,不过是徒劳的挣扎罢了。
“不出三天,外族必定入关,你尽量早点收拾东西离开,往南边走,越远越好。”
“呃,是,大人。”
“那再见吧。”
“再,再见。”
老狱卒迟疑着说出再见,觉得十分违和,再看时,白凉已经翻过木墙,消失在了外面灰茫茫的夜晚之中。
他心中其实有很多好奇,比如龙贲营到底怎么样了,还有为什么他不敢承认自己龙贲营的身份,他讲的那些故事有多少是真的……
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老狱卒捡起镣铐,又故意在外面逛了一段时间,然后才回去。
守岗的士兵面无表情,有人挥了挥手想说些什么,可是老狱卒理都不理,径直走进了地牢大门,沿着黑乎乎的阶梯下去,突然浑身一僵。
秦校尉的手下屯长正坐在桌子边,听到脚步声,扭头看了过来。
年轻狱卒和那条狗低眉顺目地站在一边,一动也不敢动。
那屯长看到老狱卒手里的一副镣铐,目光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