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惊堂木声落,县令大喝一声:“恶徒白凉,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白凉轻轻摇头,嘴角带笑:“大人,这秃子说的一大半都是假的。”
“假的?那你来说说看?”县令皱眉道。
刘秃子怒了:“恶贼!你叫谁秃子!你犯下这般滔天恶行,还要侮辱我不成?”
白凉不理他,看着县令的目光平静如井水:“我那便说一说我所见。”
“我自代郡出城,路遇有城中校尉强抢民女,对一众平民施暴,便出手将此人制服,夺了马车和友人以及那女子一起离去。”
“走到官道的林中道,突然看见有大树拦路,钻出来几十个人拿着刀棍,非说我是狗官的车夫,不听我解释也要攻击。”
“看到车上我那两个女同伴后,更是起了歹心,我不得已出手打晕这些人,为了后来者能远远看见这些人就避开,特意剃光他们的头发,还在林中道立碑提醒。”
说罢,白凉就不言语了,反正自己和这秃子的话都没有确实的佐证,这样问下去不过就是浪费时间。
听完了白凉的话,县令眉头一皱,怎么两个人说的不太一样呐?
坐在侧边的王千图目光如同鹰隼一样打量着两人,刘秃子磕着响头,涕泪交流,而白凉则站得笔直,风轻云淡。
王千图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个想法,这年轻人说的才是真话吧?
不过他没说话,主判官是县令,他对县令也带了些考究的意思,想看看他能否处理好这件事。
县令沉默好一会儿,然后才看向两人:“你们两人各执一词,难以分辨,如此……就请证人来!”
不一会儿,十几个发亮的秃头在士卒的保护下走了进来,一走进来就全都跪在了刘秃子后边,跟着刘秃子一起嚎啕大哭。
“别哭了!本县问你们,你们经历的事情到底是怎样的?”县令惊堂木一拍,止住他们的哭声,大喝道。
早就串词过的一众秃头说的和刘秃子差不多,不过有人一边磕头一边说,有人一边抹泪一边说,或者也有干嚎衬托气氛的。
场上一阵凄风苦雨,外面的围观者无不动容,又不管不顾地齐声喊了起来。
“诛杀恶贼!”
“诛杀恶贼!”
“诛杀恶贼!”
“噤声!”
县尉赵破乙大喊一声。
这时,站在人群中的高大豪侠苏白衣声音朗朗:“大人,我乃北地苏白衣,有几句话要讲!”
一见是天下闻名的苏白衣,县令微怔,此人还要干涉审案不成?
不过他还是点点头道:“你且说来!”
苏白衣昂首挺胸,气质卓然,众人给他让开一条路,他慢步走进来,抱了抱拳。
“大人,据我所知,这恶贼所谓的校尉施暴都是假话!”
“苏某曾为军卒,有过一位姓秦的同袍,后来做了长城守卫军的校尉。他品德端正,性格刚烈,为了保护百姓和胡人死战不休,重伤后被家丁送走。”
“却不料这恶徒起了贪念,废掉我同袍两只手臂,还抢走了马车财物!”
“我同袍如此抗击胡人的英雄人物,却被恶徒残害成了这个凄惨下场,简直闻者落泪见者悲伤……”
“敢问大人,这般奸恶,该当如何处置?”
苏白衣字字雄浑,一声更比一声高,可怕的气息压制而来,如同天塌一般令大堂内外的人都感觉到窒息。
他每一个字都经过武者气息表达出来,县令这种纯粹的书生怎么受得了,面色煞白,吞下一口唾沫:“那,那就……”
“吞吞吐吐,怕他作甚!”王千图看到县令这模样,不高兴了。
他冷眼看向苏白衣,苏白衣目中冷傲,对视过来。
王千图冷哼一声:“县令一介文人,你用武者真气威逼,是何居心?”
苏白衣仰着下巴,似乎完全不把在场的人放在眼里,笑声冰冷:“苏某有感而发,长史大人真是敏感呐,莫不是想要找借口偏袒这恶徒?”
“放肆!”
王千图怒喝一声,站起身来:“苏白衣,你敢诋毁王某?”
苏白衣冷笑:“是否诋毁,看反应不就清楚了?长史大人,你急了?”
身后的一大群人里面响起一片嘘声,不少苏白衣的崇拜者都跟着起哄。
王千图面色阴沉,坐了下去,对满身冷汗的县令道:“继续审案。”
县令点点头。
“还审什么?证据确凿,判恶贼一个凌迟也绝不过分!”苏白衣又道。
“证据?这也算是证据?”
一道清亮的声音突然从堂下传了过来,那声音带着特殊的磁性,众人的注意力本能地就被吸引了过去。
沈长宽终于挤了出来,满头大汗,眉目间尽是正义之色:“沈某靠讲故事吃饭,可是谁人不会编故事?口头言语难道也算是证据?”
“沈先生?”
堂上堂下的人都是一震,没想到茶馆的沈先生居然会站出来,便纷纷议论起来。
“沈先生难道是给恶徒辩护的?”
“怎么可能?沈先生一身正气,北地大半的侠者故事都出自他口,怎么会为恶徒辩护?”
“而且苏大侠的事迹也是沈先生给传扬出去的呢,苏大侠十分尊敬沈先生……”
“……”
沈长宽长得并没有苏白衣那般高大和气质出尘,他只是一个干瘦硬朗的说书人,如果说苏白衣是一只野鹤,那么他就是一棵石中硬松。
他往前一步,和苏白衣并排而立,开口道:“沈某较之这群秃子要更晚抵达常山郡,路过了林中道,也亲身经历了那校尉施暴一事。”
苏白衣面色微沉,这老头难道要坏我的事?平日里苏某这么吹捧你,结果你给我背后捅刀子?
不等县令开口,苏白衣立刻道:“沈先生刚才都说了,口头几句话不能作为证据,何况沈先生又善于说故事,讲出来我等怎么分辨真假?”
沈长宽笑看他一眼,晶亮的眼睛看得苏白衣心神微颤。
“那先听完沈某的证词,再做分辨,反正证词如此之多,也不差沈某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