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闲返回典药阁,推门而入,里面居然收拾干净,药柜桌椅,床榻浴缸,一应俱全,桌上还摆着茶水和糕点。折腾了一夜,确实饿了,忙走几步,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拿起糕点便吃了起来。
甲子见他回来,面露喜色,从内堂款步来到桌边坐下,掏出银票,道:“方才来了许多人,将这里清理了一番,我送了些银子打点,这是剩下的。”说罢递给容闲,容闲看着那青葱玉指,哈哈大笑,道:“都是自己人,还这么见外干嘛?反正也是病痨鬼的,拿去花就是了。”说罢给甲子倒了杯茶,说道:“既然相遇,就是缘分,不然显得生分了。”
听他说“自己人”,甲子浅颊微红,拿起糕点,细细吃了两口,喝了口茶,问道:“那,以后有什么打算,昨日那位公子他怎么,怎么不见来。”
容闲听甲子问依牧,说道:“哦,他叫依牧,是我的义弟,想是昨日里喝得伶仃大醉,今日尚未转醒吧。”
甲子有些失落,默然不语,静静地吃着糕点。容闲偷眼观瞧,见她唇红齿白,煞是好看,不觉心中一喜,继而又是一愁,如何安排甲子是好,也是伤神的事情。
容闲见甲子微微蹙眉,不知道她有什么愁事,便随口胡说八道些市井笑话,甲子却有一搭无一搭的应付着,弄得容闲索然无味,便也无语,自顾自吃了起来。
正在两人尴尬间,门外有人说道:“容闲典药,在这里做得好大事。”
二人闻言,脸上均是一喜,纷纷向门口看去,只见依牧一袭白衣,满面春风,迈步而入,甲子更是激动得险些打翻茶杯。
容闲连忙起身,拉着依牧坐下,倒了杯茶,说道:“我这里无酒,来,以茶代酒。”说罢一饮而尽。
依牧依样,喝尽杯中茶水,两人相视而笑,依牧揶揄道:“容闲我兄,哦,不对,应该叫容闲典药,想不到我一醉之间,你便腾达了,一跃成为典药阁的主人了。要知道,这里药材,全都是绝等好药,以后可要照顾照顾我了。”
容闲叹道:“没事少吃药,你看青空典药,人是挺好,就是身子差了些,管着典药阁,竟把自己吃出病来了,一命呜呼、呜呼哀哉了。”
三人大笑,甲子见到依牧,心情好转,眉目间顾盼生辉,听到两人说笑,竟眉开眼笑,殷勤为两人斟茶。
容闲看了看甲子,心想:男人如酒,女人如书,这女人翻篇真快。先前还愁眉苦脸,现在便喜笑颜开,真是奇也怪哉,道:“二弟,甲子你打算怎么安排。”
甲子闻言,脸耳朵都红了,楚楚可怜,美眸看向依牧,眼中尽是期待。依牧想了想,道:“不瞒容闲兄,我如今自身难保,恐怕最长一个月后,便需动身前往东莱遗迹,只怕那时生死莫卜,无法兼顾甲子,不若先安置在你这里,不是妥否。”
甲子闻言,眼中闪过失望,登时双眼蒙上一层雾气,忙低头喝茶掩饰。容闲见状,也不好强求,道:“是不是委屈甲子了呢?”
甲子却面露坚强,强忍泪水道:“不委屈,典药阁接触人少,我初来乍到,又没有身份,本就是婢女,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妥。”话语中带着酸楚,依牧却仿佛听不出来,反而微笑着看向容闲,似说他艳福不浅。
容闲苦笑。他出身卑微,深知底层人内心的脆弱和敏感,想是甲子误认为依牧嫌弃她地位卑贱,不愿带在身边。但依牧的情况,容闲最清楚不过,处处受排挤,自身难保,如何能够照顾她呢?还不若在他这里,身份高的人不理,身份低的人逢迎。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容闲忙转移话题,问道:“清隐怎么样?伤得重吗?”
依牧闻言,神情一暗,说道:“我清晨酒醒后,屋内桌子上有封清隐写给我的信函,大意是说,那日酒楼遇到劲敌,双方苦战之下均负重伤,他去云荡山闭关去了,叫我保重,不必挂念。”
容闲皱了皱眉,心道不妙啊,试探着问道:“二弟可知道相国宴请宗主的事情。”
依牧一愣,继而愁容满面,道:“知道,我还向宗主讨要你跟随呢。清隐不在,我连商量事的人都没有,现在债主上门讨债来了,如何是好呢?”
容闲豁达道:“兵来将挡,不用发愁,宗主已经吩咐我随你同去。”
依牧脸上一喜,三人又闲聊一阵,依牧起身告辞,甲子依依不舍相送。
正午时分,雨晴送过午餐。容闲记忆超群,他仅是全部看过一遍,便熟悉了典药阁内所有的药阁,知道什么珍稀药材放在哪里。甲子惊讶得险些以为容闲是妖怪。
闲来无事,翻出青空的银票,反复数了几遍,顿觉心花怒放,心中盘算着如何处置这笔横财。又拿出那两本手抄笔记观看起来,里面记载了许多运功调息、结印的密法,容闲心中更是大喜过望。想着青空当初用两本浅显的修行书籍骗自己,腹诽了一阵,将手抄书籍中每一页仔细看过,许多内容晦涩难懂,也只有先强行记忆,以便日后融会贯通。猛然想起手中还有紫狐皮,此等重宝,放在身上必回喑来祸端,必须找机会将此物放到秘密场所。
下午闷在典药阁内修行青空手抄书籍中的密法,心中顿觉舒畅,丹田处暖暖热流游走全身,周身轻便许多。猛的脑中闪过奇怪想法,吃过晚饭,天色渐晚,将银票、书籍与紫狐皮藏在一处,嘱咐甲子闩好门,便独自出门,直奔招隐榭。
湖水平静,偶有蛙声,明月初生,星光璀璨,容闲静坐在招隐榭木椅上,收束心神,任凭体内气息游走,极目四顾,见左右无人,鼓起勇气,飞人入水,猛的憋住呼吸,紧闭双眼,前些时日的尝试,已经让他尝尽苦头,想着那湖水即咸且凉,不得不与做准备。
一个响指之后,容闲偷眼看向自己脚下,不觉心中大喜过望,双脚踏在水上,如履平地,并没有沉入水中,试着迈出一步,足下泛起涟漪,又连走几步,看着水面道道涟漪,欣喜若狂,差点喊出声来,在水上猛的跑了起来。
放浪许久,容闲方才回到招隐榭中,望向湖面,圆月倒映水中,内心逐渐平静下来。心中莫名想到云寂,想起二人崖巅、河边,大川美景,晨雾晚霞。如若云寂能够与自己共赏眼前景色,那该多好,想到此处心中一阵空虚。
就在这时,容闲心中一动,隐隐感到被人窥视的感觉,如今自己耳聪目明,先前丛林中,仅是人类本能得到了加强,身形矫健、耳目及远,现在确实身轻如燕,灵台清澈,能够感知周边气息。
心中猜测,虔门府第,自己是无名小卒,仅仅因为雨晴的事情,与少主无殃交恶,现在有人跟踪自己,定是无殃伺机寻仇于他,想到此处,容闲心中便有了怒意,高声道:“有仇报仇,鬼鬼祟祟、偷偷摸摸,见不得天吗?”
话音刚落,一声娇斥,突然间容闲后背被人一脚踢中,容闲原本以为来人会与他斗嘴几句,然后才会交手,熟料对方竟不按常理,没有半点征兆,容闲运气不及,“噗通”一声跌入湖中,连灌了几口湖水,再次确认了一件事,湖水即咸且凉。
连滚带爬,浑身湿透,爬到招隐榭上,心中怒极,正待发作,只见一身劲装、背着宝剑的晚柠已经在榭中笑得前仰后合,玉指轻轻捂着肚子,俏脸笑得通红,不能自已。
容闲翻了翻白眼,心中怒极,不知骂了多少句庸俗恶语,可是身在虔门府第,晚柠毕竟是宗主掌上明珠,又见她貌若天仙,火气便已经散去八九分了。
晚柠生性好武,虔门府第高手如云,她便缠着门第内众武士教授武功。众人原本敷衍了事,不料此女天资聪颖,运功吐息、剑法拳法均有小成。更出人意料的是,她无意间突破瓶颈,体内运转混元气,成功登楼,步入涉深,加之她所学庞杂,将所学融汇贯通,独创许多招式,令人称奇。
近日来剑法有所成,便缠着众武士试招,大家碍于她身份,个个装模作样,被她打得落花流水,躲她如躲瘟神,弄得她技痒之时,竟生出“无敌”的寂寞。前些日,误信无殃谗言,去寻容闲晦气,不料受挫,不怒反喜,日日寻容闲,听杂役说容闲在此处,便来与他比试。在暗处看了许久,见容闲能够驻足水上而不沉,便想试试,怎奈女儿身,一旦失手落入水中,狼狈且不雅,再者她又不会水,心中踟蹰,不料容闲竟言语相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