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您为什么要生下我?生下我您又不管我。我流落到哪儿?您问也不问。在齐王府,我八岁时第一次看到您,我们居然近在咫尺却互不相认。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您。您享尽人间的快乐,却把您的骨肉,流落到民间受苦。长大以后,找到亲生父亲是我活着的最大愿望。这个愿望支撑着我,走过一个又一个鬼门关。我还能活着,就是想再次得到您的爱。可是,当我见到了您,您又是怎样?我宁愿生在贫民家里,也不愿意看到您没有一丝关爱的目光。为了能帮您做一点事,我同意您将我远嫁出去。您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只是想在您的身边孝顺您,让您看到我有多好,可是您没有给我机会。即使是认了我,都不肯多见我一面。只有在出嫁要走的时候,我才见到您最后一面。爹爹,我是您的女儿,为什么对我这样无情?为什么?”
碧煊痛哭失声,这是她第一次,人生的第一次如此恸怆地痛哭,那个和她血缘最近的人,走了。以后,她又是一个人了。她伤心欲绝。她就那样哭着。风声萧萧,两边的树都跟着呜咽,天上的星星都跟着颤抖。所有的侍女都在哭泣,男人也在偷偷地抹着眼泪。连慕容驰也震动了,要不是柯鹏飞在一边不住地提醒他,他也要失态。
纸钱点燃了,火光一点点高起来,把碧煊惨白的脸照得通红。碧煊接着说:“现在您走了,到了阴间,也能看到我从没见过面的娘亲,有没有想起我,你们的小女儿,我多想和你们去团聚,亲眼看看我的娘。爹——,娘——。”她仰头对着天大喊着:“女儿一个人在阳间受苦呢,来把女儿接走吧!”她在喊出最后一声后,直立的身子突然倒下去,昏倒在祭台下面。哭成泪人的兰儿和秋月,惊叫着抱起她。不知所措。
慕容驰走过来,兰儿和秋月忙让开了。慕容驰抱起碧煊,向马车走去。把身后的一切留给了柯鹏飞。
林太医给碧煊把脉,慕容驰就坐在屋子里深思。碧煊刚才的哭述,清楚得让他知道,她受了很多的苦。她是多么的渴望关爱,可是那个父亲没给她。她是为了讨好父亲才远嫁过来的,替代了那个生在父亲身边娇惯的女儿。如果能早一点,能在她嫁过来的最初,就给她一些关爱,也许她就不会这样冷漠地对他了。她在花园里放飞蝴蝶时甜美的笑容,刚才在祭台痛哭的一幕。一起浮现在他的眼前。发自内心的笑,只有那么一次,他再没看到过。她的痛苦让他升起无限的怜爱。
“太子殿下,碧妃因为伤心过度,昏厥过去,没有大碍,不过她身体非常虚弱,如果允许,臣给她开几副补气补血的药。另外,看她的气色和脉象,她之前的饮食非常差。为她的身体着想,还要以食补为主。”林太医以一个医者的负责,对慕容驰说。
慕容驰眉头一皱,原来他之前吩咐给碧煊院中做点好的,都没有照办,知道碧煊不会去说,这些狗奴才。他对林太医说:“开些补药给她。”他走到碧煊床前,握住她的手。想,我会保护你,不再让你受伤害,我会是你的依靠。
碧煊醒了,她失神又无助地看着天棚,眼角里又溢出泪水。她看到慕容驰的眼神时,心中一动。但是她并没有表露,只是无声地流着泪,任他摆弄着她柔软的嫩手。
慕容驰柔声说:“学乖点,我会保护你,安心做我的女人,我便不再让你受苦。”碧煊太想有一个真正的家了,太渴望有人来疼爱了。可是,慕容驰说得太迟了,如果是她刚嫁过来的时候,如果能在他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如果能没给过她那么多的伤害。她会投入他的怀中。现在,多少也有趁人之危的嫌疑。碧煊还是默默地流泪,无动于衷。慕容驰以为这是一种默许,他轻轻地站起来,为她盖好被子,说:“好好睡一觉。”他转身和林太医一起出了房门。
婉晴被强行梳洗打扮好,带到楚清侯面前。她显得麻木,无助,失神。刚来时的霸道,妖媚,娇柔全都看不到了。她一见到楚清侯,紧张又本能地向后退。但被后面的侍女硬推过去,跪到楚清侯面前。楚清侯冷眼看着她,说:“你的父皇死了,中原政变,你的国家亡了。”他盯着她,脸上没有任何笑容。在他看来,这个消息对他无所谓,丝毫不会影响他对她的态度。
婉晴身体一动,抬起大而空洞的眼睛看着楚清侯,良久,流着泪大笑起来。像个疯子。身边的侍女吓得看向楚清侯,他不动不语。直到婉晴笑得轻了才问:“怎么?太伤心了?”
“不。”婉晴的脸上现出恨意,“死得好,是他,是他把我嫁过来,让我受苦,我恨他,我恨他!”她用尽力气大喊着。
“不管怎样,他也是你的父皇,你恨他?”楚清侯漫不经心地说。
“对。”她坚定地说,“我恨他,还有母妃,还有碧煊。我都恨。”她目光里满是怒火。
“你最恨的人是我吧?”楚清侯没有被她的言语感染,语气还是缓缓地。
“我。”婉晴的眼里有惧意,她心中最恨的就是这个施暴的人,把她打得体无完肤的人,可是她不敢说,“不,我不恨你。”她咬着嘴唇违心地说,“我只恨父皇,和那个贱人。”啪——,一记耳光重重地打在她的脸上。婉晴虽然多次挨打,但还是疼得惊叫了一声。
“告诉你,如果你说恨我,我还能容忍,但是碧煊,连你嫁过来的事都不知道,你恨她?真是刁蛮。如果不是你,碧煊也不会嫁到安国,我和她也不会天各一方。她也不会在安国受冷落,受凌虐。你有罪,你罪不可恕。”楚清侯语气平和,但青筋暴突,怒目圆瞪。
婉晴知道这次又是躲不过了,嘤嘤地哭着,说:“都是母妃和父皇安排的,我又不知道。我也没打过碧煊,连一句话都没和她说过,你为什么总要打我。”
“打你?你知道碧煊在进宫之前受过多少苦吗?我对你这些,连十分之一都不到,若不是你母亲那样的妖妃在做怪,她又怎能流落到宫外。所以,你要偿还。”楚清侯怒光中伴着感伤。“拉下去,庭杖三十。”
婉晴眼里满是恐惧,“别打我了,求求你。”她抱住楚清侯的腿。“我会乖乖的侍寝,你说什么我都会听,求你别再打我了。”
楚清侯一脚将她踢开,轻轻挥手。两边的侍婢会意,把大哭的婉晴拖了出去。
碧煊,你过得好吗?你的父皇死了,你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你现在是他的女人了吗?想到这儿,他的手狠狠砸到身边桌子上,木质的方桌哗的一声,碎成了大小不一的八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