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一个客栈门口停下来时,慕容驰坏笑着走过来,一看到碧煊,脸登时变了。碧煊手腕被绳子勒出了红印,低垂着眼睛,无力地靠在那儿。她的双脚沾满了黄色黑色的泥土,和红色的干了或没干的血混在一起。
说实话比他想得要严重。他忘了碧煊已经独自走了两天。碧煊麻木地被慕容驰抱进客栈里。
慕容驰将碧煊头向里放到床上,用被和枕头垫在碧煊背上。让伙计打来盐水。碧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任他摆布。碧煊两腿垂在床边,慕容驰狠了狠心,按着碧煊的双脚放到盐水里。碧煊身体颤动了一下,从摞起的棉被上缓缓滑向一边,失去了知觉。
郎中赶到,处理完碧煊的伤,就离开了。慕容驰用温热的毛巾为碧煊擦去脸上的汗迹。擦到手时,心中又一阵绞痛。明知道伤她自己也疼,还是忍不住。他握着她的手,忧郁地看着她皱头紧索的脸。我们前生是仇人吗?为什么总在相互折磨,相互伤害呢?
碧煊醒来时,已经在车上了,她躺在慕容驰的怀里。想挣扎着坐起来,却没能动得了。脚一涨一涨的疼。真是个残忍的家伙。不过,她不经意地看他的脸时,似乎发现了他因疼惜而显得有些痛苦的眼睛。
慕容驰拿过水壶,送到碧煊的唇边。碧煊太渴了,双手扶着水壶大口喝水,又因为车的颠簸呛到了,咳起来。慕容驰就像摆弄一件玩偶一样,扶起她,轻轻拍着她的背,等她不再咳嗽了,就又像抱婴儿一样,紧紧搂在怀中。
“是不是恨我恨得咬牙切齿?”慕容驰不看碧煊,就知道她在看他。他并没有低头回望她便问。
“不会,我只是想,最好别有你落在我手里的一天。”
慕容驰非常佩服碧煊本已被他攥在手心,还能说出不放弃报复的话的勇气,“好啊,我倒是想体会一下那会是什么样子。”他冷笑着。
到了宫中,慕容驰一改在车上的呵护,揪着碧煊的头发,从车里把她拽出来。从车上下来时,碧煊脚一贴地,就摔倒了。她的脚还包扎着,没穿鞋,慕容驰将她夹在腋下,扔到中厅的地上。
“说,谁帮你逃的?”他怒气冲冲地问。周围的侍从,看到慕容驰发火,都吓得惊恐地看着碧煊。
“没有人,是我自己走的。”
“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吗?就凭你,连大门都找不到。”
碧煊不说话了。让我怎么说?说出丽妃,宫里就会闹起来,说出肖振益,朝中就会闹起来。以我的身份,还不值得掀起风浪。你就看着办吧。
“你还让我对你严刑逼供吗?”慕容驰脸上发狠。心里还真是怕了。
“都随你。”碧煊眼神暗淡,无力地说。
慕容驰轻筋暴突,牙咬得吱吱直响。柯鹏飞走进来,对慕容驰说:“算了,就算你剥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她不想说的,也绝不会说。以后再慢慢问吧。”他看向碧煊渗血的双脚,和刚刚磨破的膝头。又回头看着慕容驰,慕容驰只得压着火,走过去抱起碧煊回了寝宫。
一个月后,碧煊试着下地走动。走了几步,慕容驰来了,“谁让你下地的?”慕容驰将碧煊抱起来,出了碧煊的屋子,又进到他的寝宫,将她小心地放到炕上。随后进来的侍女,拿着食盒,在炕桌上摆上各种食物。回宫后每天慕容驰都是这样,让人把午膳和晚膳拿到寝宫来,陪碧煊吃。让她受伤,再莫名其妙地对她好,是他一惯作法。
没再向他解释什么,从他的眼神中,也看出他的悔意。慕容驰比之前沉默了,平时并不太看她,但只要她稍一远离他的视线,他必会抬头盯着她。那眼里没有警告,竟是忧虑。
冬天到了,雪又铺天盖地地下起来。碧煊在承安殿里侍候慕容驰看奏折。突然慕容驰一拍桌子,将一份奏折摔到了地上,恨恨道:“天天要银子征兵,也不为国家和百姓想想,真可恶。”碧煊先是一惊,又忙去拾起奏折,送回原处时,草草看了一下。看到慕容驰生气又紧皱眉头,走过来,低声道:“太子不要动怒,还请保重身体。”看他还是不肯开怀,便端了茶到他近前。慕容驰别过头,不喝。碧煊放下杯,拿起一块点心,送到慕容驰唇边。他不接,碧煊又向前送了一点,他就要就着她的手吃,碧煊想要撤回手。但被慕容驰迅速抓住她的手,含笑看着她,握着她的手,将那块点心放到他口里。然后把她的手一甩,瞪了她一眼。意思说,以后学乖就要乖到底。碧煊看他气消了些,看看四下没有人,便说:“按说奴婢不该过问朝政,只是觉得这个淳王,太子须提防着点儿。”慕容驰沉重地望着她。碧煊又说:“烨皇子有没有野心奴婢不知,但淳王和他的公子就不一定了。还有,兵权还是要分开人来把持,以免到时生变措手不及。今天奴婢什么也没说,太子也什么都没听见。”慕容驰沉默了片刻。碧煊感觉自己说这些话有点多余,因为从他的表情看,他是预知的。
慕容驰突然转移话题说:“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上次丽妃在花园里看见你和男人私会,我想知道那人是谁?”碧煊低头不语。想,现在朝中这么乱,你还有心思问我这些?慕容驰盯着碧煊的脸,又说:“事后想想,你也不可能对别人动情,一定是有人想陷害你,你不说,我没办法帮你彻查。”碧煊笑笑,“在宫里对我最危险的人就是你了,别人只想让我死,你却要让我生不如死,你比他们狠多了。”慕容驰皱眉,时常也想不通,让她痛苦时,自己的心也痛得要死。为什么还总是伤她?看她现在的表现,似乎也不见有多生气。
碧煊看慕容驰还在愣着,拿出左边没批过了一个折子,打开放到他面前。慕容驰这才缓过神来,再看她时,正认真地擦着墙边的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