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个把月,苏杰生已整整瘦了一圈。
而若子,也因过度的忧伤而形容憔悴了,终日以泪洗面。
“姐,我……真不该让这个苦命的孩子生下来!”若子哭着说,“我这一步走错,害了咱们三个人!”
“别说傻话了。”河合仙劝慰道,“一切由姐姐担着,妹妹不必这样伤心。”
“姐姐,您说这孩子……”若子已无数次地重复了这一话题。
“妹妹,这事我已想好了。这孩子对苏家来说,可以说谎,就说是我生的,可咱爸妈那里,是瞒不过去的……”
若子一听,心里更加惴惴不安:“姐姐,依你看……”
“我看,咱们就把这事的实情告诉爸妈,不然的话,咱们以后的路,就全堵死了。再说,爸妈都是通情达理的人,说不定还会给咱们拿主意呢。”
姐姐的这番话,使若子的心宽慰了许多,但她还是有点顾忌,忐忑地说:
“姐姐嫁人,我生孩子,爸妈要是知道,我真担心会气坏了身子。”
“妹妹,不要想这么多了,就听姐姐的吧,啊?”
“嗯。”若子温顺地点了点头。
却说苏杰生这时最怕的,是与若子私通之事败露,故将襁褓中的曼殊,转交河合仙抚养。因此,曼殊生下来未足三月,若子便被迫给孩子断奶,强撑着虚弱之躯,遄归乡里。临行时,她抱着自己的亲骨肉,哭得像个泪人。
“别哭了。”河合仙从妹妹手中接过孩子,歉疚地说,“都怪姐姐没有把你保护好,这孩子,你就放心地交给姐姐吧,回去后,要多听爸妈的话,把这里的一切都忘掉吧,啊?”
“姐姐!”若子的声音哽咽悲嘶,她深深地向姐姐鞠了一躬,颤声说道,“就让这孩子永远称您‘亲妈’,他亲妈的事,就再也不要跟他提了……”
“妹,你就放心地去吧,姐姐依你就是了。”
若子的眼泪又涌上来了,一滴滴如断线之珠,顺着脸腮流了下来。俄顷,她猛然疯也似地扑在孩子面前,把滚烫的嘴唇紧贴在孩子的面颊上,连声泣道:
“孩子,妈……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啊!”
窗外,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应和着若子那肝胆俱裂的哭声,竟扩散为一种浸透一切的孤独;这声音,似乎已成为她心中悲伤的节奏,似乎已注定要在她的生命深处嘀嗒一生。
雨,密匝匝打在屋檐上,嘀嗒,嘀嗒……似乎若子的整个青春都淹没在这一场雨中。
……
曼殊出生后,体弱多病,“几死者屡”,之所以没有夭殇,端赖于河合仙的悉心抚养和外祖父、外祖母的百般怜爱。曼殊4岁那年,已嫁给一位海军军官的若子,还专门接他来东京小住,并带他去动物园游玩。回来后,曼殊即“伏地绘师(狮)子频伸状,栩栩欲活”,这无疑是曼殊的第一次“创作”,也是曼殊绘画天才的初次展露。一天,一位行路的相士见到双目炯炯的曼殊,惊叹道:“是儿高抗,当逃禅,否则,非寿征也。”这,是否可视为曼殊第一次“佛缘”?他以后的出家,是否接受了其中隐秘的暗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