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城的三位首脑秘密会了个面,就大魔降世的问题,开了次碰头会议。他们三个都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城主很惊讶:“居然是半神?”
谢韵和秦忠同样很惊讶:“居然是魔族?”
“不是魔族还能是什么?”
看着这两个家伙似乎知道一些自己不清楚的信息,城主的表情,变得阴沉了起来。
“我主。”谢韵赶紧向城主解释道,“您忘了,之前内务府与血族有过合作……”
城主这才想起来,两个月前,秦忠曾和谢韵一起找到自己,送了一项血族请求入城协作的提案过来。
这个事情并没有被他当成个大事,所以那时候他随口就答应了下来。
血族那边一早就报备过,或许会有族内的半神从城外经过,但绝对不会入城,所以罪城的城防力量大可以放下心来,如果检测到了不同寻常的存在,大可不必有过激的反应。
因此,对于血月和血族半神的出现,谢韵与秦忠都是有着思想准备的。
但谁能想到,这次护城大阵检测到的,却不是血族半神,而是魔族半神的气息呢。
“好在那位魔族半神的气息只出现了一瞬就消失了,或许祂只是从这边路过吧。”
秦忠如此说到。
对于这个看法,谢韵沉默着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城主也想不出来什么见解,只好交待了一句要加强城防。
最后在三人的商议下,这件事被压了下去。罪城市民没有得到城外出现了半神的半点通知,反正这种事情他们知道了也没用,除了徒增恐慌外,丝毫积极意义也没有。
整个罪城内外,知道那位昙花一现的魔族半神真正身份的,恐怕就只有陈寞一个人了。
此刻,这位唯一的知情者,正在月光的照耀下,漫无方向地寻找着钟泉和释远信的身影。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只花了不长的时间,他就在一道石涧边上,发现了那两具已经凉透了的尸体。
凉透了,即是说,哪怕现在陈寞拔刀自刎,殉葬重来,估计也救不了这两人的性命了。
一日之内,万能的重启大法,就接连对三个人失去了效果,不知这是不是命运对陈寞一贯的傲慢,作出的残酷嘲讽。
陈寞跟第七组的成员一点都不熟,大家谈不上是朋友。
甚至在他心里,这个世界都是虚幻的,他来这里,只是在体验一段模拟的奇幻人生而已。
就好像是玩游戏,输了可以重来。
遇到的事,除了主线都是支线。
遇到的人,都是系统设置的角色。
都是工具,都是假的。
眼前的钟泉和释远信是假的,牺牲性命也要救自己的何洋是假的,喜欢自己的沈雪溪是假的……
通通都是假的,死了就死了……
但陈寞很难过,悲伤得跪到地上,干呕了起来。
他答应过何洋的,要把这两个人安全带回城里去,但他没有做到。
“为什么啊?怎么会这样!”
情绪崩溃的他,伏在地上大哭了起来,眼泪浸湿了他的两袖。
哭了大约一刻钟,陈寞情绪平静了下来。他站起身,擦干眼泪,朝着两人的尸体走了过去。
粗略检查了一下,这两个人并不是丧生于魔物的袭击,而是死在了人类的攻击之下。他们身上的致命伤都是人为的,钟泉被一剑贯通了胸膛,释远信被利刃割开了喉咙。
盘腿坐在两人的尸体前面,陈寞的心里布满了疑云,以及难以言喻的,让他怒意交杂着哀痛反复喷涌的复杂情绪。
雅蕊娜告诉陈寞,这种同类相残的例子,祂见得太多了。有意思的是,人类群体中发生这类事件的概率,是所有族类中最大的。
有时候,人比魔物更可怕。
深思之时,陈寞听到身后有了动静,几道被月光拉长的幽狭人影,盖住了他和眼前的受害者尸体。
几道乌云飘过,恰好遮住了血月,夜色变得浓重了起来。
几个人脚步沉稳,来到了他的身后。
“原来你没事啊。”
是猎魔团的同僚。
“嗯,我逃掉了。”
陈寞安静起身,握住了背后的刀柄。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猎魔团一位指导这么质问的同时,另一位指导已经拔剑上前,斩向了陈寞的背影。
他动作太快,陈寞虽然已有防备,但还是来不及抽出唐刀,就已经被对方削掉了脑袋。
……
…
再次醒来,再次召来叶白的白虹剑意,再次吓退炎兽,陈寞没再去找钟泉和释远信的尸体,而是转身直接走回了罪城。
很显然,人是猎魔团杀的。
他们甚至没有仔细查看过黑暗里的尸体,没有查看过伤痕,就已经知道人死了。他们一口咬定陈寞就是凶手,急着杀人灭口,事情已经非常明显了。
最具决定性的证据是,钟泉身上的利剑贯通伤,释远信脖子上的割伤,正好对应了猎魔团两位指导所使用的兵器。
以雅蕊娜的老辣眼力,不会做出错误鉴定,冤枉了那些人。
可以想象,两个刚刚逃出生天的新手猎人,无助地搀扶着彼此,走到了猎魔团两位指导面前。他们以为终于安全了,稍稍松懈了戒备,却遭到了对方突然的出手袭击。
这是怎样一副令人齿寒的画面?
陈寞独自回城,径直去往了南征团。
他找到了张暮秋,告诉他说何洋死在了炎兽的嘴里,钟泉和释远信死在了猎魔团的手下。
“城外还有血族半神,你别管我怎么看到的,总之我看到了。”
惊讶地听完陈寞说的这一切,张暮秋看着一脸怒意的他,顿了又顿,终于把手里端着的茶杯放回到了面前的桌上。
“还有呢?”
“还有?你对我刚刚说的就不感到震惊吗?”
“震惊。”
“你不信我说的?”
“你光凭一张嘴,瞎扯些没有根据的胡话出来,让我怎么信?没把你撵出去已经算我脾气好了。”张暮秋说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就当你是第一次上战场,被吓到脑袋迷糊了。以后这些话,不要在外面乱讲。”
所谓的这些话,自然是指对同僚相残之类的事实的指控。
陈寞和张暮秋一同陷入了沉默,心知肚明的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点明之前在李瑞潜入的那一晚,某个人的偷听和暴露。
该说的已经说了,陈寞不再多做纠缠,先行告退了。
目送他离去,张暮秋默默喝了许久,才幽幽放下已经干得只剩残叶的茶杯,叹了口气:
“何洋……”
走出办公楼后,雅蕊娜问陈寞,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情告诉张暮秋。
陈寞的解释非常简单,他不想让何洋白死。
“反正他是何洋的上司,支援猎魔团的命令也是他下的,真相我已经告诉他了,之后他要怎么做,我就不管了。”
罪城外有高阶血族的事情,张暮秋是知道的,陈寞是知道他知道的。因此他才能有把握,自己口中的那些骇人真相,张暮秋听了,不会完全当成是耳边风。
这些信息能不能通过张暮秋这个渠道,传入到罪城高层的耳朵里。以及之后,这会对罪城的未来造成怎样的影响,陈寞无法判断。
但他有种直觉,这件事情,说出去比埋在心里要好。
作为一个局外人的陈寞,心里已近开始关心起了这座城池的安危。
对于他的鲁莽,雅蕊娜还是有些担心的。
祂是觉得,万一张暮秋和猎魔团的人是一伙的,陈寞说了这通话,对方在城里杀人灭口怎么办?
“那正好,他们要是跳出来杀我,还省了我花功夫去查了。”
罪城里没有半神,可以放心玩命,这一点雅蕊娜是确认过的。
祂能对这种事情打包票,不是出于对那座环绕罪城的守城大阵的信任,而是因为,祂知道一个秘密。
在数千年前,林悠悠曾把一只“小畜生”锁在了罪城中央的地牢深处。这只悲剧的小东西,虽然几千年来一直在沉睡,但只要罪城里出现了半神的踪迹,就一定会惊醒到祂。这只小东西的灵感有些特殊,半神们的隐秘手段基本都是欺骗不了祂的。
既然现在祂还在沉睡,那就说明了,罪城里面,没有半神,一个都没有。
“你不就是半神?”陈寞问道。
“吾?”
陈寞的话把雅蕊娜逗笑了。
祂告诉陈寞,作为使魔,因为自己现在的主人太太太太废物了,所以祂不是半神。
“那么,会不会还有其祂半神,通过类似的手段,潜藏到了罪城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