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洋说的宝贝,是一本笔记。
那是他从业多年一笔一笔记下来的与狩猎相关的各种知识记录。大到怪物的族谱分布,小到某个材料可以用于强化哪种武器,可以取得什么样的效果。何洋十几年笔耕不辍,洋洋洒洒写了比字典还厚的一本“科普丛书”出来。
这本笔记凝聚了他很多的心血和汗水,因此他才把它称作是宝贝。
拿着这本泛黄的皱巴巴的厚册子,陈寞在心里暗暗吐槽了一句。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要把你老婆拿给我看呢。
“本来今天想把几个组员介绍给你的,不过你回来得晚了,他们都睡了。他们训练了好几天,估计累坏了,明天应该会睡一大早。你明早上可以先去图书馆看看,学点狩猎的基础知识。”
已经从团长那里基本了解过了陈寞的情况,何洋知道他是个对罪城周围的怪物生态,以及对基础狩猎技巧啥的几乎毫无概念的小白。也不知道这种家伙是怎么评上3星猎人的。
陈寞点点头,谢过何洋,就想退出他的小屋去。
“等等。”
又是这两个熟悉的字眼,激得正要出门的陈寞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停下脚步回过身来,脸色异样地问:“还、还有什么事?”
“你打上位炎羽龙的测试影像我看了,相当精彩。不,简直可以说是叹为观止,我自叹不如。”
突然被人一顿夸,陈寞有点不自在,点点头说,“啊,这样啊,谢谢。”
“那个影像已经被团长送去曜阳城参赛了,如果得了奖,奖金都归你。”
何洋说的参赛,是指曜阳城每年都会举办的斗兽大会。比赛期间,各个城池的猎人,可以把自己储存了幻境挑战影像的壁上鱼眼眸,送到组委会那里去投稿参赛。
组委会统计好各类魔物的投稿后,会将同一种魔物的“录像”,结合选手的表现和耗时进行评比,选出其中打得最好,且耗时也短的猎人,颁给他们奖励和荣誉。
之所以不单独看表现或耗时,是因为表现这种东西有点主观,有些打法华丽的录像,会被一些流派的评委认为是华而不实。而稳扎稳打的风格,又会被另一些人认为是缺乏灵性。
至于时长不作为硬性标准的原因,跟拳击比赛分重量级的原理有些类似。
高星级的,拥有着更好武器的猎人,打得即使很烂,耗时也很可能会比低星烂装备的天才猎人耗时要短。
就比如说一只一阶魔物,你让一个1星学徒去打,就算学徒表现得再好,也可能要打上半个小时。但假如是猎团司令出手,那必然就是秒杀,瞬间搞定。
冠军都给了这种秒杀录像,比赛还有什么看头?
所以在很多项目里,低星选手评分胜过高星选手的情况,是经常会出现的。
由于陈寞打的那场测试,表现真的太过突出,几乎可以用完美无缺来形容了,因此,张暮秋才会决定,今年罪城南征团送选的参赛录像,就用这一场了。
当然,这是以官方名义送去的,猎人自己也可以用个人名义挑战了幻境,再把录像送到曜阳城去参赛。
只不过有个很大的问题是,开启幻境的费用,很贵。
非常贵,贼贵。
因为用于构建幻境的魔物素材有限,平均下来,开一次幻境的花费,都是在10银币往上的。
如果没有财政上的报销,谁能参得起这种赛哟?
今年罪城的指导们都非常忙,没什么空去打这种竞速录像。而下面的新丁们,一是没机会公费“打片”,二是即使自己出钱了,这几届苗子质量堪忧,也打不出什么很好的表现来。
所以今年的录像里,基本选不出什么表现亮眼的可以去投一投。
就在负责这个事的教员发愁的时候,张暮秋大手一挥:
“那个陈寞打火鸟的那场,不就挺好嘛,就送那个去比吧。”
这句话让当时因为提交档案预领陈寞薪水,路过团长办公室的何洋吃了一惊。
从微微开着的门缝里,他把脑袋探了进去,问张暮秋说:“团长,你刚刚讲的陈寞,是我手底下那个陈寞?”
看到探头探脑的人是何洋,张暮秋朝他勾了勾手。
“你进来,我说的就是那个陈寞。你看我对你够意思吧,把那种绝世高手分给你带。”
“拉倒吧您,我可听小江说了,他是个啥也不懂的小白,还高手呢。”
张暮秋嘿嘿一笑,让何洋陪教员一起去训练场,把陈寞打上位炎羽龙的壁上鱼眼眸取过来。顺道,还可以一起在那边的幻境仪里看看陈寞的录像,看看我老张所言是否有假。
于是何洋也看过了陈寞打的那场测试录像,被震了一惊。
“你是怎么能打得那么好的?我不是客套啊,在我看来,就算团里那帮高高在上的指导亲自下场,也未必能有几个比你打得更好的。”
不太敢相信自己能得到这么高的评价,陈寞沉默了一阵,意味深长地解释了一句:
“无他,唯手熟尔吧。”
笑话,整个罪城,谁能有像他那样的条件,在幻境里和上位炎羽龙打足个几十场练手的?照着这种练法,在训练场里按50银币开一次幻境仪的话,就算张暮秋来了,也得把他老张打到破产吧。
这么想来,雅儿姐居然还是只下金蛋的母鸡?居然随随便便就能给我省下这么多钱!
“作死。”
陈寞的心底响起了两字冷冰冰的警告声,吓得他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
听何洋说完这件事,陈寞是真的要告辞睡觉了。
他正要转身出门,那声“等等”再一次如约而至。
“何、何指导……还有什么事吗?”
“你工资忘了拿。”
何洋指了指床头柜上装着陈寞预支薪水的钱袋,有些不解这个小子为什么表情会这么古怪。难道我这屋子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陈寞拿了钱,连声道着谢,飞快地就溜出去带上了门,生怕自己再被突如其来的“等等”给逮到。
他跑回小屋,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第二天一早,约了沈雪溪,两人一起去了罪城的中央,那座由内务府专项拨款设立的城立图书档案馆。
找了一个偏僻角落坐下,沈雪溪在桌子上摊开了一本道门心经开始研读。
陈寞看着阳光下专心瞧书的她,心猿意马,凑过去小声问了句:
“话说你是不是被开除了啊?怎么一直有空跟着我闲晃?”
沈雪溪解释说,自己之前在的组,除了她,组员全都牺牲了,现在上面还没来得及把她编进新组去呢,所以才会有这几天的难得空闲。
陈寞有些唏嘘,叹息道:“哦对哦,差点给忘了。你那位队友的刀还挺不错的,可惜后来被没收充公了。”
“那把刀是四阶猎人用的,可惜磨损了,不然品质是要比你的唐刀要好的。”
想起了死去的师姐,沈雪溪表情又是一阵黯然。她不想说话了,让陈寞快去找本书来看,这里是图书馆,一直说话吵着其他人可不太好。
陈寞把何洋的笔记放在桌上,然后满怀好奇地跑到身后高高的书架面前,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书籍都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有讲述魔物与人类不伦之恋的猎奇故事,或者剖析同性猎人间相伴日久所会产生的微妙情谊之类的深度奇作。
对于这个世界的字,他是认识的。面前的书架上,基本都是些神话宗教类书籍。有介绍墨家学说的,有介绍术数来源的,有佛门的妙咒,有道门的符经……
一路看下去,陈寞身形一僵,居然看见一本大书的书脊上,写着几个让他倍感熟悉却又莫名陌生的文字。
《光明神言录》
五个鎏金大字,用汉字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