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阳光,还和以往一样。
但阳光里醒来的陈寞,却和以往再不相同了。
首先他发现自己变高了许多,五官也英俊了不少,要不是整个人蓬头垢面脏兮兮的,他现在的外貌,被说成明星或者模特也毫不为过了。
身处在一处峭壁上的孤零零的小屋里的陈寞,稍作思考,很快便意识到,自己这是重生了。
说重生或许也不确切。之前的陈寞并没有经历过什么生命危险,他不过是在老君像前抱怨了几句,说哎呀我又穷又宅,工作又难混,房子也买不起,不如就让我重新投个胎做个富二代,结束这平淡无奇而又枯燥乏味的一生吧!
然后他听到老君像好像苍老低沉地笑了一声。
然后一眨眼,他就来到了这里。
出门,只有两条路,上山,或者下山。
往山上走,越过山顶,南边是一片无法下去,或者可以拿命跳下去的悬崖。
悬崖下是大海,远远望去,大海上游着纯白色的巨龙。
东面,西面,都是无法通过的峭壁。
下山往北走,则必须通过一条狭窄的峡谷,才能出到山外去。
但出口那里不知被设了什么机关陷阱,陈寞每次只要靠近,就会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切掉脑袋,让他十分摸不着头脑。
每次死翘翘之后,他又会从这间小屋里再次醒来。
一样的阳光,一样的清晨,一样的一个陌生的身体。
身体很帅,腹肌有八块。
这让陈寞险些怀疑自己只是迷失在了一个不断重复的梦里。
肯定是梦啊!我怎么可能有腹肌嘛!
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这是在哪个星球?现在是什么年代?
带着这些疑惑,陈寞十分想找个人来问上一问。沏上一壶清茶,大家坐下来,聊聊世界,聊聊人生,聊聊理想。当然,这人最好是个好看的妹妹,如果是个小哥哥,陈寞觉得自己跟对方没什么好聊的。
跟同性相聊得再甚欢,也比不上与异性尬聊的快乐。
独自被困在山腰上的他,就和他的名字一样,十分寂寞。
小屋简陋得像个乞丐窝,除了一张烂床,就剩墙上还挂着些不知有啥用处的生锈铁器。那些铁器奇形怪状锈迹斑斑,乍看像武器,但作为武器来说又太大了,动不动比人还长,一两百斤重,哪个普通人能扛着这种东西打架的?
但如果说这是农具,又看不太出来种庄稼时会有哪个环节,用得上这种长得像一刀九九九,专砍兄弟,砍谁谁绿的神兵利器的农具。
也许农民伯伯们争大粪斗殴的时候能用得上吧?
想来想去,突然,陈寞明白了,它们是艺术品。虽然长得贼丑,但或许它们是来自于某个史前文明的文物呢。
“用这个砍猛犸象,挺适合的。”陈寞点点头道。
祖宗手笔,浑然天成,抽象而又简朴,妙哉妙哉。原来这就是史前艺术啊。
除了这些憨厚铁器,墙上还挂了些分量十足的腌肉。
比如骨头长度接近两米的,不知道啥玩意儿的小腿。比如看着像熊掌,但是面积能有一张饭桌那么大的,不知道啥玩意儿的手手。
如此诡异的食物,陈寞克服不了心理障碍,宁愿饿死也不想吃上一口。
他倒也不担心自己会被饿死,因为在饿死之前,每天下午,就会有一颗陨石准时从天而降,砸在屋外的空地上,然后从烟尘里,会走出来一个高大漆黑的怪物,瞪一眼,秒杀掉这位帅脸茫然的无知少年。
之后,陈寞就会在清晨的阳光里再次醒来,仿佛浮生只是一场秋梦。
“这算是读档重来?”
在多次尝试仍然不能摆脱死亡的命运后,陈寞准备逆转思路,多做些大开脑洞的实验,找个能打破当前困局的选项出来。
不然一直要死要活的也太难受了,去世次数多了,也很枯燥的。
于是他从南边的悬崖跳向大海,发现会被海面拍死。
从东西两边的悬崖往下跳倒是不同,能避免被海水拍死的命运。但这次迎接他的,会是崖底坚硬的矿石结晶。脸先着地的陈寞,终于成功打开了自己的脑洞,死了个通透。
至于往北走穿过峡谷,之前说过了,会以各种姿势,被不知什么东西砍掉脑袋,令人头疼,哦不,应该是脖子疼。
如果不往外逃,跑到哪里藏起来,也躲避不了被烧成肉干的厄运。
那颗准点报时的陨石里走出来的怪物,会钻进小屋,翻出一根金色项链,然后飞到高空,比划出一个相当羞耻而且中二的姿势,画出一个血色法阵,降下业火烧掉方圆几百里内的整座山脉。
无辜被烈焰波及的陈寞,死得香是香,但也很疼,而且火大。死来死去终于厌倦了的他,觉得自己跟怪物无冤无仇,要先跟对方说道说道。
所以这一次,陈寞没有躲。
当怪物准点降落之后,待到大地的震动平息,他从小屋里钻出来,伸手做了个暂停的姿势。
“等一下!”
怪物看了他一眼,有些诧异,这个人类,居然敢主动和自己搭话?
再打量几眼,怪物愈发觉得奇怪了起来——它看不透这个人类的未来。
没想好怎么开场白的陈寞顿了两秒,随后眼睛一转,表情一变,摆出了一副热情讨好的嘴脸,开口问道:“您叫什么名字吖?”
听到这句技术含量极低的搭讪废话,怪物皱了皱眉头,剥夺了陈舔狗的发言权。
只一瞪眼,怪物便操控某种无形的巨大力量,像碾碎蚂蚁一般,抹去了陈寞的生命。
临死之际,陈寞只看到自己的四肢急速扭曲,周身的骨头横断,从血肉里翻折了出来。他像是被丢进了一台无形的粉碎机里,瞬间被捶打撕扯成了碎块,仿佛一朵血花,迸裂在了空气当中。
阳光,似乎晃了一下。
不等血花完全炸开,时间便已凝固住了。
白云被挂在了树梢上,树荫被印进了草地里,即将起舞的蝴蝶脚尖沾着花蕊,宛若在与风信子跳舞。跃出小溪的红鱼与水面相隔半寸,不知是否想要游进清风……
怪物周身的火焰也不再随风摇动,它们静如坚冰,好像是剔透的暗红色琉璃。
在怪物目光的汇聚处,陈寞炸开的身体仿佛一颗剥了皮的石榴,鲜红醒目。
但如果它可以在静止的时间里思考,此刻,它一定觉得,这更像是一颗跳动的心脏。
陈寞散开的血肉,正在无视时间的禁锢,越来越强力地跳动着……
一涨,一缩,一紧,一松……
阳光暗去,万物醒来。
血肉凝聚出了陈寞的身体,他问怪物:“?吖字名么什叫你”
怪物没有回答,退回到烟尘之中,缩进了土坑里,然后团成球状,倒飞而起冲向天空,化作了一颗离去的流星。
陈寞退回小屋,从中午待到了清晨。
然后他缩回到床上,闭上了眼睛,等待醒来。
……
…
今天的阳光,还和以往一样。
但阳光里醒来的陈寞,却和以往再不相同了。
首先他意识到,那个怪物似乎听得懂自己的语言——某种像是汉语又不是汉语的,还蛮好听的语言。
其次,他确定了,自己不是在做梦,也不是预见到了未来。
只要自己死去,时间就会倒流,一直回到上一次醒来的那一刻。
或者说,此时的,这一刻。
此刻的陈寞,陷入了沉默。他思考许久,觉得想要跳出目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困境,只能朝怪物那里着手。
他清楚的记得,有一次怪物放火烧山之前,从小屋里拿出去过一条金色的项链。这被躲在不远处草丛里的他,完完整整地给偷窥到了。
“这小屋里还藏着东西!”
明明自己已经反复检查过了,却没在这里发现过什么金银项链私房钱。这说明,在小屋里,还存在着某处未被发现的角落!
经过一番毫米级的细致入微的检查,帅脸被地板画上了大胡子的陈寞,在床底摸到了一个小小的暗扣。
扭动暗扣,他拉起来了一块桌面大小的隔板。隔板下,藏了个木箱子。
打开木箱,里面是一堆乱七八糟,却让陈寞倍感亲切的器物。
念珠、桃木剑、符纸、经书、十字架、水晶球、头盖骨……
这些都是地球上的东西啊!
陈寞十分激动,抱着头盖骨亲了又亲。在这堆事物里,他找到了那条镶着太阳形状挂件的金色吊坠。
除此之外,还有一本日记。准确地说,是一本由数十页信纸装订而成的册子。写信的人,自称是读者的母亲,她在信的开头,用汉语写到:
“亲爱滴儿砸,我是你老妈!
你已经死了多少次啦?
想活命的话,就按你妈也就是我接下来说的去做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