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九年六月初四庚申日,公元626年7月2日凌晨。李世民率领着长孙无忌、尉迟敬德、秦琼、程咬金等人及八百精兵出天策府,一路悄悄前往玄武门。常何在门上忽然见李世民带领众将和兵士到来,大惊失色。他不知何事,立即从城楼上跑下来询问缘由。
“殿下,您这……这是……”
“常将军,因为事情重大,本王昨晚未及对你提起。是这么回事,昨晚陛下亲自召见我,具说太子和齐王谋反,令本王今天在玄武门设伏将其擒获!”
“太……太子谋反?”
常何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对,太子与齐王谋反,陛下令本王今日务必将他们两人摛获!这事还需要将军给予全力配合!”
“殿下,可……可有陛下的谕令?”
“陛下为防走漏风声,故而没有颁发谕令。难道你连我的话也不信吗?”
“如此重大的事情,秦王殿下怎么会没有陛下的谕令?常将军可要识得好歹,不要误了陛下的大事!”这时尉迟敬德突然从秦王的身后闪了过来。尉迟敬德本来就长得黑,再加穿上一身的披挂,就像那索命判官一样,冷冰冰地出现在常何的面前。
常何是何等精明之人,他从李世民闪烁其词的话语中,从李世民所带清一色的都是天策府的人马就可以看出,事情可能并非像李世民所说的那样。他现在也终于明白秦王昨晚为什么突然送自己五十金,又为什么刻意在自己的手上重重地握了一下。他望了望李世民,又望了望尉迟敬德以及他身后的一大队人马,脑筋转的很快,马上明白今天早上将要发生什么事了。
“殿下放心,下官早就下定决定,誓死效忠殿下不管什么事,下官绝对服从殿下的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有你这句话就行!你现在把大门打开,让我们进去埋伏。到时万一太子和齐王等人拒捕,可能还会有一些冲突,你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下官明白!”常何立即命令兵士们打开玄武门,放李世民他们进去。自己则立即上城楼,对自己的部下作周密的安排。
李世民转身命屈突通、候君集等人率七百精兵埋伏在玄武门外,防备不测。自己则带领众人及一百精兵进入玄武门,来到临湖殿前迅速埋伏下来,专等李建成、李元吉二人的到来。
今天早上,天气晴朗。气温一如往常一样从早上开始就有点闷热。李建成与李元吉两人会合后,亦如往常一样并辔而行,一起前往宫中。
东方也像平日一样才露出鱼肚白,街上虽然宽敞,但没有一个行人。宵禁还没有结束,这条街上在早朝的时候除了上朝的王孙大臣,就不会有其他人行走。今天早上,由于李渊命令太子和齐王在早朝前入宫,而且这条路,又主要是连接各个皇子所住的宫殿,所以,整条街上也难以看见其他大臣。
“太子,弟昨晚一宿都没睡着,总觉得心中沉甸甸仿佛有什么东西压着似的。您看您是不是再考虑考虑,我们先回去与魏洗马都人再合计合计?”
“诶,四弟总是这么疑神疑鬼的,有什么好怕的?你看这条街巷,还不是如往常一样?我现在深得父皇的眷顾,太子之位可以说是稳如磐石,什么力量也撼动不了了!怕什么!不就是对个质嘛!父皇的一众嫔妃,朝中的大多数朝臣都向着我们,我们还有什么好紧张的!”
这一段时间以来,自己虽然犯了几次大的错误,都大难不死。李建成已经明明白白地感受到父皇的心思已经是逐渐逐渐地全放在他那一边了。特别是这一次太白经天,父皇对李世民更加忌惮。昨天早朝时,父皇答应由李元吉挂帅迎战突厥,并同意抽调秦王府的数员大将交给李元吉指挥,使李建成更加相信,父皇是要籍此一步一步地褫夺秦王的兵权。
李建成现在可以说是志得意满,除去了李世民,就再也不会有人和他争夺储君之位了,自己这个太子之位现在可以说是稳如泰山。从来没有什么时候,能够比今天的早晨更令他惬意的了。虽然现在还要起个早到父皇那里与李世民对质。“这只不过是父皇走走过场而已,父皇只不过是想籍此堵住李世民的嘴而已,一切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李建成想到这,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在马上竟然还哼起了小曲。
“大哥,你还这么轻松,我都快紧张死了!”
“紧张?呵呵,你紧张什么!四弟,你现在的担忧简直就是杞人忧天!李世民现在已经没了兵权,他手下的文武大臣又被我们逐的逐,赶的赶,天策府都快成了空壳子了。如今他失去了那些左膀右臂,就是废人一个。我们想什么时候收拾他就什么时候收拾他,他现在已经翻不起什么大浪了!等到你出征之时,我们再突然动手,来他个先发制人,哈哈哈哈,到那时就真的一了百了了!”
二人来到玄武门前,李建成发现是常何当值,并无异样,心中更加放心。他一直认为常何是他自己人,有他在,自己更安全。按照常规,所有人入宫都不许带侍卫,所有武器也都要留在玄武门外,回去的时候再来领取。但李建成和李元吉是太子和亲王,是皇家自己人不受此限。
“太子、齐王,按照惯例,您们的手下要留在玄武门外。尤其今天是陛下特别召见,更要如此,请太子和齐王不要责怪下官。”
常何见李建成和李元吉来到,赶忙从城楼上跑下来见礼。他此时的内心异常紧张,两腿不住地颤抖。虽然他使劲地想使自己保持镇定,但说话时还是难免有些发颤。好在天还没完全亮,李建成和李元吉看不到自己苍白的脸。李建成因为一直认为常何是自己人,所以也从来没有对他怀疑过,要不然凭他的警觉,肯定能发现常何的言行有些异常的。
“这个当然,作为太子,肯定更要模范遵守陛下的规定!我们是不是把佩剑也交给你?”
“殿下说笑了,那倒不必,只要把他们留来来就行了。”
“你们都在门外等候,不要到处乱走!”李建成虽然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侍卫都留在了玄武门外等候,但还是不忘叮嘱一下。他自己则与李元吉二人单独骑马入宫。
所有事都一如往常,进入玄武门后,四处仍然是静悄悄的,任何人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
“四弟,我说没什么事吧!你看,这四处静悄悄的,和平时一样,你现在可以把心放下来了吧。进入皇宫内院,没有谁敢威胁当朝太子的安全的!”李建成觉得父皇一直是倾向于自己的,有他在,什么问题都能解决。所以虽为昨晚之事一夜不曾怎么入眠,但临天亮时还是睡了一觉,今早精神感觉还不错。
“好了,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太子就是弟最大的靠山,有太子在,弟现在还担心……”
“太子,您快看,那……那是谁?”李元吉这句话还没说完,突然失声尖叫起来。
刚到临湖殿前,在朦胧的灯笼光下,李元吉突然看见前面站着一群人。李建成听到李元吉惊叫,赶紧朝前望去。
他看的清清楚楚,站在前面的一群人中,领头之人正是李世民!
只见李世民手握宝剑,一脸杀气地骑在马上。几个文官武将也都全身披挂骑马站在他的旁边,都在虎视眈眈地望着他俩。
“不好!”李建成和李元吉内心一激灵,吓得浑身颤抖。
“那些个大将怎么也在这里,而且他们怎么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兵器!”
李建成和李元吉本来就担心李世民会突然动手,现在看到这一情景,他们立刻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不好,四弟快跑!”
“快去叫常何护驾!”
“常何?”一提到常何,李建成突然醒悟,
“唉呀不好!常何可能早就不是自己的人了!”
李建成和李元吉急忙拨转马头,准备立即返回东宫和齐王府。
“太子,齐王,父皇令我在此等候你们一起去见他!你们跑什么!快回来!”
李世民见他们想跑,立即策马跟在他们后面不住地呼唤他们。
“你们快停下,父皇在太极殿里等着我们对质呢,快回来与我一起去面见父皇。”
李元吉见李世民追来,心中害怕,张弓搭箭射向李世民。但由于惊惧慌张,一连三次都没有将弓拉满,箭射出去根本无力,被李世民轻松躲过。
“元吉,快跑!他们这是有准备的!你是根本打不过他们的!”
李建成见李世民追来,他不住地催促齐王李元吉快跑。他回头见李世民张弓搭箭正瞄着他,吓得魂飞天外。他连忙伏身想藏在马身侧,竟因为害怕浑身颤抖,一下子没把住竟从马上摔了下来,在地上连滚了数滚。
李世民也是心中犹豫,所以瞄了半天才射出。那一箭射空,“嗖”的一声从李建成的马身上飞过。
“太子!”李元吉见李建成摔下马来,连忙过来要救他。
“快去叫门外的救兵,快!快!”
李元吉见来不及去拉李建成,立即纵马奔向玄武门,想喊那些侍卫赶紧过来救援。
李建成急回头见李世民一箭未中,又在挽弓搭箭。很明显是要置他于死地,他慌乱中对着常何声嘶力竭地喊道:“常将军救我!常将军快快救我!”
他见常何站那一动不动,便更加惊慌地喊道:“常将军快来!常将军快来救我啊!”
可常何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切,却是一动不动。李建成此时才彻底相信自己已经被常何出卖了!
“你……你……你竟敢背叛于我!”他惊恐万状,慌乱中立即爬起身拔出宝剑,欲与李世民拼命。
李世民再无犹豫,挽弓搭箭,“嗖”地一箭射向李建成,正中他的前胸。李建成心口中箭,轰然倒地。他从地上艰难地抬起头来,用惊恐的眼神望着李世民,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指向李世民道:“二弟,你!你!你究竟还是要杀……杀我……”一句话没说完,口中鲜血直流,眼神恐怖至极。
他又朝玄武门方向望去,见李元吉还在策马狂奔。
“四弟,四……”话还没说完便断了气。
李世民眼睁睁地见太子死在了自己面前,突然怔怔地站在那里。仿佛整个世界都凝固了似的。突然,李世民竟丢下弓箭,大哭不止。
长孙无忌见李世民突然因兄弟相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哭,心中着急。此时是关键时候,大事未定,根本不能顾及儿女情长!他纵马来到李世民面前,把弓箭从地上捡起来,“啪”的一声塞到李世民的手中,大声吼道:“殿下!现在是非常时刻,怎能沉迷于儿女情长之中!赶快追杀齐王李元吉!”
长孙无忌也没有想到,自己平时是那么文弱,此时竟这么凶悍。要是平时,他哪敢这么大声对着李世民嘶吼。
尉迟敬德等人带领骑兵数十人相继赶到,他见李建成已倒毙在地,李世民在那里发呆,长孙无忌正在对着秦王吼叫。
“长孙大人,什么事?”
“尉迟将军,快!快!抓住齐王,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尉迟敬德听到长孙无忌已经快变了调的嘶吼,连忙纵马向李元吉追去。他在马上弯弓搭箭射向李元吉,李元吉应声跌下马来。可由于太过紧张,箭射的也不准,李元吉并没死。
李元吉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又折回来往武德殿方向跑。他边跑边声嘶力竭地喊道:“秦王造反了!秦王谋杀太子啦!父皇救我!”
李世民正在那里发怔,被长孙无忌一句话提醒这才醒过神来。他猛地抹干眼泪,立即上马来追李元吉。
李元吉见李世民纵马追来,惊惶失措。一边向前面大喊:“父皇救我!”一边又回头向李世民大喊:“二哥饶了我!二哥饶了我!”,但他脚下不敢停下来,仍跌跌撞撞地往前跑。他见李世民越追越近,惊慌之下看旁边有一片花池树林,便一头扎进树林里,绕着树木躲避着李世民。
那树林较密,李世民在马上极不方便。由于追得急,一个不小心,身上的衣服被林中的树枝挂住,从马上摔了下来。由于衣服还缠在树枝上,竟一时爬不起来!
李元吉见状大喜,迅速折返了过来。他从李世民手中夺过弓来,猛地把弓弦套在李世民的脖子上,使劲地拧动弓背,准备用弓弦勒死李世民。
李世民拼命挣扎,无奈衣服被挂住,而脖子又被李元吉用弓弦勒住,根本动弹不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尉迟敬德跃马奔来,大喝一声:“休伤吾主!”说罢挺槊刺来。
李元吉知道不是尉迟敬德的对手,顾不得绞死李世民,再次快步跑向武德殿。他边跑边喊道:“父皇救我!父皇快救我!”由于极端恐惧,他几乎是在嚎叫了。
尉迟敬德快马加鞭追上前去,一槊将他摞倒在地。
李世民此时也已解开弓弦,从地上爬了起来,快步上前查看李元吉的情况。
李元吉此时尚有一口气在,他的嘴里冒着血沫,躺在地上正大口大口地喘气。他见李世民提着宝剑冲了过来,满脸的惊恐和绝望。
“二哥,救我!二哥,求你别杀我!别……”此时他只有一口游气在,断断续续的一句话没说完,便头一歪死了。
“四弟!四弟啊!”李世民突然心中大恸,悲从心来。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抱着李元吉的尸体,放声大哭。
小时候李元吉跟他最亲,两人形影不离。李元吉整日二哥长,二哥短地这么叫他,遇到什么为难的事,都来找他这个二哥帮忙。洛阳邙山之战,对付王世充,他为自己奋力击鼓,为自己的胜利欢呼。
可如今,他却惨死在自己手中!
兄弟亲情再怎么交恶,但毕竟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不管怎样,总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