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嘶嘶的蛇音,像一万枚小针一样,扎进了小翠的半个身子,让她连动也不敢动,只是本能地一叠儿声地叫着:“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程如意笑眯眯地取出一枚解药:“说快点,也许你就用不着这粒解药了。”
到了这个份上,小翠知道,如果不将实情说出,自己的下场就会和嫣红一样,可是,她也知道如果将地道进了陌生人的事情说出来,只会将事情复杂化,情急之下,她突然间变得口齿伶俐起来,她飞快地来了个乾坤大挪移,将遭遇陌生男子的地点转移到了地道之外。
程如意听罢,唤回了翠儿:“看你还算是个明白人,我姑且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今后就在我这边听唤吧。”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小翠退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衣裳已被冷汗浸湿。
几天之后,程如意又叫来小翠,让她帮自己下山送封信……
想到这里,小翠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苏景婵的脖颈,黯然道:“夫人,你的伤好了吗?”
苏景婵拍拍小翠的手背,安慰她说:“已经好了。真险哪,差一点就要客死他乡了,幸亏遇到了红玉他们。看不出陆明还真有本事,我们费了半天劲也没把杜先生救出来,他却轻轻松松地做到了。”
“夫人可知道是谁下的毒手?”小翠试探着问。
苏景婵摇摇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为什么?”小翠有些意外,也多少有些如释重负。
在苏景婵的心里,早就认定了那名杀手是自己那位所谓的“首领”派来的,一想到自己那样不清不白的背景,她便没了底气。所以,从杜毓铭到关若飞,每个人问起究竟谁会刺杀她的时候,她都采取了回避的态度。历史问题,真没办法去往清楚了挖,越描越黑的事情还见得少了吗?
苏景婵忧伤极了。她想倾诉点什么,但又觉得无从说起,最后只是淡淡一笑:“如果有人觉得我该死,那么一定是有理由的,我怕那理由会说服我,让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所以,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怎么在夫人眼里,除了自己,别人都是好人?”小翠咽了口口水,润了润自己被一个呼之欲出的秘密烤炙得干涩的嗓子,暗暗地想,如果六夫人知道害她的人是程如意,而买凶的信件和银票是自己送出的,不知道她会不会原谅自己?
苏景婵的心里也是隐隐作痛,如果小翠知道她的好姐妹嫣红的死,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不知道,她会不会原谅自己?
屋子里一片沉默。两个女人陷入了各自的心事。
忽然,角落里发出一声闷响,一丝光亮照进来。小翠浑身一激灵,她一把捂住苏景婵的嘴,生怕她不小心发出声音。很快地,又是一声闷响,接着朱红玉的声音轻轻地响起:“别怕,是我。”
小翠松了口气。
朱红玉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一盏油灯晃晃悠悠地驱走了黑暗,两碗热气氤氲的小米粥散发温暖妥帖的香气。
“饿了吧?”朱红玉将托盘放在房子正中间的桌子上,“来吃点东西。”
坐在桌边,苏景婵有些犹豫:“今天不吃药了吗?杜先生每次都是要我在吃饭前喝药的。”
朱红玉一怔:“杜先生想是忙忘了。”
“他在忙什么?”苏景婵的脑子里一根敏感的神经忽地一跳,她看着朱红玉,“是不是堡主出事了?堡主是不是在这里?!”她说着便焦躁地站了起来。
“不是不是,你先坐下。”朱红玉忙按住她的肩膀,“慕名找杜先生看病的人太多了,所以他忙不过来。你放心,堡主若在这里,第一件事一定是和你见面。”
苏景婵慢慢地坐下,但她仍有些不相信地看着朱红玉。
“先喝点粥吧,不吃饭也不行。”朱红玉将碗筷摆在苏景婵面前,她真诚地说:“相信我,堡主很快就会来的。”
苏景婵心不在焉地喝着小米粥,她忽然道:“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
朱红玉静静地看着她,微笑道:“怎么是关呢?外面有些乱,你在这里比较安全。”
苏景婵放下勺子,正色道:“刚才你进来,小翠就怕成了那个样子。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朱红玉沉默片刻,叹口气说:“好吧,告诉你也无妨。是陆明在找我。”
苏景婵愕然:“你昨晚没有回去吗?”
朱红玉摇摇头:“我不想再回去了。”
“为什么?你们吵架了?”苏景婵瞪大了眼睛。这太匪夷所思了,两个苦恋了这么多年的人,在一起才几天啊,就要闹分手?
“不是那么简单。”朱红玉怅然道,“他一心想要建功立业,但我却只想过安安宁宁的日子。”
“建功立业?”苏景婵不解地说,“他是男人,有这想法很正常啊。不过,我怎么不太相信?他不是为了你,连家都不要了吗?又怎么……”
“阿婵。”朱红玉打断她的话,“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很多事情都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更不是你想当然的那样,你该如何面对这个面目全非的世界?”
苏景婵默然。她想到了自己。
良久,她说:“我会往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