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婵的脖子上缠了厚厚的一层绷带,莫嗔按照医生的吩咐,摁住她的伤口。天快亮的时候,绷带在换了三次以后,血渍终于不再向外洇开了。
“莫公子,你休息会儿吧。”玉娘像往日忙不过来时那样,将珠儿五花大绑地背在了背上。
莫嗔没有听到,他的灵魂正在杳杳太空之中追寻着着苏景婵。
“莫公子?”玉娘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她不禁大吃一惊。
这莫公子仿佛刚刚自冰雪世界中归来一般,那飘逸的长发竟泛起了银亮的霜华之色。玉娘向前一步,就着烛光再细细辨认一番,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没错,他竟然一夜白头!
“莫公子!”
莫嗔终于回过头,他朝她微微地点了点头,依然面无表情。
玉娘咽下了想说的话,她摸了摸苏景婵的额头,不由得蹙眉道:“怎么这么烧?”
莫嗔一惊,他按住伤口的右手仍然不敢稍离,他用左手去摸苏景婵的额头,真的好烫!这一晚上,他的注意力全在她的伤口上,竟然没有发现她在发烧!
玉娘说:“我去请大夫吧。”
莫嗔用一只手解开腰上的钱袋,交给玉娘,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让这店里的小二去吧,这些钱,请杜夫人帮我支配。”
“好的。”玉娘拿出一锭约摸二两重的银子,又将钱袋还给他,然后飞快地出了门。
发生了这样的事,店家在自认倒霉之余,对他们的要求是有求必应。
店小二很殷勤地奔走一番之后,这清茗县五位有名的医生便前后脚来到了苏景婵的房里。
“莫公子,尊夫人失血过多,一时半会儿恐怕难以退烧。”一位老医生,捻着胡须沉吟道,“不过,胎儿的情况看起来还好……”
话音未落,便听到莫嗔冷冷地说:“你可以走了!”
老大夫一愣,另外几名医生也禁不住面面相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病人家属!你就是再心急,这病也不能说好就好啊。
老大夫有些赧颜,他不悦地说道:“老夫只是实话实说,夫人这烧确实一时难退,公子若是心急,让老夫下猛药,恐怕反倒伤及夫人身体。”
莫嗔怒吼一声:“你诊断的不对,换个人来看!”
他心里清楚,苏景婵根本没有怀孕,没有怀孕又哪来的胎儿?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的庸医,怎么可能救得了阿婵的命?
老大夫一怒之下,倔脾气发作,还偏不走了,他一屁股坐在八仙桌旁的椅子上:“我倒要看看,我诊断的怎么不对了。”
一位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的中年医生说:“我来试试。”
莫嗔盯着他,点点头。
中年医生坐下来给苏景婵把脉,莫嗔紧张地看着他,心里暗想,这位或许可以信赖?多希望他眉宇间那股子让人羡慕的生机与活力,能够传染给奄奄一息的阿婵,让她立刻好起来啊!
不一会儿,中年医生收了手,对莫嗔说:“公子,尊夫人身体虚弱,确实不是一天两天能清醒过来的。不过,只要你每日给她灌下我的人参保命汤,便可保证胎儿安然无虞……”
又是一名庸医!
“换人换人!”莫嗔焦躁地说,“难道没有一个会看病的吗?”
这句话的打击面太广了,连剩下三名还没来得及给苏景婵把脉的医生都有些生气了,其中一位老者说:“公子,这两位都是我们清茗县的名医,尤其是这位黄老先生,行医多年,治好的病人不计其数,如果连他说的,你都认为不对,那么我们也就不必再看了。”
黄先生冷笑一声:“莫公子,我们看的怎么不对了?还请明示!”
莫嗔恼火地说:“她根本就没有身孕,你们连这都看不出来?”
“没有身孕?!”
给苏景婵号过脉的两个人都是大吃一惊,黄先生喃喃地说:“不,不可能。她的脉象虽然微弱,但圆滑如滚珠,绝对是喜脉无疑。”
那名中年医生也点点头。
“那我来看看吧。”方才说着不必再看的老者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前面两位,忽然有些跃跃欲试了。
然而,他很快就不言不语了。
接着,最后两位也将苏景婵当成实验用的小白鼠,望闻问切一番之后,便败下阵来。
几个人窃窃私语一番之后,黄老先生朝莫嗔拱拱手说:“莫公子,你若说老夫一人诊断的不对,那还情有可原,可我们五个人都认为是喜脉,这又如何解释?”
莫嗔摸着苏景婵滚烫的脸颊,心里像火煎一般,对于这学术探讨,他没好气地说:“这说明你们全是庸医!”
中年医生冷笑道:“不是我们是庸医,只怕是有人讳疾忌医吧?”
莫嗔摆摆手:“走吧,没你们的事了。”
黄老先生同情地看着莫嗔说:“女人的事,不好说的。莫公子,也许这个打击对你来说有些大了,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还希望莫公子能放宽心胸……”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嗖”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朝他飞去,吓得他赶紧噤了声。
其他几个人再看时,只见一小截蜡烛已经嵌进了黄老先生的帽子里。
莫嗔怒吼如雄狮发威:“滚,都给我滚!”
几个人慌忙挤出了房门。
莫嗔将脸贴在苏景婵的脸上,泪水滑进了她的鬓发:“阿婵,他们都治不了你的病。怎么办?怎么办?你要我拿你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