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仿佛当头棒喝，朱红玉怔住了，竟然忘记了恶心。片刻之后，她如梦初醒般的直起身子，屏住呼吸，朝着青龙堡馈赠给她的“嫁妆”走去。
嫣红静静地躺在地上，是下人们一贯逆来顺受的模样。朱红玉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她的目光停留在嫣红的胸口上，那里挂着一个锦囊。
“红玉。”陆明拽住她，“你怎么了？”
陆明的手臂就像一个安全的港湾，朱红玉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怎么竟忘了？她的身边不是有这么一个坚毅的男人吗？她无需焦虑，无需害怕，因为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她指指嫣红的胸口：“你帮我把那个锦囊拿过来。”
陆明不解，但还是照做了。朱红玉看着陆明递过来的锦囊，却不敢伸手去接，她说：“打开看看。”
锦囊里没有药，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手臂”两个字。
朱红玉不由得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程如意，然后说：“你看看她的手臂。
右臂上没有什么，左臂上还是两个字：“发髻”。
朱红玉咬咬牙：“把她的头发解开。”
陆明费解地问：“红玉，你要做什么？”
朱红玉说：“你解开了再说。”
然而，嫣红的发髻刚一打开，便又飘出来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小腹”两个字。难不成要让她的男人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解开一具女尸的衣服？朱红玉的脸刷地一下变红了。
程如意大笑起来：“陆夫人，哪有像你们这样还没过门便在大庭广众之下翻检嫁妆的？还是带回家慢慢找吧。”
陆明将手里的纸条一把揉成纸团：“关若飞，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关若飞笑道：“女人制个谜玩玩而已，有什么打紧？何况人我都给你了，还能有什么意思？”
宋义忿忿地喊道：“关若飞，我兄弟的大喜之日，你拿个死人来做文章，摆明了存心不良嘛。”
“大哥。”朱红玉制止道。
她对陆明微微一笑：“走吧。你叫人把她抬上。”
“红玉！为什么？”陆明大吃一惊，他没想到朱红玉竟然会同意把这个死人抬回去！
“我有我的道理。”朱红玉心事重重地看着陆明，显然，他还不知道自己中毒的事，她不想增加他无谓的忧心。
“那可不行！”宋义急了，“我不管你有什么道理，反正成亲之日带回一具尸体是不吉利的！”
朱红玉看看宋义，叹口气。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告诉他，相较于活命的解药，吉利与否实在是太过于虚无缥缈。她拉着陆明的手，再也不肯多说一句，只是用一双略带焦虑的眼睛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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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墙内，苏景婵被外面传来的“死人”两个字惊呆了。这两个字如果和嫁妆结合起来，那不是嫣红还会是谁？！关若飞不是答应得好好的吗？怎么又弄成了这样？她希望是自己听错了，但宋义那中气充沛的声音却让她无法生出一丝怀疑。
立夏已经过了，快当午的太阳强悍得像个不可一世的君王，三下两下便晒疼了苏景婵的脸颊。苏景婵苦恼地用双手捂住脸，两个拇指顺势堵住了耳朵。这会儿，她的耳朵里嗡嗡嗡嗡地响着，像是遮天蔽日的蝗虫在她的脑袋里大肆饕餮。不知道它们在吃什么？是她的大脑吧？怪不得她这会儿没有了思维能力……
苏景婵在胡思乱想的间隙里，突然感受到了一丝凉意直袭后背。这种凉意不是大暑天吃哈根达斯的冰爽享受，而是六月飞雪的彻骨寒气。
即便蝗虫已经将她的大脑蚕食了，但现在不需要动脑，甚至连脚趾头都不用动，她也可以确定这冷气的来源地不是南极也不是北极，更不是日月山或者珠穆朗玛峰，她知道小翠会有多么伤心！
小翠用冰凉的手抓住她的胳膊，两个摇摇欲坠的人互相倚靠着。“带我上去。”小翠的声音干涩喑哑。
苏景婵点点头。她明白小翠想上瞭望台去看一眼外面的情况，但在关若飞和程如意面前，她一个丫鬟不能随意走动，只能借助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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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苏景婵上来，程如意关心地问：“老六啊，你怎么上来了？”
“听外面嚷嚷得厉害，我来凑凑热闹。”苏景婵勉强笑了笑，“那个躺在地上的，是嫣红吗？她死了？”
程如意没有吭声。关若飞见状揽过苏景婵，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没什么好看的，你身子不舒服，先回去歇着吧。”
苏景婵扭过头，冷冷地看着关若飞：“你不是答应要把嫣红送去朱雀寨吗？她怎么死了？”
关若飞淡淡地说：“我答应的事我做到了，但是死生有命，这不是人力可控的。”
“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苏景婵大睁着朦胧的眼睛。
关若飞语塞。
程如意上前一步：“老六，你这意思是说我们谋害了嫣红？”
“是吗？”苏景婵冷冷地说，“不是吗？”
“你少阴阳怪气的。”程如意挺直了后背，“堡主答应将嫣红做陪嫁丫鬟的时候，他不知道其实嫣红已经死了。”
“是吗？”苏景婵依然冷冷地说，“那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程如意冷笑道：“青龙堡死一个丫鬟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事我犯不着跟你解释。”
苏景婵点点头：“是啊，区区一个丫鬟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你最好还是解释一下，免得我胡思乱想。”
“你喜欢胡思乱想是你自己的事。”程如意皮笑肉不笑地说，“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妹妹你最好改一下，免得为一些小事劳神伤身，划不来啊。”
……
小翠没有注意苏景婵她们的这一番唇枪舌剑，她呆呆地凝视着已经香消玉殒的嫣红让人用一块布裹起来，被一匹马驮着走了几步，然后又被朱红玉叫住，几番争执之后，又被抬进了朱红玉的花轿。朱红玉一番回眸后，上了陆明的马，一行人渐渐消失在她忽而清晰忽而模糊的视线里。
小翠的手指狠狠地按在砖墙上，十指因为用力而显得血色全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