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玉纤细的手指游移在窗棂上,只要轻轻一推,便可以看见阳光明媚、闻到满院花香,甚至可以听到他跶跶的马蹄声,自远而近地走来。
三天之约已满,今天是陆明前来接她的日子。她的心慌乱到不能自抑。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用力地回想苏景婵说过的话:“一个男人,肯为了你抛弃家业,将生命置之度外,他又怎么会浅薄到只爱了你的皮相?”
是的,陆明是自己的生死恋人,他不应该只爱自己的容貌。她鼓励着自己,鼓励着自己推开窗户,让光线照进来,在他到来之前,好好地打扮打扮,尽量用最好的状态来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然而,她是多么贪恋这黑沉沉的房间,黑暗是最好的遮瑕膏,可以让她额头上的疤痕不那么突兀。
有脚步声从窗外传来,她的双颊唰地开始发热,呼吸和心跳也变得急促起来。
“开门。”苏景婵轻快的声音响起,“开门啊。”
这声音在朱红玉听来,格外的亲切。如今,苏景婵是她在青龙堡唯一可以信赖的人了。她轻轻地舒了口气,仿佛一只漂流的小船靠了岸。
她起身准备开门,冷不防听到了芙蓉仙子那嘻嘻哈哈的声音响起:“看样子还没起床呢。嘿,这个懒人!这都日上三竿了。”
怎么是她?!
朱红玉的脑子“嗡”地一下响起来,就像是平静的港湾突然掀起了千层巨浪,她突然间变得手脚冰凉,仿佛生命骤然从身体中抽离,她软软地靠在了墙上。
这些天,她将自己推进自己挖的坑里,满身是泥满头是包。她大多数时间想的是如何摆脱这样的境况,哪怕是用死亡的方式;有一少部分时间也真心忏悔过自己伤及无辜的过错。她知道梅笑寒不会原谅自己,所以,人家恨自己也是应该的。这个,她有心理准备,但是,芙蓉仙子的到来让她惊慌地发现,自己仿佛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如何去面对这个受害者本人。
“四姐姐,开门啊。”苏景婵有些着急了,忍不住使劲地拍着门。——该不会又出什么状况吧?前天晚上不是说得好好的吗?
“这是什么意思?”芙蓉仙子自从醒来以后,关于这些天的事,已经听了好几个版本了。但她并不在意事实究竟是怎样,也能跟女儿和好就行了。她把这一场无妄之灾,看作是亲情复苏的代价。所以,她并不怨恨朱红玉,何况,她还惦记着朱红玉的散粉配方呢。——关若飞分发战利品的那天,朱红玉不是答应过她,要给她写个方子吗?
苏景婵摇摇头:“我怎么知道啊?”
“看我的。”芙蓉仙子从头上拔下一只银钗,便从门缝中插进去,轻轻地拨动门闩。
“这样就行?”苏景婵很是吃惊,古代的门也太不安全了吧?
“当然。”芙蓉仙子得意地说。她话音刚落,门便“吱呀”一声,轰然洞开。
“四姐姐。”见门被打开,苏景婵顾不得夸奖芙蓉仙子,便一脚迈过门槛,环顾四周,看到了蜷缩在墙角的朱红玉。
“呀。”芙蓉仙子惊叫一声,不由得倒退了两步。——这女人该不会又寻短见了吧?她可不想看到死人!
“四姐姐,你怎么了?”苏景婵俯下身,扶住了朱红玉。
朱红玉将头埋在苏景婵的怀里,身子微微地发颤。
“是不是病了?”苏景婵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正常。她试探着说:“你是不是还担心……”
朱红玉摇摇头。
这当儿,芙蓉仙子也放了心。
“该不是中暑了吧?”屋子里够闷的,她走过来打开窗户,然后蹲下去看朱红玉。对于一个要上花轿的女人来说,最糟糕的事莫过于被打破头了。她想知道这副倾城倾国的容貌被伤到了什么程度。
然而,朱红玉的脸埋得严严实实的,她看不见。于是便絮絮叨叨地说:“我去叫厨房给你熬碗绿豆汤解解暑,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可千万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太过分了,这丫鬟们都到哪儿去了?”
还没走到门口,她便听到一声叹息般的呼唤:“仙子。”
回过头,朱红玉那张惨淡的面孔映入眼帘,她不由得吸了口凉气,暗自庆幸受伤的不是自己。
朱红玉似乎是想说什么,但还没发出声,泪水就先一步涌出,汇成了小河。
“怎么了?”她讶异地说,“这算是哭嫁吗?”
朱红玉惭愧万分,她泣不成声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芙蓉仙子明白她的意思,但自己既然无心恨她,那又何必把话说透了,让人徒生尴尬呢?她故作不解地说:“你是不是不想给我配方了?”
“配方?”不单是朱红玉怔住了,连苏景婵也不明白。
芙蓉仙子板着脸说:“那可不行,你答应得好好的,可千万不能反悔啊!”
“我,答应你什么了?”朱红玉一头雾水。
“你不是说要把那散粉的方子写给我的吗?你今天就要离开青龙堡了,可不能再拖了啊。”芙蓉仙子严肃地说。
“啊,是了,我现在就写。”仿佛一块大石头落地,朱红玉浑身一阵轻松。看来这个女人除了美丽,便再也不惦记别的事了。
苏景婵看向芙蓉仙子,两人交换了个眼神。从这一刻起,她开始钦佩芙蓉仙子的胸怀。
朱红玉找出纸笔开始写配方,但可能是情绪波动所致,她的手抖抖索索地,竟然不能写成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