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秋实之所以“躲”,是因为他与女同事发生了办公室恋情。
流畅均匀的椭圆脸,妖娆妩媚的身姿,微微绽开的笑容。任秋实初见的林秋抒,有一种俏丽却不乏稳重的、知性女人的迷人风韵。
这年岁未,任秋实在施工队劳作了三年后,由于设计部门缺人,也由于之前的处分惭惭被淡忘,被调到了注重实力的公司技术设计部。
林秋抒初见时,并不看好任秋实。
初到贵地的任秋实,沉默寡言,风吹日晒皲裂着的脸上,粗糙地长着刺眼的青春痘。
林秋抒眼中的任秋实,既没有年轻人青春活泼、积极向上的朝气,又是一副沉默寡言、冷漠孤傲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落寞样。也难怪林秋抒不看好了。
这时的任秋实,内心孤傲,表面上还得做出一副夹着尾巴的样子。老资格的、脸上刻满岁月皱纹的书记不是说了吗?让你去重要的岗位,并不等于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一个人有才是好事,但有才却张狂得不知自己几斤几两,就不如没有才了。
对于书记的语重心长,任秋实唯唯。心里明白技术设计处是因为严重缺人,才想起基层磨砺了三年的他。当然了,老书记的敲打,于公于私,任秋实都只能作欣然受教状。
透过云层看到了阳光的任秋实,心里想,既然已经夹了三年多的尾巴,再多夹几天又何妨?
这样落寞的形象落在林秋抒眼里,便有了一百个不喜欢的理由。
一个是孤傲冷漠,一个是感觉不舒服,虽同处一间办公室,却形同路人。两人间有一种爱谁是谁、爱理不理的样子。
这并不是说林秋抒性格乖僻、人缘不好。她是那种说话得体、聪慧耐看的女人,举手投足间有一种优雅的风姿。同事喜欢她,领导对她也很友善。
任秋实知道和林秋抒搞不好关系,是自己问题。但他不在乎,她虽然养眼,是办公室里亮丽的一道风景,但那是她的事。
任秋实清楚记得初见时,她坐在办公桌前,欠欠身子,勉强的笑着说欢迎。她看向他的眼睛飘移着,眼里那种失望的表情,虽是一闪而过,敏感的任秋实却牢牢地捕捉在了眼里。
她这是不喜欢我呢!他在心里说。
第一印象确实很重要。有的人一见面就合眼缘,觉得上辈子就有缘份似的,有的人则相反,会让人打心里觉得不舒服,横看竖看都不顺眼。
任秋实这些年“运交华盖”,对这种来自年轻女性由期望到失望的表情,见得太多、早已见惯不惊了。
让他心里安慰着的是,这种“运交华盖”,他不是第一人。
鲁迅这样说:“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
鲁迅写的许多东西,任秋实并不喜欢,觉得太过压抑。唯独这首小诗,但凡遇到白眼时,总爱拿来聊以安慰。
任秋实知道,这种阿Q式的精神疗法,是鲁迅痛心疾首、以为国民须杜绝的顽疾。任秋实却觉得可用。譬如砒霜,既是杀人的毒药,也可以是救人的灵药,关键是看怎么用。
林秋抒爱怎么就怎么吧。人生不如意十八九,可与人言一二三。?人家怎么看你,是人家读过的书、阅过的人、走过的路,得出的结果。要改变,慢慢来吧。
孤傲与淡漠,毕竟只是过去任秋实保护自己的外壳。而人,特别是象任秋实这种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人,对环境的适应也是蛮快的。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随着时间的流逝,日惭开朗的任秋实,脱胎换骨般一扫过去的颓唐,人也变得洒脱帅气了。
随着忙碌工作的一天天过去,任秋实的才华也在一点点的得以展示。
毕竟那时名校出来的大学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佼佼者,才华和能力,像布袋里的钉子,稍不留意就会透过布袋钻了出来。
静好的岁月,诗和远方似乎近在眉宇之间。
林秋抒和任秋实,从有意的疏远到自然的亲近,用了不到一个月。岁月静好中,猗年玉貌的小女子与青年才俊的异性相吸,象春天花开秋天果熟一样,最是自然不过。
办公室流淌着的时光,缓缓的、镀上了一层柔软的金黄色。
他们所在的办公室,位于大楼走廊的里侧。在任秋实和林秋抒办公桌的另一侧,是一个深眼窝、高颧骨,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这个四十来岁男人多皱的脸上,有一种对人貌似亲切、却有些滑稽搞笑般的笑容。
林秋抒不喜欢这个叫杨豪伟的人。她说,他不是好人。猥琐、想占她的便宜。
杨豪伟猥琐吗?初到贵地的任秋实还真没有看出来。
杨豪伟待人热情、谈吐不俗。林秋抒丽质天生、光彩照人。自命不凡的杨豪伟对林秋抒有一些有失体统的亲近行为,可以理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杨豪伟亲切友善、乐于助人的外表下,是不是还有林秋抒说的猥琐好色的另一面?不便论人是非的任秋实,并不打算知道。
任秋实眼中,杨豪伟是个聪明的人。知道林秋抒不喜欢、甚至是讨厌他,在她面前,自觉地从不多事。
不多事不代表着没想法。这个时候的杨豪伟,心里难免会生气的想,谁叫自己不是任秋实这种但凡女人都会多看几眼的小白脸呢?既然不讨人家喜欢,又不愿充当碍事的电灯泡,有如尴尬地夹在两人之间,不如走开,让他们爱干什么干什么好了。
杨豪伟与林秋抒的战争,其实早在任秋实到来之前就已经输了。现在,除了很不爽的走开、眼不见为净外,还能怎样?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办公室里有了一种暖暖的、暧昧着的味道。在呼吸相闻的朝夕相处中,产生了一种把任秋实和林秋抒拉得越来越近的吸引力。
确实,对于知情知性、志趣相投,又相互吸引着的年轻男女来说,纯粹的友谊,注定是维持不了多久的。
清冷的早晨,打开房门的林秋抒,对扑面而来混合着两人的空气,会留恋般停留片刻,然后打开窗,在清新的空气中,为两人泡上一杯飘逸着花香的清茶。
这时的任秋实会健步走进门来,坐下。端起冒着热气的茶杯,欣喜地面对着她说:早上好!而她,会举着同样浮着花瓣的清茶,递给他一个灿烂的笑脸。
早上好!她说。——开始新的一天。
林秋抒习惯任秋实坐在自己的对面,在早晨的阳光中,打开本子,一边规划着要做的工作、一边喝着她泡好的清茶。如果工作不太忙的话,他会说说隔夜的风闻、笑侃一会,然后,低下头,开始一天紧张的工作。
工作的闲暇,任秋实会醉心于自己最爱的阅读,每每读到精彩处,他会抬起头来,开心地的笑着与她分享。
这时,林秋抒的心会格外的轻灵。她会打开自己的书,试着把注意力集中到书上,遗憾的是,效果往往不佳。
过去吸引着她的那些具有魔力的文字,这时往往变得不在有意义。
这个时候,她会抬起头,透过杯子里氲氤着的薄雾,悄悄地欣赏着专注工作或认真读书的任秋实,象欣赏一道风景一幅图画。
专注着的男人是最具磁性的。出上一会神后,她会对自己说,这是我见过最帅、也是最有内涵的男人!人物俊朗、才思敏捷,聪慧的外表下有一颗善良的心。只是可惜得很,我们注定没有缘份。
日子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的过去。从初秋时乍寒还暖的初见,转眼到了天凉如水的深秋。说不清是情感,还是来自身体的一些东西,任秋实感到来自林秋抒的吸引,在一天天增长着。
围炉取暖的日子,他会因她轻挨着他,而舍不得离开。这时,她身上传来的那种栀子花样的味道,会让他留连忘返。
任秋实停留在林秋抒美瞳红唇翘臀上的目光,越来越多、越来越放肆。来自身体的反应,让他面对着林秋抒的时候,不得不经常地夹紧着自己的双腿。他越来越难以控制住自己。
任秋实处在矛盾之中。一方面他得抵制住诱惑,理智与道德的约束不允许他跨越雷池一步。另一方面,他毕竟是有正常需求的男人,情况允许的时候,他会自由放飞着想象,用以抒解紧张着的情绪。
任秋实既缺少经验,恋爱的经历也不足以支撑想象力。面对着一天天增长着的***,对异性充满了好奇和幻想的他,心里既紧张又期盼。
这时的林秋抒,是本吸引着他的书,是繁花似锦却被遮挡着的窗外。随着***的一天天增长,打开书本、拉开窗帘,成了折磨着饥渴者的饕餮大餐。
然而这是不应该的。她已经扯了证,成了别人的准新娘。他必须当机立断,斩断这种不知道是不是爱情的情绪。
任秋实见过那个很有钱、又执着地爱着林秋抒的准新郎。
这个叫东方飞幸福着的男人,长得高大魁梧,四方脸,左下颔有一道直贯耳际的刀疤。这条如蚯蚓般盘踞着的刀疤,增加着他不怒而威的男子气概。
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任秋实不能让自己对她产生非分之想。施工队时满脸皱纹的老书记,深知年轻人性情似的对他敲着警钟说,不能张狂、不能张狂!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不能张狂!
任秋实尊崇着的孔子也说:发乎情,止之礼。——谈情说爱是可以的,但是不能做苟且的事。
任秋实提醒着自己。
月末的一个星期天,为儿子操着心的父亲,把一个同事的女儿领进了家门。
这个从农村顶替进了单位,叫小芳的姑娘,身材修长,鹅蛋脸、大眼睛,是个美丽纯朴、十里八乡难得一见的好女孩。这样的女孩能看上任秋实,应该说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任秋实应该知足长乐了。
可任秋实却麻木着,似乎看上他的姑娘与他无关,又似乎他不是适婚青年,他来自火星。
任秋实承认,不是她不好。她美丽大方、举止得体。他甚至挑不出她的不好。不,是他根本没去感受她。
刚过完新年的时候,隔壁办公室的同事吴虹,一个矮矮胖胖、对人热心的老大姐,把她的侄女,一个清灵秀气的女孩领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常有不同的人来办事、聊天。女孩轻轻灵灵地进来,任秋实觉得好看,多看了一眼,后来,低下头专注于手里的工作。
女孩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任秋实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小任,我侄女漂亮不?”之后的一天,吴虹说。
“漂亮呀!”任秋实不假思索的说,对于留下印象的清秀女孩有本能的好感。
“你们一起处对象,你觉得合适不?”
“处对象?”任秋实瞪大眼睛。合适不?当然。不,不是当然。是应该。
他不能肯定,是因为他从没有认真留意过那个女孩,也谈不上考虑她合不合适。
“也许吧?”他拍着脑袋说,“以前你从不跟我说,我还真没想过。”
他脑子里搜索着那个轻灵的女孩,她跟他说过的话不超过三句。
“你在画图啊?”她感兴趣的说。
“是。”他点着头。沉浸在图纸上的他应付似的说。
“你画的什么图,我看不懂。”隔了一会,她有些兴味索然的说。
当然了。他笑笑,没有说话。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没受过专业训练的女孩子,怎么可能看得懂呢。
他的心思又回到了图纸上。领导可是摧过,要他赶紧拿出结果来。
“我要回去了。”她说。
他从桌上抬起头,笑笑。脑子里还盘旋着图纸上的线条和尺寸,没顾上和女孩说话,也没想到女孩是在跟他告别。
女孩家在相距几百里的外县。
女孩脸上有一种失望的表情。同时失望的还有牵线的吴虹。
他以为他是谁啊?灰心丧气的吴虹心里有些生气:他不是有病吧?
任秋实的迟钝麻木,超出了吴虹的认知。她怪异地打量着他,若有所思的眼里有一些不以为然:没觉得你有多了不起呀!?奇怪了,这不行那不行的,这样漂亮的女孩也看不上,是不是有病啊?
对了——肯定有病!豁然开朗的吴虹,脸上有种顿悟的表情:原来是有病啊!
这就对了!吴虹想:不怪从不见他与女孩往来,不怪天仙般的侄女他都没有兴趣。原来真是有那方面的病啊!
她心里这样想着,打量着任秋实的眼睛里,有一种释然的轻松感。
吴虹有些怪异的表情,让任秋实有些不自在。
任秋实回想着那几次见面,女孩对他似乎有好感。可是,唉!
任秋实为自己的后知后觉惭愧,同时又有些惋惜,那女孩花骨朵般的面容,在任秋实眼前鲜活起来。
和身材高挑的小芳不同,我对这个轻灵的女孩是有感觉的。他想。
“吴姐,可不可以约时间见见?”?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任秋实心里燃起了希望。
“她已经回去了。”她说,“来一次可不方便,我问了看看。”
吴虹的态度有一些勉强,不过也很正常,任秋实心里想:谁让自己的表现像个呆瓜呢!
吴虹和林秋抒聊任秋实。
“秋抒,你觉得任秋实合适不,和我侄女?”牵线的吴虹心里有了阴影。和开始的热情相反,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拿不定主意了。
“这种事,问你侄女和任秋实,干嘛问我?”
“不是,我是觉得任秋实有点怪,又不好直接问他。你们天天在一起,是不是也觉得有点怪?”
“觉得有点怪?”吴虹着急着的神情,让她不得不认真思索:确实,开初是有点怪,现在没觉得不一样啊!
“有一点吧。”她不肯定的说。心里对吴虹的牵线不以为然:女孩家和工作的单位都在外地,与任秋实处对象,似乎不太合适。
好多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不都因为分隔得太远吗?
“吴姐,这种事,我觉得吧,你就不要太操心了。”
吴虹同意的点着头,脸上有一种原来你也认为的表情。似乎林秋抒说的话,让她的怀疑得到了证实似的。
“吴姐让我跟你说。”一个星期后的一天,坐在对面的林秋抒,微笑着对任秋实说。
“说什么?”他奇怪吴虹什么话不好直接说,非要拐弯抹角的让林秋抒代言。
“大家同事,有什么话直说好了。”他说。心里在想,是了,吴虹要我做侄女婿,让林秋抒做媒来了。
任秋实发觉自己对那个交谈不多的女孩,竟然有了一些期盼。
“她叫我跟你说。”林秋抒双眸微转,唇角荡漾着笑说,“她说,你不要有什么负担。有病看病,不要因为不好意思,把自己耽误了。”
“看病?不好意思?”丈二金钢摸不着头脑的任秋实,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看着笑吟吟、话里有话的林秋抒,心里有些明白:原来是女孩没看上自己啊!
任秋实扭捏着,面对林秋抒嘲笑般的眼神,有一些不好意思:原来想差了,人家并没有看上自己,更不是让林秋抒来做媒。
责怪着自己自作多情的任秋实,在林秋抒含笑的目光下,感到很不自在。
脸丢大了,不知道林秋抒心里该怎么笑话我呢?他坐立不安的想。
任秋实扭捏的样子,让林秋抒心里不由得产生了疑问,这是一个从没有细想过的问题,吴虹说的难道真有这么回事?
无风不起浪。细想之下,极易受到影响的林秋抒心里想:或许,吴虹的大嘴巴,并非空穴来风。
关心则乱。这时的林秋抒心里乱糟糟的,越想越觉得有问题,可不是吗,已是大龄青年的他,没对穿花蛱蝶般进出的女孩不多看一眼,也从没听说跟女孩有过什么来往。还有一点,他从没像其他男人一样,用好色的眼睛盯过自己。
这就很不正常了。
这时的她,希望着任秋实表现出那怕一点点好色的样子来。如果有,倒是证明他正常了。
她越想越觉得吴虹怀疑得有道理:一个血气方刚、年轻帅气的男人,怎么可能不对异性感兴趣呢?
她心里多少有些难过,多么难得的一个人啊:聪明、整洁、不乏味。怎么就不正常了呢?
林秋抒不愿相信,可越想心里越乱糟糟的:这肯定不是真的——不一定,万一它就是真的呢?
三人成虎。林秋抒从开始的根本不相信,到没有了主意的半信半疑,心里边起了变化。
换作是另外的人,她才懒得管他怎样呢。任秋实不同,她从开始的不顺眼,到觉得也还行;再到几天不见,心里空落落的觉得缺少了趣味。很不同呢。
她审视着自己的内心,心里想:我可能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上了他。——当然了,这种喜欢是姐姐对弟弟的感情。她对自己说。
谁叫任秋实既养眼又养心、和自己又那么投缘呢?
关心则乱。
林秋抒的担心成为了一个问题。一个扰乱着林秋抒心神、一个她极力想搞清,如骨鲠在喉的问题。
星期一的中午,互相道好之后,下了决心非要弄个明白的林秋抒,手里的杯子放下又端起,端起又放下,总觉得太难开口了。
温婉的林秋抒,记忆中从没有遇到过这样难的事情。
思虑再三,她终于开口说:?“是不是那个、那个有问题?”——豁出去了。林秋抒心里想。
她硬着头皮说。却说得吞吞吐吐、不明不白。
“问题?”任秋实从桌上抬起头。他看着关心、同情,甚至带着一点难为情的林秋抒,以为她在为轻灵女孩的事惋惜。
“是有问题。”他点头同意着说。
那个轻灵女孩,她轻轻的来着,又轻轻的走了,带着一些被他忽视的索然。——这当然是他的问题。
吴虹后来可是说了,她侄女谈着朋友了。——扯淡!谈着朋友了,还跟自己牵线?分明是一种看不起人的托辞嘛。
任秋实一向自视甚高,现在好了,连一个学历不高的小女孩都看不上他。这肯定是个问题。
真有问题啊!林秋抒一时无语,她的心沉了下去。
她看着窗外,喧闹的大街上,衣着光鲜的人群熙来攘往。这些奔波着、忙碌着的人们,来了,去了,有谁会知道、会关心他们有什么样喜怒哀乐,又有或演绎着什么样的故事。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不幸的人生各有不同。
心里有一些酸楚她,不忍直视他那双清澈的眼睛。?——倒霉的任秋实,怎么就得了那种病呢?
林秋抒惋惜之余,同时有一种放下心来的感觉。这么说和他相处,就算亲密一点、再亲密一点,也不必担心擦枪走火了?
林秋抒的经历,男人,只要稍假辞色,甚至只是和颜悦色的和他说上几句话,他就会用眼睛把你剥光、一心想着把你弄上。杨豪伟这样、东方飞这样、还有——唉!不提也罢。
任秋实不一样,他不会色迷迷的盯着自己,也不会找各种机会在自己身上揩油。
原以为他清纯、阳光、会尊重人,是男人中的另类。——也对,确实是另类,只是这种另类,和自己想的相去也太遥远了。
林秋抒心绪不宁。她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放心多一点呢,还是应该担心多一点?
有一点,她想:如果她只顾着担心自己的话,也未免太自私了。
“那个什么、多长时间了?”她忍不住不问。“还能不能——”
“那个什么?”任秋实从书本里抬起头,不明白那个什么是什么。
“就是、就是吴姐说的那个。”
林秋抒红晕涌上了脸。他怎么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这种事她怎么能直接说得出口?
吴虹说的不就是她侄女吗??任秋实理所当然的想。——“不能。”他说。
吴虹可是说,她侄女已经处着男朋友了。
任秋实与其说反应迟钝,不如说从没有这方面的意识。他心里甚至有些奇怪,不就是谈不成一个女孩吗,她似乎用不着脸红啊?
天涯何处无芳草。——有过被女生拒接经历的他,心里坚韧着呢。
“跟我装什么糊涂,我说的是你自己,你自己是那个、那个——”林秋抒有些窘迫的说。
既然已经开了头,硬着头皮的林秋抒就没有理由不继续下去。
“那个?”看着她娇羞,还有些窘迫的样子,任秋实忽然明白了过来,“你说我有病呀?”
我说林秋抒怎么变了个人似的,欲语还休、吞吞吐吐?原来这里面误会大了!
任秋实并不是一个不开窍的人,他的会错意,只因为她的想法对他来说太过于奇葩了。
静下心来的任秋实直觉不对。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任秋实检讨着,自己心理没有疾病,也没有丝毫对男人感兴趣的脂粉味,还有,但凡男人正常的冲动他也有。
林秋抒怎么会有这种怪异的、不可思议的想法呢?这种不可思议、甚至有辱一个人尊严的误会,会是空穴来风吗?
“乱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哟!”任秋实坦然地说。
事情说开反而好办了。反正,他没有心里负担;反正,他与那种奇葩的东西相去甚远。
“哦?”林秋抒眼珠转动着,不知自己该相信他多一点呢,还是不相信多一点。不过,有一点,既然话赶话说到这里了,她自然得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负什么责任?又不是我说的,不过——”她有些兴奋,起伏有致的身体倾前着,半戏谑半认真地说,“问题应该不算严重,讳疾忌医什么的,大姐这里就免了吧。说说看,说不定我能帮忙呢。”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兴奋的感觉。也许,下意识里她相信他是正常的,并且因为他的正常而替他高兴。
“帮什么忙?要说多少遍,我没有病,我正常着呢。”
看着她全神倾注的认真样,他有些哭笑不得,女人认定的事一根筋起来,还真是够呛。
“是不是要我证明,你才肯信?”他半戏谑半无奈的说。
这种事能证明吗,怎么证明?她眼珠转动着,心虚地躲闪着他的眼睛。“你不会是有医生开的什么证明吧?”她说。
这可是你逼的。他心里想着,不用点手段,真不知道她还会乱说些什么呢。于是,他决然地走了过去,朝着她微启着的嘴唇狠狠地亲了下去。
她的心卟嗵嗵的乱跳着。当他的唇压下来时,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愣住了:这是她没想到的状况。
她的脸蓦地红了起来。当她的脑子反应过来时,她跳了起来,逃跑似的跑开了。
这是一个生硬的、也是让人心慌意乱的wen。洗手间里,她的心在不争气的狂跳着,脸孔发着烧,身体象春困似软软的没一点力气。
镜子里的她,是一个陌生的女子:双瞳剪水、面若桃花。
隔了很长时间,她回到办公室时,可恶的任秋实仍坐在那里,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看什么看?”她娇羞地躲闪着他询问着的目光。“是不是欺负人家,还嫌欺负得不够。”
她并没因为他的无礼冒犯而生气。相反地,心里小鹿乱撞着的她,有一种轻轻柔柔欣喜着的情绪,一种恋爱着的感觉。
也许,她想,我喜欢这种恋爱般的感觉。
她的娇慷无力、偏又魅力四射的样子,让他的眼球黏住似的挪不开来。书上说挡不住的风情,诚不我欺也。
“还看还看,就知道欺负人家。”她娇羞地跺着脚,脸孔红扑扑的,心里想着走开又迈不了步。
“不是要证明吗?”收回目光的他,理亏地小声嘀咕着。
“这就是证明啊?”她既好气又好笑,还有些喜滋滋的愉悦。
“除了是欺负人,什么也证明不了。”她在那里娇羞地跺着脚,不依地说。
也是,任秋实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确实什么也证明不了。
该怎么才能让她相信我呢?
他游移着的眼睛停在了她衣领半敞的地方。“我有办法了。”他说。
大步走了过去的任秋实,不由分说的把她从椅子里拉了起来。下一刻,在林秋抒的天旋地转中,他的身体紧紧地拥住了她。
如遭电击般的林秋抒愣住了。隔了半晌,她脑子里有一半清醒了过来。她用一半清醒着的眼睛,不认识的看着眼前这个激情的男人。
“放开我!”她无力的说。
她的心里,有一半的声音选择着投降,另一半的声音却竭力抵抗。抵抗着的声音说:天啊,他怎么能这样,也不看看这是人来人往的地方。
与生俱来对危险的感觉,让她推开了他。
她做对了。当她跑到走廊尽头时,回过头来的她,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向着办公室里窥探。
这个窥探着的身影,正是让林秋抒讨厌着的杨豪伟。
任秋实没有在意窗外窥探的杨豪伟。林秋抒的慌乱离去,让处于亢奋余韵中的任秋实心里七上八下。
坐立不安的任秋实在那里审视着,他想搞清楚刚才的事意味着什么。是一次鼓励下的侵犯,还是一次危险边缘的情感失控?
任秋实隐隐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产生了一种相互吸引着的引力。简单来说,他们喜欢上了对方。
这解释了为什么他对小芳和轻灵女孩的视而不见,也解释了一天天对着她的那种欣然。因为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占据了他的内心。
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完完整整、有温度的她。
任秋实坐在下午斜照着的夕阳里,手里拿着一本打开了的书,书里是满眼的林秋抒:她的甜润、柔弱、娇慵,以及细细的喘息。——明明动了情,身体背叛了意志的诉说着喜欢,双手却用尽全部的力气把他推了开来。
或许,她认为他们没有权利这样做。因为她和别人事实上的婚姻,已经不可能改变了。
读了不少书的任秋实,心里多少觉得女人这本书晦涩难懂。多年前情投意合的马青青,跳起来决然说的是不,现在明明喜欢,却坚拒着把他推开的林秋抒,仍然说的是不!
也许书上说的没错,冲动是魔鬼。任秋实的上一次冲动,让他失去了马青青。这一次的冲动,会不会又是一个错、错、错?
任秋实坐在下午的夕阳里,等待着跑开了的林秋抒回来给他个说法。
等待着的时光是那样的长,长得让任秋实觉得太阳被固定在了那里、已经不会再移动似的。——走廊上仍没有林秋抒的身影。
任秋实有些望眼欲穿了!
杂沓的脚步声从室外响过。下班了。
任秋实起身关上房门,回到办公室自己的坐位上。他选择呆在办公室、呆在林秋实离去的地方。
这是一种责任。要是去而复返的林秋抒,看到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她会不会因此失望,会不会觉得任秋实特不靠谱?
这也是一个期待。期待着回来的林秋抒能打开他心里的结。
太阳落山、黑夜渐渐来临,办公室里黑得什么都看不见了,任秋实仍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坐在慢慢升起的月色中。
这已经不是一种单纯的等待了。这是一种执念,一种害怕失去又怀着希望的执念。
隔了似乎是一个漫长的世纪,轻盈的脚步声从走廊那边传了过来。屏住声息的任秋实看到门悄悄的打开,踏着月光的林秋抒轻灵地走了进来。
这是晚上的九点四十五分,距他们初见那个秋天微凉的早晨,第一百零五日。
冬日的夜晚,寂静而冷清。窗外寂寥的夜空里,一弯月牙儿发着淡淡的月光。
像有默契似的,林秋抒没有打开灯,任秋实也没有。黑暗的空气里,涌动着一种暖暖的、暧昧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