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下山
有长满樱花树的寺庙，有堆满石头的寺庙，有正塔在战争年代被破坏掉一半的寺庙，有养着藏獒做工作犬的寺庙，有免费提供学生住宿的寺庙，有愿意接受植树活动的寺庙，有专门接待外宾的寺庙……
黎小离第一次觉得原来家里奶奶每天拜祭的神灵是真的存在的。即便没有形体，但作为信仰存在于心底，它就是另一种意义的存在。
黎小离也开始明白，每年六月十九观音诞辰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去家乡那座古庙祭拜了。
人们求得，不过一个心安。
黎小离看了安京的寺庙，安京的宫殿，安京的大商场，安京的商业街，走过安京的很多地方。
第六天，黎小离决定去爬山。那座黎小离只听过名字就很憧憬的山。
但是，陪了黎小离很多天的顾宁，不得不留在学校参加期末考试。
于是，第七天，黎小离背着自己的大背包，出发了。
黎小离带着白色橡胶手套站在山下摩拳擦掌，哈哈，我来了！
山脚下的小路上铺着青色石板，两边的石壁上长着不知名的树。还开着淡紫色的小花，好像氤氲的满树淡紫色雾气，美丽极了。
黎小离乐呵呵的带着满腔热情开始了征程。
可是，可是，没走几步，黎小离就发现眼前的小路越来越陡了。
刚开始明明是平的，但是还不到十分钟。整条小路已经呈现一种丝带状飘啊飘，黎小离顺着看过去，眼前赫然是陡峭的山路。
于是黎小离泪奔了。才走几步路就进入整座山的主体部分，这简直少见了。
十五分钟后，黎小离发现自己的力气开始供不上了。只感觉腹部热热的，头晕晕的，眼前的阶梯模模糊糊的。
黎小离不得不停下，翻开背包里的面包和水，开始慢悠悠的吃起来。
休息够了的黎小离，再一次出发了。
这一次，黎小离吸取了教训，慢慢走就好。不和同路的人相比较，一个人慢慢走。拉着铁链的手套上慢慢变黄，看起来沾了很多铁腥粉末。
脚下的路全部都是台阶，狭窄的只能塞半只脚。整个人只能侧着身子拉着铁链缓缓的向上爬。
终于，当黎小离再一次累的不得不停下的时候，眼前已经出现第一关的石壁。上面写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黎小离就坐在这块石头底下，拿出自己的小面包巧克力和水，再一次吃起来。
这一次，大概休息了有半个小时，黎小离才觉得胳膊腿都回来了。
再次出发没有一个小时，天就完全暗下来了。
黎小离的帽子是顾宁特意改造的，上面有一个小小的白炽灯。不用特意拿着小手电筒的话，会更安全一些。
但是黎小离打开灯之后去看路反而觉得眼前一片茫茫。可见度只有灯光照耀得那么一点，其他地方反而更黑了。
果断掐掉灯泡的黎小离看着黑暗的夜色里前后左右的人群熙熙攘攘向前行，忽然间有点感动。
向远处看，是满山的星星。夜幕降临，满山的路旁灯就开始亮起来。从黎小离的位置仰视起来，就像是满天的星星不断闪烁。
黎小离看着这样的景色，微微笑了一下。继续爬上去。就这样一直爬到顶上，去看日出！
黎小离出现在小卖部的露天桌椅上的时候，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中途休息了两次，每次都要吃过东西喝过水才有力气爬更远一些。
“老板，泡面！”
黎小离死鱼一样的趴在桌子上，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大口大口的喘气也止不住满脸通红。
满身的汗水更是簌簌的往外冒。
“啊，小姑娘啊。你等一会儿啊。这人多呢，都等着呢。”小卖部的阿姨正在捞着大银盆里的黄瓜和西红柿，递给一旁等待的人群。
黎小离的眼睛顿时发出狼一样的光芒，黄瓜西红柿啊！
可是，不能吃吧！啊啊啊，这么热的时候吃山泉水泡过的东西，又会肚子疼了。这样子的话，就不能继续了啊。
呼，在黎小离吸着泡面的时候，仍旧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去吃黄瓜和西红柿啊。嗯，这真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黎小离再次出发的时候，还是抵不住那深绿色的诱惑。左右手里各抄一根黄瓜，咬的咯嘣咯嘣响。
而且边走边腹诽，黎小离，你真没出息！
黎小离，你真没出息！真没出息！没出息！
为什么，为什么会听见胖子的声音？难道这家伙相隔千里也还要骂她？果然，这家伙平时太常骂她了，所以会出现幻听。真是个混蛋死胖子！
哼，继续咬！继续走！
黎小离抵制不了诱惑的结果就是真的，肚子真的开始反抗了。
哦，不是肚子，是胃。胸部以下腹部以上，居中的位置。钝钝的疼起来。
我忍，我是超人！
可是自我暗示明显没有起任何作用，黎小离只能瘫在附近的石桌子上装死。包里的水是凉的，不能喝。面包？吃完会撑死吧。巧克力，会更疼啊。
呼，黎小离只能拉出自己的大袄子披在身上，默默的趴在那儿，捂着肚子。等它自己回心转意，安安稳稳。
黎小离趴着趴着，就没有意识了。
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半夜两点了，肚子也早已经不疼了。黎小离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定被石头撞了，要不然怎么会睡着！
没有被冻死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哦，我亲爱的大袄子啊！
黎小离再一次开始爬的时候，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备战状态！
必须在六点之前爬到东峰望日塔！否则，日出，就要变成永远的过去式了。
冲啊冲啊冲啊！
所谓栈道，是呈八十度左右的石阶。两边是石壁，头顶是石头，一不小心就会撞上去。
所谓十八里铺，就是栈道顶上一个小小的平台。有很多人裹着袄子在这里，嗯，吹风。
黎小离越过平台后面的一条峭壁上的小路时，看见不远处的灯火通明，差点一个激动就松手往前跑。脚下几颗石子咻咻的飞下去，没有回音。黎小离吓傻了。
手忙角乱抓着铁链疾步飞奔到安全地带的黎小离，两腿开始打闪。
如果，如果掉下去的是她，估计也不会有回声的吧。
呼，好险好险！
黎小离一路胆战心惊飞奔到灯火灿烂处，才发现那是一个军大衣租赁部。同时也租赁帐篷和房间。
已经有很多人租了帐篷，在外面平坦的地方搭起来，呼呼大睡去了。
黎小离瞅一眼价目表，一溜烟儿跑了。
大帽子大围巾大袄子，够她用了。实在是，太贵了！
继续往前的黎小离还没走几步，忽然看见一座类似房子的建筑物。走近一看，竟是一座庙宇。里面有着哪路神仙的塑像。门里门外都是蹲着坐着包着的行人，有睡觉的，有说话的，也有情侣相互偎依。
再往上走了一点，黎小离只觉得更加冷了起来。风，似乎吹得更厉害了。
黎小离只觉得风呼呼的钻进衣服，整个人一下子凉飕飕的。
这是什么鬼地方？
黎小离走出那片冷飕飕的地方，仍然回头看了几眼。可是夜色下，什么也看不清楚。
说实话，黎小离是比较在意的。
听说，山里面山精鬼怪什么的，挺多的吧。
额，黎小离瞬时间打了一个冷战。
还是快走吧……
黎小离到达另一个山中小木屋的时候，才发现全身又湿透了。这一晚上，光出汗了，光爬台阶了，光吃东西了。
还有多远才是终点啊？每次抬头都能看见那一条光带永远处于不远方，不管怎么走就是走不到头。
额，休息一会儿继续吧。
黎小离在十五分钟之后调整呼吸，给自己一个加油的手势。拢拢自己的袄子，拉拉围巾。又一次出发了。
这一次，该快了吧。
的确，这一次，黎小离只在中途停了两次，一次停下来买了一块奖牌。金灿灿的圆牌子上面刻着明晃晃的黎小离三个字，啊，有点骄傲啊。这么高的山，一个人爬上来，到处都是悬崖峭壁，不容易啊。
黎小离都快被自己感动了。
如果，能立刻马上到达顶点的话，就更好了。
第二次则是因为快到了。因为光带尽头是一条修在悬崖上的垂直小路，阶梯上的人一个接一个拉着铁链撅着屁股奋力往上爬。黎小离在这一堆人里，硬是没有挤进去。
从外围跟着一个人一个人排着队往里走，等到到达这段阶梯底下，黎小离已经磨了一个小时。
只是看着别人爬似乎没那么可怕，可是自己站在这底下，怎么有一种自己去跳崖的感觉。
后面人不停地吆呼，催促着前面的人，快点上去。
黎小离吸一口气，两只手抓着铁链就开始上。
脚下就像是悬空的，铁链不停的晃，前面人的脚碰到黎小离的头，黎小离的腿上接触着的，不知道是后面人的手还是头。
总之，这绝对是一个挑战。
等到黎小离爬过这七八米左右的直角梯，脑子晕晕乎乎的走了几步，才发现里面的T恤已经湿透了。
再多爬几次，会死人的！
回过神来的黎小离，撒丫子就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望日塔一定已经满满的了！
果然，等黎小离到达的时候，望日塔周围里里外外的，都是人。连安全线外围都站了几个胆大的青年，正张望着太阳的方向。
黎小离顿住，人啊，太疯狂。不好，不好。
黎小离挤进人群，终于找到一个没有人踩脚的地方。开始和大家一起翘首以盼，等待着太阳老先生。
可惜，五点过去了，五点半过去了，六点过去了。
天亮了。
没有？没有！竟然没有？
“啊，今天是没有日出了。别等了，都下山回吧。我们来十几次了，今天肯定没有了。”几个看起来像是专家的中年人热情的招呼大家一起下山。
黎小离走到望日塔下面的时候回头看，仍然有那么几个人等在那里。
还是有人那么执着，即便天已经大亮，即便知道一定不会出现了。仍旧保持心底那份期待，持续等待。
对于没有看到日出这件事，黎小离认为非常遗憾。
可是，人生没有几件遗憾的事情怎么行呢？
至少，正是因为没有看见，黎小离才会想要下一次再来，再一次等待的啊。
在夜里看不见的山色，现在完全显露出来。
满山山石，白花花的，有的地方寸草不生，有的地方在石头缝里冒出几颗松树。黎小离抬眼看的时候，松树上刚好有两只灰色的松鼠吱吱喳喳的跑过。
黎小离脱掉袄子帽子围巾塞进背包里，拉出自己粉色的小外套套上。跑跑跳跳在清晨的山林里，无比惬意。
山上竟然有旅馆？黎小离看见这个石造的建筑物，不禁咂舌。
这个东西，不是在悬崖上长出来的吧？
明显不是，那是怎么修出来的？
哇，崇拜崇拜崇拜！劳动人民是无敌滴！
黎小离穿过这个石头屋子，就看见整座山的全景。近处是石头，远处是石头，更远处还是石头。只有偶尔之间有绿色阴影。
眼前是一段石头悬崖，悬崖顶上有一个石造的小亭子，仍旧是台阶连接起来的不远处，更有一座石台，上面摆放着石造棋子。
最令黎小离呆愣的现在已经不是这都是怎么造出来的，而是，那棋台上，明显有一男一女正在下棋。
两边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没有铁链，没有石壁。看起来都没有一米宽的地方，两个人端坐着，在下棋。
黎小离只觉得一种荡气回肠的感觉从心底冒出来，直飞冲天。
这就是勇敢，这就是勇气，这就是勇者！
那种地方，是黎小离连看一眼都觉得害怕根本不敢靠近的。竟然有人，勇敢到走过去，坐在那里，全神贯注的，下棋。
这该是一种怎样宽广宏达的心理，又该是一种怎样的情感，才能够做到的呢？
黎小离看着两人在晨光里圣洁的样子，默默的开始跑。
只有一路奔跑才能压制现在这种感动，才能压制这种想要一直站在这里看着他们的感觉！
路边的松树苍老肃穆，在此时才露脸的阳光里，泛着金色的光芒。
黎小离奔跑在这段平坦的小路上，只想大声喊起来。
“哈哈哈……”
真的好开心，爬山，永远都会这么开心。
黎小离跑着跑着，就看见一把大大的金锁，金锁上锁着很多小锁。金锁旁边长长的栈道上，帮着红色的绸带，绸带上也是一把一把的小锁。
看起来，是祈福的。
黎小离笑一笑，看着金锁跟前站着的拍照的情侣。掏出手套带上，准备下山。从这里开始，就和上山时候的路一样陡峭了。
黎小离沿着借梯往下，却看不到自己的脚，只怕一脚踏空，从此葬身山谷。
一边忐忑一边往下滑，黎小离终于找到地方可以休息了。
四处瞄着的黎小离，忽然盯着某一处，不动了。
那是，什么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