㈠
今我一个人坐在单杠上,旁边挂着白夜的书包,她手里拿着一包辣条吃得正香。
“呆呆,过来。”
杲杲从墙边站起来,懵懵地向今我走过去。
“我不叫呆呆,我叫杲杲。”
今我看着他软糯的小脸真想捏上一把。她笑着说:“呆呆顺口。你要不要吃辣条?”
杲杲摇了摇头:“我妈说不能吃垃圾食品。”
今我笑了一下:“放宽心吧,现在什么能吃?”她咬出一根辣条,大口嚼起来:“真香。”
杲杲看着她吃得这么享受,不禁咽了咽口水。
今我从白夜书包里翻出一小袋辣条递给他:“你尝尝。”
杲杲犹豫着接过来,一咬牙一跺脚撕开塞进了嘴里……真香。
“好吃吧?”
杲杲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今我得意地笑了:“这还有,白夜买了好多呢。”
“哇——”
双杠上的女生们又叫起来,很明显白夜又进球了。
今我用手指堵住耳朵,一脸地嫌弃:“吵死了。”
沈城知听到惊呼声,放下了举着球拍的手向后看去,李一成正在拍着手笑:“好球。”
沈城知看他笑得这么开心,也不自觉扬起了嘴角。
江玉染捡起地上的球:“你喜欢白夜?”
“啊?”沈城知一愣,“谁是白夜?”
江玉染笑了笑:“校草啊。她们都这么说。”
沈城知摇了摇头:“不care。”
“休息一会儿吧。”江玉染收起球拍,走到墙边坐下。沈城知也过去坐下了。
江玉染指了指打球的那帮男生:“这里面一定有你喜欢的人。”
沈城知被看透了心思,不免吃惊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江玉染摆出一副了然于心的神情说道:“能看出来。喜欢一个人即使嘴上不说,眼神里也能看出来。”
沈城知暗想:怎么他就看不出来呢?还是他看出来了,在故意装傻。
“能看到喜欢的人真好。”江玉染低着头拔地上的小草,“我也有喜欢的人,不过他辍学了。可能以后都见不到了。”
学习成绩班里第一的江玉染居然有喜欢的人?还是一个辍学了的差生?沈城知吃了一惊。
“你跟他说了没?”江玉染问。
“什么?”
“说你喜欢他啊。”
“啊?”沈城知半是讶异半是惊奇,她一直认为自己有喜欢的人是罪无可赦的事,怎么还敢公之于众。
江玉染抬头冲她笑了笑:“喜欢一个人又不丢人,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可是……我是班长啊。”
“班长怎么了?班长就不能有七情六欲?班长就不能犯错?班长就不能正视自己内心做自己想做的事?班长也是人啊。”
沈城知听了这话,如醍醐灌顶一般,她一直以来都告诉自己不能做这个不能做那个,从来不敢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原来她可以。
江玉染往那边指了指:“你看人家五班班长多潇洒。”
沈城知看了过去,发现今我正坐在单杠上吃辣条。上课时间吃辣条?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我觉得你俩可以多交流一下,互补嘛。”
㈡
奚城静静地躺在群山之中,奚中静静地躺在奚城里,校门口的柳树静静地随风舞动,院子上空的月亮静静地发着光。
安芷翻开语文作业本,拿过垫板想垫在纸下面,目光触及垫板时,她的手顿了顿。她平放下垫板,学着宫依岚的做法,在上面写下自己细细的心事。
有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动了安芷的刘海,却吹不散她眼底的惆怅。
山之高,月出小
月之小,何皎皎
我有所思在远道
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安芷不敢明目张胆地写下白夜的名字,便隐晦地用铅笔在白纸板上写了几个英文:day and night。后面还加了句:好好学习。
四班和五班之间只是隔了一堵墙,那堵墙却是安芷和白夜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阻障。其实哪怕两个人只是面对面站着,安芷也没有勇气说出那句:“你好,我叫安芷。”
像是被施了咒,有些话,真的很难说出口。
沈城知收起语文作业本,拿出了数学练习题,接着又从书堆里抽出一张听写过的纸用来演算。她看到纸上打满了对号,苦笑着翻到了背面。
语文第一,数学不及格。小学时的一次成绩她记到现在。就是那次考试之后,她和李一成彻底走向了道路两端。
沈城知一直以为是天不遂人愿,可听了江玉染那番话后,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也不够勇敢。
要再给他写封信吗?写什么呢?直接跟他告白?可又能怎样呢?她再勇敢也不可能去跟学校女老大抢男人。勇敢不代表蠢。
今我打开放在桌子上的信,看到整张粉红色的信纸上都是文艺又肉麻的句子。她赶紧把信扔到一边,拍着胸口试图镇定下来。
这时有个小纸团从身后扔过来,今我转身望去,白夜正冲着她笑:“写得怎么样?”
今我摇了摇头:“太恶心了。”
白夜笑了一下:“这次这个还好,你没见之前那个,根本没法看。这封里面有几个句子你写作文可以参考一下。”
今我扶额叹道:“那些女生从哪儿搜罗的这些句子,这也能下的去笔?果然爱情令人盲目。”
白夜转着手里的笔,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不怀好意地对今我说:“以后再有信送来,还麻烦班长帮我处理一下,不然影响我学习,这多不好。”
今我抓起桌上的橡皮就扔了过去:“恶心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白夜笑而不语。
窗外吹来的风掀起了窗帘,墨浅非站起来关上了窗户。她透过窗户上自己的影子,看到了一树婆娑。
学校后面的梧桐树伸展着粗壮的枝干,枝干上的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它在这里屹立多年,每天看着教学楼从灯火通明到人走灯灭,也看着一年一年不同的人倚窗而叹。
㈢
“周五喽!”
应笛坐在桌子上转着书,兴奋地对杲杲说:“下午放学后我们去叫着江玉染一起走吧。”
杲杲笑出了两颗虎牙:“好啊。”
“终于可以回家了。”应笛跳下桌子,走出门去了。
许诺拿笔戳了戳今我:“你回哪?”
今我回过头回答道:“岫云村。”
许诺问:“你不回莫高寨看看?”
今我笑了一下:“我们家都搬了,我回莫高寨去哪?”
“来我家啊,我带你玩去,再叫上石源和。”
今我好久没有回莫高寨了,她考虑了一下:“也……行。”
白夜插嘴道:“那你之后怎么回岫云村?那么晚还有车吗?”
许诺听了对今我笑道:“没事儿,我骑车把你送上去。”
白夜把头一扭,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从后门出去了。他把胳膊搭在栏杆上,看着校门口的柳树发呆,有几个在院子里闲逛的女生看到他后故意叫他名字,他不耐烦地侧过身,正好看到迎面走来一个女生。
安芷交完作业从办公室里出来后,看到白夜凭栏而立,不由自主地贴着栏杆低着头走过去。
突然,白夜一下侧过身来面向着她,一只手还搭在栏杆上,那姿势像是特意拦住她一般。
安芷看到白夜转过身来吓了一跳,她半带惊喜半带羞涩地抬头,正迎上白夜明澈的眼眸。就在那一刻,安芷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他们仅仅对视了一秒,安芷便迅速低下头匆匆离去。她感到两颊发热,心脏也像打鼓般咚咚跳个不停。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秒间,她感觉自己已经经历了草木荣枯,风花雪月,沧海桑田。
白夜盯着她背影看了一会儿,等她转进了四班,才想起来她就是隔壁班那个考了年级第二名的女生。他转过身又凭栏看了会儿风景,然后走回了教室。
安芷进教室时,秋洛正跟其他女生聚在门口看往来的帅哥,她看到白夜随着安芷的身影往这边看,立时激动不已。她赶紧跑进教室,抓住安芷大声喊道:“白夜在看你!”
安芷惊恐地回头看她,班里的女生都向她们看过来。
安芷强装镇定地走回座位上,宫依岚和楚月溪都围过来听八卦。秋洛继续兴奋地说道:“真的,安芷从办公室里一出来白夜就拦住了她,她回教室的时候白夜还一直往这边看。”
“啊——啊啊!”
女生们都尖叫起来。
楚月溪推着安芷胳膊问道:“他跟你说什么了?”
安芷笑着摇摇头:“没说什么。就是刚好碰到了。”
宫依岚小碎步跺着脚:“啊——好羡慕啊。天哪,好像偶像剧啊。”
安芷心花怒放,止不住地嘴角上扬,秋洛打趣道:“哎呀你看笑的呀,你俩什么时候成啊?”
“说什么呢?”安芷打了她一下。
大家都笑着开起他俩的玩笑来。
㈣
住宿生们每周五放学回一次家,这天下午只上三节课。第二节课下课后,韩奕和李一成跑到三班门口找向晖之,商量着要回小学看看。
沈城知看到李一成站在门口,装作出去透气,在他不远处的栏杆边站着。她听到他们说要回母校,心里也动了这个念头。
沈城知看到安芷在栏杆前跟几个女生说话,便向她走过去:“安芷——”
安芷见是沈城知,笑道:“班长有何指示?”
沈城知第一次听安芷说俏皮话,也笑了:“你活泼了不少。”她接着说:“放学后要不要回母校看看?”
安芷想了一下,点点头:“好。”
最后一节课的最后十分钟,总有些按捺不住的同学提前开始收拾书包,而最后一节课往往是班主任的课,不同的老师听到下面的骚动,都作出了不同的反应。
三班班主任说:“都别动,谁动一下全班都别下课了。”
四班班主任说:“这么急着走啊?那咱就拖堂,你们想早点下课我偏要拖到最后一个下课。”
五班班主任说:“都收拾好了吗?别落下东西,作业记得做啊,回来我要检查的。你们再看一下有没有落下的,等铃声一响咱就下课。”
“叮铃铃——”
整个教学楼像炸开锅一样,同学们争先恐后地往外冲。楼梯上推推搡搡,院子里人声鼎沸,回家的欢乐充斥了校园里每一个角落。
而四班却安安静静,同学们一动不敢动。
四班班主任坐在讲台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看着下面的同学说:“再着急啊?急啥啊?我不说下课你们走的了吗?”
韩奕站在走廊上从透过窗户向里张望,他看见四班班主任凶神恶煞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完了,薛风辰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了。”
向晖之说:“你们先走吧,我等他就行。”
“好,那我们在亭子里等你们。”韩奕说完跟其他人先走了。
向晖之倚着栏杆,看着窗户里的身影发呆。他如此光明正大,如此明目张胆,可只要他不说,窗户那边的人就像瞎子一样,怎么也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