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五年前廉子衿几人在小李家村遇到了灵兽蜚,已经近百年不曾出现的灵兽开始频频现世。灵兽入世,不管是不是进行霍乱,都会引起人们的恐慌。
于是,为了收服入世的灵兽,原本极少在尘世行走的玄门中人,在世间的身影也逐渐多了起来。
江城。长白门后山,闻杳林。
一个头发高高竖起,身穿利落窄袖襦裙的少女,正手持一柄长剑在林间舞动。招式繁复,却干净利落。
近看之下便会发现,那少女眼上蒙着黑色布条。在茂密的竹林间快速地使出令人眼花缭乱的招式,周围的翠竹却未伤到分毫。
这时,从一旁走来另一位女子。打扮同样简单利落,天青色窄袖襦裙,身材较一般女子更为修长挺拔,梳着简单的发髻,未带钗环,手中也握着一柄长剑。
她便是五年前和廉子衿一同在小李家村收服灵兽的长白门弟子,萧雨歇。而正在练剑的,便是被廉子衿从狱法之山山脚下捡回来的青榖。
五年前,廉子衿将青榖带回了长白门,并让她拜在了掌门廉赟座下。于是,青榖成了萧雨歇的师妹,掌门的关门弟子也从萧雨歇变作了青榖。
长白门掌门廉赟,修为已近化境,近些年常年闭关,基本不再过问门中之事。廉赟是廉子衿的伯父,而他的父亲廉贽,是上一届的执法长老。
在廉子衿十五岁那年,廉贽辞去了执法长老之位,带着妻子宋氏外出云游,至今未归。执法长老之位由廉子衿的兄长廉霁接替,再加上掌门常年闭关,实际上门中一应事物,目前都由廉霁安排。
青榖虽然担着掌门弟子的身份,见到师父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她的师父实际上是廉子衿。廉赟只是偶尔出关时,将萧雨歇和青榖叫到跟前指点几句。
廉子衿从小天资便超越常人,尚是少年时便已经有了不浅的修为。他的修行启蒙之人是自己的伯父和父亲,十岁之后便开始独自修行,并且以令人无比惊叹的速度快速进阶,十五岁便在清谈大会上名震玄门。
他这个师父,着实名副其实,不止教青榖练武、修炼灵力,还负责教她说话、识字、音律等等。
廉子衿比青榖年长五岁,可以说他是和青榖一同长大的,也可以说青榖是被他一手带大的。
五年下来,青榖说话,行事早已和寻常人无异。从外表来看就是一位长相明媚的少女,很难和五年前那只“小兽”联想在一起。
“阿榖。”
听到熟悉的声音,青榖停止练剑,右手翻转,将剑插入剑鞘。摘下眼上的布条,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果然见萧雨歇就站在不远处,正朝自己走来。
“师姐,”青榖向前迎了两步,问道:“有什么事吗?”
“你忘了?”萧雨歇道:“今天是门中弟子下山采办的日子,子衿还没回来,我陪你一起下山。”
长白门是修玄门派,与尘世交集自然极少。当初廉子衿将青榖带回长白门,又想让她多接触些世间的人和物,便求得廉霁的准许——每月跟随下山采办的队伍一起出去,他带着青榖在外游历两日再回来。
数日之前,长白门接到云门门主的邀帖,邀请长白门参加其父云老爷子的寿辰。廉赟还在闭关,廉霁要掌管门中事务无暇分身,这赴邀之事自然就落到了廉子衿这里。
那几日青榖染了风寒还没有痊愈,萧雨歇一向不喜欢过于热闹的场合,所以只能廉子衿一人前去。
当初廉子衿每月带青榖下山,是为了让她多接触尘世中普通的生活,好渐渐适应。
如今虽青榖早已经和寻常人无异,但二人或者加上萧雨歇三人每月下山两天却成了习惯。廉子衿出发之前特意叮嘱萧雨歇,若自己没有赶回来,便由她带着青榖下山。
“好。”青榖闻言,顿时喜笑颜开,赶忙说道:“那赶快走吧,师姐。”
二人并肩向着山门口走去。
“当初让你练剑是因为你的手腕力量不够,拿鞭子的时候不够稳。”萧雨歇边走边说道:“如今见你使剑的样子,到不知是剑为鞭辅,还是鞭为剑辅了。”
青榖初入师门,廉子衿便将她带到了灵室——那是他父亲廉赟收藏兵器之所。
众所周知,廉赟酷爱收藏兵器,且和当世几位制器大师交好。能够陈列在灵室中的兵器定是世所罕见,甚至有些已经成为了灵器。
器本无灵,所谓灵器,便是普通的兵器因为主人的灵力强大,经过灵力长期的浸染,器便有了灵,死物便成了活物。
灵器认主,所以基本上不会有第二任主人。
青榖在琳琅满目的兵器中看了一圈儿,最终选中了一根不起眼的鞭子。
那鞭子通体乌黑,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倒是青榖极其喜欢,从拿到后便基本不曾离身。
后来廉子衿又从从为她选了一柄长剑。想让她通过练剑提升手腕的力量,从而更好地控制鞭子。
耐不住天资过人,本是起辅助作用的剑术,青榖亦是深谙其道。
修玄之人大多用剑,用鞭子的极少,长白门目前只青榖一个。所以平时她总是同平常弟子一样握着剑,鞭子被施了法隐在腰间。
二人走至山门处,外出采办的队伍已经集合完毕。
青榖和萧雨歇虽然年纪不大,辈分却不小。队伍中的人,除了几位管事,都是二人的晚辈。所以见到她们到来,一群二十多岁甚至已过而立的弟子都抱拳行礼,恭敬地喊:“师叔。”
众人互相致礼后,队伍出发。萧雨歇性子偏冷淡,对待不甚相熟之人更是寡言。青榖也不太喜欢和人寒暄。
所以二人不远不近地跟在队伍的后面。进入城门之后,便和众人分道而行。
走在街上,看着人群大都往一个方向涌去,她们也跟着往那边走。
很快,眼前便呈现出热闹非凡的场景——街道两旁摆满了小摊儿,首饰、小吃、菜蔬应有尽有,摊主们像是比赛一般大声叫卖吸引客人。
还有些没有摊子的小贩,扛着货物来回走动。街头有人卖艺,观众里三层外三层围成圈儿。卖艺的旁边错落着五六个算命的摊子,旁边也不缺少一二顾客。
“师姐,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来。”青榖说完,一转身便挤进了人流。
不多时,她从人流中挤出来,手中多了两串鲜红的冰糖葫芦。
果然是去买这个了,萧雨歇心想。萧雨歇虽然跟着他们出来的次数不算多,但也知道了青榖爱吃冰糖葫芦的习惯,每次下山必定要买。
“师姐,给你。”一脸笑容的青榖将其中一串递给萧雨歇。
萧雨歇伸手去接,却在手指即将碰到竹签的瞬间,冰糖葫芦被突然出现的另一只手抢走了。
青榖和萧雨歇立马看向糖葫芦飞走的方向,只见几步之外,站着一位男子,剑眉星目,身穿广袖长袍,头戴玉冠,腰束玉带,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拿着刚刚抢去的冰糖葫芦,此刻正含笑看着青榖二人。
青榖和萧雨歇都有些错愕,看着对面那人咬了一颗果子在嘴里嚼,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阿榖,师姐。”
二人听到声音皆立刻回头,看见廉子衿正朝着边走来。
“师兄,你回来啦。”青榖快步朝廉子衿跑去,瞬间将糖葫芦的事忘于脑后。
青榖在廉子衿跟前站定,廉子衿习惯性地伸手摸摸她的头。笑着说:“知道你们今天会出来,便过来了。”
“果然啊,只要是子衿兄一出现,便立马没有人搭理在下了。”略带戏谑的声音传来,锦衣男子见没人理自己了,便主动走了过来。
廉子衿听到他的话笑着摇了摇头,对青榖和萧雨歇说道:“这是云公子。”之后又对着对面的男子介绍道:“云公子,这位是在下的师姐,萧雨歇,这位是师妹青榖。”
“两位姑娘好,在下云流景。”云流景微微欠身。
青榖和萧雨歇一同还礼。
说到云流景,即使是对传言不甚感兴趣的青榖和萧雨歇都略知一二。
当今的玄门百家,最出风头的青年才俊有三人——廉子衿、不周山的大弟子晓寒轻,以及云门的云流景。
三人自是都有一副令人艳羡的好皮囊,但不同的是,廉子衿和晓寒轻皆以天资聪颖、年少有为闻名,云流景却是众所周知的不热衷修玄、游戏人间。
他的行事常常被老一辈诟病不思进取、不学无术,但不凡的家世、俊俏的相貌再加上出了名的好脾气,使得他极得玄门中女眷尤其是年轻女子的青睐。
“萧姑娘,我便不随子衿兄称你师姐了。”云流景对萧雨歇道。随即又看向青榖,扬了扬手中的冰糖葫芦,笑着说道:“抢了你的糖葫芦,小青榖没有生气吧?”
青榖早已将冰糖葫芦的事忘在脑后了,而且看着他那双含笑的桃花眼,任谁也生不起气吧。况且你抢的是师姐的,又不是我的,青榖心想道。
廉子衿让其他跟随的长白门弟子回去,四人留在了城中,打算两天之后返回。此举正合云流景的心意,从闽中来到江城,他又是爱玩儿的性子,自然想领略此地的风土人情,回到长白门就没有这么多好玩儿的了。
廉子衿温和但也稳重,且不像云流景那样爱玩儿,萧雨歇寡言,如此一来,云流景自是和青榖玩儿到了一块儿。他极喜欢青榖天真纯粹的性格,不过半日两人就混得十分熟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