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界。无尽暗夜。
见烛阴已经回归,无疆上前询问道:“他们答应放人了?”
“嗯。”烛阴点头。
“灵兽呢?”
“送回狱法之山了。”
听到烛阴的话,无疆有些愠怒:“既然已经将它带出来了,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放回去?有它在手,那些人族的伪君子行事必会有所忌惮,我们的计划实行起来就会顺利许多。”
“我说过了,祖训不可违。我们的计划,不可以将灵兽牵扯进来。”烛阴的声音已经有了冷意:“这次是为了将族人救出,既然已经事成,自然该将其送回。”
“烛阴,你怎么如此迂腐?”无疆怒道:“仅凭我们一族之力,计划要拖延到何年何月?更何况,复辟大业得利之人仅仅是我们吗?最后得益最大的还不是兽族?凭什么牺牲的只能是我们,而它们就可以坐享其成?”
“无疆!”烛阴沉声道:“我们的使命只是唤醒大人,其他的要大人自己定夺。我们不能越俎代庖。
你有没有想过,现在的灵兽因为从小便长在结界中,凶性被掩去了大半我们才可以如此轻松地将其带出或送回。
若是有一天,我们控制不了了要怎么办?让它们死于人族剑下,还是我们自己清理门户?”
……
睢阳。宋宅。
“阿榖,我已经将消息告知兄长,很快那人便会被释放。”看着手中的绿叶消失,廉子衿对青榖说道。
青榖点头,复又道:“师兄,小四是被阿姆从狱法之山中带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放了那个人。”
“她既然能自由进出狱法之山的结界,并且还能将灵兽带出来。那日后岂不是麻烦不断?”
云流景道:“那里可是封印着成千上万只灵兽。”
闻言,青榖解释道:“她答应我,以后不会再把灵兽带出来。”
“小青榖,你也太单纯了。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她可是半兽族,是敌人。你……”
被萧雨歇用剑戳了一下,云流景看到了青榖越来越凝重的神情,立即打住,将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他暗暗自责:云流景,你不是最擅察言观色了吗?怎么方才就变成了傻子?
他看着青榖,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那个,小青榖,我不是那个意思。总之,总之这不干你的事,你一点儿错都没有。”
没有料想中的强颜欢笑,青榖只是收敛了面容,恢复一脸平静。她继续道:“她还说,她住在鬼界。”
一石激起千层浪,虽然在座只有四人,听者只有三人。但三人心中的惊讶却是比千层之浪还要汹涌澎湃。
“鬼族之人居住的鬼界?”萧雨歇确认道。
见青榖点头,云流景感叹道:“小青榖,跟你们在一起,可当真是奇遇不断啊!”
先是接连遇到百年未曾现世的灵兽,后又发现消失了万年的半兽族重现世间。
如今,竟是连鬼族也牵扯了进来。
“难怪玄门找了他们几千年,遍寻人间而不得。想来是从万年前便在鬼界栖身了。”廉子衿看向青榖:“阿榖,她可还说了什么?”
“她还告诉我去往鬼界的路和打开路途的方法……”对于那句“玄门终究会容不下你”,青榖怎么也说不出口,也不想说出口。
烛阴初次在狱法之山说出这句话时,青榖只当作是句威胁恐吓之语。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事情接连发生,她却开始慢慢地相信,同时也开始恐惧。
她仿佛真的有种感觉——自己离玄门越来越远,而这些最亲近的人,终有一天会远离。
见苌苡荆过来,四人转了话题。
半年过去了,苌苡荆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爱说爱笑爱撒娇玩闹。在她的带动下,气氛倒着实轻松了不少。
此时几人正或坐或倚在宋宅后花园湖边的假山石上,春日的微微暖阳照在碧波粼粼的湖面上,发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芒,看得人产生困意。嫩黄的迎春花还盛着微露,即使是成片地开放也显得娇弱无比。
苌苡荆走到云流景身旁,看着她道:“流景哥哥,还记不记得上次你们离开的时候我对你说的话?”
“上次?什么话?”云流景慵懒地斜倚在石头上闭着眼感受阳光的暖意,听到苌苡荆的话后抬头看向她。眼中仍有着些许迷离。
苌苡荆见此也不见恼意,笑着对云流景道:“我喜欢你,心悦于你呀。”她本就长相甜美,此时面庞散发着微微的光芒,竟是比一旁的迎春花还要娇艳。
闻言,廉子衿终于彻底清醒。他站直身子,看着苌苡荆:“小丫头,这个玩笑过了这么久你还没忘?”
“流景哥哥,我没有开玩笑,我真的喜欢你。”
“这……”看着一脸认真的苌苡荆,云流景为难地看向了廉子衿:你快过来管管,这是你表妹。
廉子衿却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他,不做言语:你不是阅历丰富吗?自己解决。
云流景又看向青榖,却见青榖正盯着萧雨歇。而萧雨歇见云流景望过来,竟是直接转头走了。
萧雨歇走后,青榖也跟了上去。廉子衿见青榖走了,也跟了上去。
湖边,便只剩下云流景和苌苡荆二人。
……
在宋宅停留了一日后,四人返回长白门。日前廉子衿便已经请廉霁放人,但当他们回到长白门之时,人却依旧待在牢中。
“兄长,为何还没有把人放回去?”廉子衿问道。
廉霁看向眼前的四人,似乎是羞于启齿。片刻后,他回答道:“子衿,你们离开之后,那人便被带回牢中。
但是,有几位掌门对于将其放归的做法极其不赞同。便瞒着众人,半夜去到牢中,将那人的灵根毁坏了。
所以,不是我们不放,而是那人根本走不了。”
半兽族和兽族一样,是天生带灵根,灵根便是他们灵力的储存库。凭着灵根,他们才有了长久的寿命。而灵根一旦被毁,便会变作普通生灵,别说长寿,连灵力都会散尽。
没有灵力,自然无法施展移形之术。而重伤在身,他想要用双腿行走也不可得。
青榖闻言,转身就快步向外走去。连一声“告辞”都忘了对廉霁说。
其余三人也连忙告退,追上青榖。
四人来到牢中,那半兽族人用和上次相似的姿势趴在地上。身上的伤势也和之前差不多,只不过结了更多的痂。身下的法印和后颈的符咒已经不见。
虽然外表没有多大变化,但来到这里的四人都是修玄之人。自然能够感受到——之前此人身上即使被符咒压制也依旧汹涌的灵力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了一片死寂。
对于玄门的出尔反尔和施加在这人身上的手段,几人都感到气愤。但是想想,他们又是站在怎样的立场去讨伐呢?
青榖走到那人身边,将其扶起架在肩上。对着面前的三人道:“我要送他回去。”她的声音不见波澜,眼中却是一片坚定。
“小青榖,你怎么送他,又要送他回哪儿呢?”云流景开口道。
“去鬼界。”
“不行!”萧雨歇首先站出来挡在青榖身前,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说道:“阿榖,不可以!
三界在上古便有契约,不得擅自踏足他界,不得干涉他界之事。”有违者,三界共讨,形神俱灭!后面这句话,萧雨歇没有说出来。
可是,青榖仍是毫不退让:“师姐,我必须去。”
萧雨歇没有再说什么,但也没有挪动脚步,依旧挡在青榖身前。
在云流景的认知中,青榖和萧雨歇之间的感情,比之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何曾见过她们为了一件事争吵起来并且互不让步的样子。
他连忙向廉子衿求助:“子衿,你倒是说句话呀。”
廉子衿先是沉默不语,就在云流景认为他也没招儿的时候,却听廉子衿道:“阿榖,我陪你去。”
“你疯了不成?”这下,不等旁人开口,云流景首先大声反对道:“我是让你劝劝你师妹,不是让你跟着一起发疯。
那是鬼界,你们是人,那是你们说去就去的地方吗?她年纪小不懂事,你也不懂吗?”云流景显然真的动了怒:“我知道你们心中不忍。但是,为了一个异族之人,你们要把自己搭进去?你们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不许去!”云流景也像萧雨歇挡青榖一样挡在廉子衿面前。
一时间,四人谁都没有开口,也都没有挪动脚步。
就这么过了将近一刻钟,廉子衿对云流景道:“我们只是将人送到,不会在那里过多停留,更不会干涉鬼界之事。”
“那也不行,此事没得商量!”云流景脸上怒容未褪,斩钉截铁道。
而萧雨歇,从始至终都没有让步的意思。
廉子衿和青榖对视一眼,首先拔剑出招。云流景早有准备,展开赤面乌骨扇迎上去。
另一边,青榖也将半兽族人安置在一旁,和萧雨歇战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