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老祖斜而鄙视之。偶然心生一计,睁眼回笑,道:“浚源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的好日子要到头啰!”
说罢,他一声令下,丛密林中,无以计数蠢蠢欲动的邪派弟子一拥而上。
喊杀之声淹没壑山之下。
逍遥老祖中意宋仙雪出尘脱俗,奈何身形一动,十多个瑶碧派高手迎面拦来,不得已只好先把宋仙雪置一边。
注意到逍遥老祖的动作,浚源老祖有不好预感,快步飞到轩辕昊身侧,打算交代什么,扭头瞧了一瞧,附近的弟子都去应敌了,只有宋仙雪昂首挺胸立在旁边,仿佛知道百药谜书在轩辕昊身上,持剑护之,不由愣住。
一个容颜青涩的面生小孩瘫在地上,其脸色惨淡,好像吓得不轻。
“你……”浚源老祖想说什么,话到口中,想到什么,又咽了回去。
轩辕昊以为掌门叫自己,连忙答道:“掌门放心,在下绝不让逍遥老贼得逞!”
浚源老祖回神过来,不自然地点了点头。他没来由地叹了一口气,严肃道:“你们无需应战,但是务必保住百药谜书不被抢去。”
宋仙雪端正道:“弟子遵命。”
轩辕昊原以为浚源掌门许自己战死,也不许私自将百药谜书拱手送予逍遥老祖,心下一横,准备拼死相搏,谁想浚源老祖并无此意,傻眼道:“这……”
踌躇片刻,逍遥老祖天陨鬼刀刚猛无阻,眼看就要逼近过来。浚源老祖一看时间不多,赶紧翻出两个精致盒子,黑色给轩辕昊,白色给宋仙雪,吩咐道:“这俩盒子为阴阳遁甲,能在关键时刻挽救一命。你们现在立即去海山和王母山。逍遥老贼不知道百药谜书就在你们身上,绝不会派人追杀。”
宋仙雪收起盒子道:“弟子遵命。”
轩辕昊见状,也把盒子收起,沉重道:“谨遵掌门吩咐。”
浚源老祖勉强一笑。
他正欲离开,扭头又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小孩,触起念头,转身交代道:“把他也带上吧。”
宋仙雪、轩辕昊不明所以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不可思议之色。
瀛水长生屿疆界辽阔,并非仅有壑山、海山、王母山三山之范围。
这里山脉连绵,海岛众多,更是遍布修仙宗派。譬如壑山有瑶碧派,海山有甘露派,王母山有阆苑派,且说逍遥洞府,其实也在瀛水长生屿的领土内。
轩辕台江山门临崖而建,亦在瀛水长生屿。
宋仙雪、轩辕昊携小孩速离壑山瑶碧派,转眼已至江山门下。两人回头一看,壑山那边黑烟密布,月光受阻,连大地都暗下来许多。战况之烈,怕是难以想象。
星空乌云滚滚。由近及远,由灰及暗,山景树林逐渐没入虚无。宋仙雪脚步停住,低声说道:“阁主,麻烦稍等一下。”
轩辕昊讶道:“仙雪师妹,可有变故?”
宋仙雪闭嘴不言。
不过她并非无端喊停。山风拂过,只见她脚尖点地,旋即耸身一跃,落在了悬崖边上一块巨岩的上面。
轩辕昊见状,又是一讶。
黯淡月光冷了山野,却照亮宋仙雪纯白无瑕的面容。她缓缓拔出手中青铜古剑,无数的山灵地气仿佛从沉睡之中慢纷纷醒过来,刚才还是寂静一片的悬崖之下,转眼已隐隐约约可以听到美妙的神鸣之声。
轩辕昂目一望,不经意间竟然看呆了。他怀中小孩不再胡乱挣扎,目光痴然,似乎也被宋仙雪惊住了。
轩辕昊猛然间想到什么,讶道:“仙雪师妹,你要降神?”
传说中,以舞降神每降神一次,仪式之后往往躯体透支,就像刚刚经历过剧烈恋情的女子,瞧去满脸通红,没有不是气喘吁吁的。严重者走路都要摇摇晃晃,因此非紧急情况,降神者通常不会主动献舞。若宋仙雪选择此刻降神,纵使能助壑山那边,可相对的,一旦逍遥洞府那群贼人追杀过来,又该如何应付?
何况瑶碧派还有降神者,要降神也不是宋仙雪,眼下宋仙雪要降神,轩辕昊怎能不惊,连忙催促道:“在下以为,我们还是赶紧前去王母山为上上策。”
宋仙雪闭目笑道:“阁主,不打紧的,片刻就好。”剑鞘离手,落在岩石的缝里。
手起,剑指孤月!
宋仙雪人剑合一。
抬首一望,这时这刻,此夜此景,忽然之间,轩辕昊竟有一种她似天人的错觉。
胡思乱想着,轩辕昊全然未注意到,天地气象已然异动,那些遍布山林峰野纵横交错的大地灵脉,已悄悄顺应宋仙雪的降神,逐渐释放仙气。
“剑舞·星海!”
风卷树海,萧杀一片。青铜古剑化作残影,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言不出奥妙。
宋仙雪微闭睫睑,身剑合一,以月为眼,以树为耳,飘然起舞。不知几时,夜宆乌云汇聚,层层叠叠不缝隙,织成雷幕。
景望蹶然蹬脚,从轩辕昊怀中挣脱出来。
轩辕昊吓了一跳,以为有敌人偷袭来了。凝眉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景望这小孩不安分,跑到一棵大树下。
“你要干嘛!”
轩辕昊话刚出口,见景望凝视壑山方向,怔了一怔,也朝壑山方向望了一望。轩辕昊身影僵住,顿时傻眼。
幽幽月下,草木生命皆于沉睡。本来晦暗无光的苍茫大地此刻宛如夜穹星辰点点,于无尽深邃之中镶上一颗一颗耀目灯影,其密比沙粒,繁不可数,更似星辰倒影,满天星斗每每闪烁一下,那些以壑山瑶碧派为中心不断往外扩散的灯灯点点便随之也闪烁一下。
星海扩散速度之快,转瞬十里。
大地星海转瞬之间扩散至百里之外,直逼轩辕台。不一会儿,江山门下也渐渐亮起无数灯点。
宋仙雪的剑式越来越怪。轩辕昊抬头一看,这才发现这些光点均是由隐及现,由虚转实,尽数悬浮半空,最终轮廓初现,转化为灯笼,约计百步一盏,构成阵法。“这就是仙雪师妹的降神么?”轩辕昊心下一惊,总算大开眼界。
惊叹之际,悬崖之上腥风大起,六道黑影乘着厉器,迎面杀来。
轩辕昊此刻已经回神过来,警觉力大增,自然有所发现,骂道:“果然够快!”
他此前就有预感,一旦宋仙雪在此降神,定然会被邪徒发现,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然而眼下仪式已起,万万不可打断。他准备冲上去跟他们大战数百回合,猛然想到一旦自己被缠住,宋仙雪怎么办,连忙把怀中百药谜书抛给小孩,嘱咐道:“景望拿着,这本书对咱们瑶碧派至关重要,千万别被抢走。待会如果师父来不及回来,你就带着宋仙雪师姐躲着。记住啊,务必保证她的安全。等宋仙雪师姐恢复过来,你就把书还给她。徒儿懂了吗?”
景望正是小孩的名字。轩辕昊对他以师父自称,顾名思义,这小孩乃是轩辕昊的弟子。景望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道:“徒儿知道了。”说着,他赶紧把书藏到衣服里边。
景望虽年幼,却不愚蠢。轩辕昊师父把百药谜书放自己身上,一来就算邪徒擒住自己三人,也决然不会去搜小孩的身子,到时候只要宋仙雪能恢复过来,以宋仙雪的修为,不说杀敌,仅仅逃命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轩辕昊交代完了,跑去抱起景望,将他扔上宋仙雪所在的巨岩。说时慢,那时快,从悬崖上空飞落的六道黑影转瞬即至。而借灯笼亮光,轩辕昊也看清了六人面孔。
轩辕昊眉头一皱,道:“竟然是你们?”长剑出鞘,眼皮若有跳动,仿佛这六人曾让他吃过大亏。
六人降在离宋仙雪不远处的另一块巨岩上。一个胖子道:“我猜是谁呢。不知道这大半夜的,你来这这儿做什……”
一个瘦子突然插话道:“大哥快看,那儿有个女人在跳舞!”其余五人皆一怔。
六人齐目望去,皆屏住呼吸,睁大眼睛。六人仔细看清那女子面容,异口齐声骂道:“当年那贱娃!”
轩辕昊一怔,听他们的语气,难道这六人认识宋仙雪啊?而且一个一个一副恨得牙痒痒的样子……
轩辕昊哪里知晓,这六人曾拜魔教尸神教噬魂长老为师,学艺初成便兴风作浪,在江湖上闯下滔天罪孽。
六人反而引以为荣,自封六杀士,所到之处鸡犬不宁,害了不知多少良家女子。后来去了魔城,还是不知收敛。一天夜里准备洗劫一户富贵人家,六人刚进院子,惊奇发现院子里竟有一个小女孩持着油纸伞努力跳舞,看上去八九岁样子,可爱极了。
玩够了艳熟娇柔的妇人,还是头一次遇到如此一尘不染的小女娃儿,六人竟然丧尽天良想扑上去。哪知他们一上前,还没得手,突然之间天地变色,本来还是万里晴空的苍穹竟在一瞬之间布满雷云。
抬头上望,只见天空闪电跳动,即便身在院内,也能感觉到那一种毁天灭地的震撼感,六人不禁僵住。
六人感觉不妙,想离开院子,可惜已经晚了。六道紫色闪电从天而降,震惊天地。六杀士凡人之躯,如何扛得住这等雷霆之怒,顷刻晕厥过去。
还是那时候的宋仙雪年纪小,雷霆虽霸,不过不够狂,否则六人当场毙命,哪里有活着的机会。
六人醒来后,已是全部在天狱之中,禁锢之力使六人丧失抵抗的能力,整整被折磨十年才找到机会越狱逃离,可不就是恨死宋仙雪这个小女娃儿了。
后来打听,六人知道了当年的女娃儿叫做宋仙雪,奈何那时的宋仙雪已是瑶碧派弟子,六人心虽愤怒,又能怎样。
瑶碧派乃瀛水长生屿三大宗主门派之一,六杀士断然报仇无望。怨恨之心深埋十年,眼下再遇宋仙雪,几乎就要喷发出来。
轩辕昊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看来得赶紧阻止这六个家伙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