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湘的伤口虽然多,但大多不深,没有特别危险的状况,其余几人也都差太多,但戎幕宸背部的那道刀伤却是有些麻烦,三名军医围着他施救了大半个晚上才勉强处理好伤口,扼制住伤情。
萧湘便一直在旁焦急地看着,直到黎明一声鸡叫,戎幕宸才微微醒转。
萧湘赶忙上前,蹲在榻旁。一把握住戎幕宸的手,眼角微微含泪:“戎幕宸,你吓死我了!”
戎幕宸只是微微一笑,伸出手抚了抚萧湘颊的秀发含笑道:“乖,别哭,没事了!”
是的,没事了,她从一场荒诞离奇的布局中逃出来了,她从惊心动魄的政治杀局中活下来了,她从四面楚歌地追捕中闯过来了,虽然她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可她的眼泪却无法抑制,一颗颗滚落,湿热的液体滚落在戎幕宸的掌心,烫进了他的心里。
“戎幕宸,为什么,为什么,我逃不出对你的亏欠,即使我努力的偿还,最后却还是要赔的一贫如洗!”萧湘悲戚道。
戎幕宸抿了抿唇,柔声道:“傻瓜,那些是我欠你的!”
萧湘失声痛哭,将脸埋在他的掌中,诉尽多日来的彷徨哀伤。
这时宁无远从门外走来,站在戎幕宸榻前,欲言又止。
“说!”戎幕宸此时已经坐起,背部轻轻地靠着软枕。
宁无远嗫嚅了片刻,似乎很难开口,但最终艰涩开口道:“半月前的消息,梁国公主薨逝!”
“什么?谁,梁国哪个公主?”萧湘闻言霍然抬头道。这个消息有点出人意料,她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宁无远的喉结抖动了一下后复又道:“梁国长公主梁靖宁!”
轰然一声炸裂,萧湘的脑中一片空白,她身子一软便瘫倒在地,两眼空洞地望着前方,忽而又厉声道:“不可能,不会是宁儿!”
“梁国只有这么一位公主!”宁无远低声道。
是啊,除了她梁国还有哪个公主?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呀”
“你说话可真好玩儿,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叫沈燃,是内廷卫的副统领!”
“梁靖宁多谢几位今日相助之恩,若不是几位,宁儿今日很难如此轻易脱身,在此多谢诸位!”
“我早已做出了决定,在我踏出梁宫的那一刻开始,我的立场便定了,今后,我只能跟着他,无论天涯海角!”
“萧湘姐姐,人的一生所做的哪次决定不是一场豪赌呢,上到天潢贵胄,下到贩夫走卒,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人生的轨迹,或好或坏,并不能提前预知,很多时候也只能跟着自己的感觉走,赢了,就是美满,输了,便是不幸,你我,都一样!”
少女的话语如同一条条重复的音频,在她的脑海中反复划过,从初识到如今,了了数面,却给了她人生中莫大震撼的女孩。
“怎么会这样?”萧湘的泪滴滴滑落,她发现此刻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珠好似是自己长了翅膀,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她的眼眶,她拼命地想要把它们擦干,却发现有更多的涌了出来,她想告诉自己,她很平静,只是难过,不应该如此哀伤。可是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和神经,任由它们自由发挥!
“说!”戎幕宸满脸疲惫。静静地倚在靠垫之上,满目沧桑。
宁无远便将事情说了个大概。可这事说起便在更久。
自从与梁靖宁在三无分开之后,她便跟着沈燃到了一个偏僻的村庄,令她赶到奇怪的是她与沈燃住下的当晚,便有数十人来到了他们的院子。
沈燃十分淡然地走了出来,院内火把闪动,亮如白昼。梁靖宁打量这群人,虽然穿着与中原人无异,但细瞧之下眉眼却与中原人有些区别。
“属下参见少主!”一群人望着沈燃齐声拜倒。
“起来吧!”沈燃应声道
“燃多谢诸位追随至今!”说着他向众人施了一礼。
众人无不动容道:“少主莫要如此,我等奉大王之名誓死护卫少主,少主所命万死不辞!”
“诸位不必如此!我今日来便是与诸位拜别,我欲前往乐户,寻位故人,伺机返回阿库巴,只是此去成败难料,特来与诸位辞别!”他声音低沉有力,声音虽不大,却足以保证每个人都能听到。
“少主,你去哪儿我们便去哪儿,誓死追随!”众人闻言,纷纷下跪。
沈燃摇了摇头道:“不必,凡是有家室者暂且留下,孤身一人且愿意追随者燃感激不尽!”
“不,少主,我等愿意跟随!”众人再次齐声道。
沈燃叹息道:“诸位心意我知晓,只是我已害得你们背井离乡,不愿再看到你们为我再次来回奔波,你们且先守在这里吧,等我消息,如若我能成事便会有求于诸位为我勒英出份力,如若我失败,诸位便留在这里,能过一世安宁便也不枉此生!”
“少主!”
“少主!”众人纷纷哗然泪下。
最终沈燃带着三十人离开了,剩余百人便留守在这里,多年后与各国浪人互相融合,再多年后反而形成了其乐融融的村落,这却是后话,在此不需多说。
却说那夜,沈燃安排好第二日启程事物之后,回到房内便看到了站在一旁梁靖宁。
“怎么还不睡?”沈燃柔声问道。
“睡不着!”梁靖宁轻声回道。
“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么?”他有些担忧。
梁靖宁摇了摇头道:“我在想,燃哥哥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有着怎样的经历!”
沈燃愣了愣,叹了口气,轻轻揽住梁靖宁,将她带到桌边,扶她坐下,望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我就是我,是你的燃哥哥,不是别的什么人!”
梁靖宁微微低了头,片刻后轻声问道:“燃哥哥,和我讲讲你的过去吧,我想了解它们,也想知道有什么是可以帮助你的!”她澄澈的眼睛像极了那雪山上亮眼的星。
于是沈燃便在她的旁边坐下,让她轻轻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开口说道:“其实也不复杂,我本名叫做博尔勒英,沈燃是我的汉名,我的父亲是阿库巴的王,但我的母亲却只是一个普通的汉女,沈便是她的姓氏,父王对母亲一见钟情,不顾那些长老的反对强硬地立了她为妃,可他却同时不得不立大长老的女儿为妃,两位妃子同等位份不分高低,自我出生以来父王便对我百般宠爱,相较于我那二弟,我获得的确实太多了!”他说着不禁长叹一声。
“父王一直以来便想将王位传给我,我也一直以为会是这样的,甚至我觉得与二弟的感情还是很不错,我们的母妃虽然不和,但我们兄弟之间却是十分亲厚,可就在父王驾崩的那一日一切都变了,向来与我关系亲厚的弟弟却与我倒戈相向,原本按照父王遗诏是要立我为王,但是族中长老却在大长老的煽动下以我母亲为汉女的身份为由发动了叛乱,同时逼死了我的母妃,让她为父王殉葬,而我在父王亲军的护送下才逃离了他们的追杀,那时我才明白,这许多年里我一直活在看似风平浪静的亲情之下!”沈燃不由一声苦笑,道不尽的苍凉与自嘲。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母妃被逼自尽的场景,她点燃了自己的寝宫,拿着父王赠予她的宝剑,就那样挥剑自刎,让自己的尸首与浓浓烈火一起随着她与父王的寝殿一起化成了灰,更忘不了她在临死之前那一抹的笑,宁儿,我想回到阿库巴,那是个十分美丽的地方,有巍峨的雪山,有数不尽的牛羊,有湛蓝的天空,朵朵白云就在你的头顶,仿佛你一伸手便可以触摸到它,处处安宁与祥和,是个很美的地方!”他一阵向往,那是他的家。生他育他的地方,如今那里的人却要逼他去流浪。
“从那天起我一无所有,但也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很多东西并不是注定是属于你的,你若想要便要自己去拿,最可怕的不是被命运打败,而是丧失与命运相争的勇气,所以,我不会输的,我会回去,拿回我想要的!”他的眼中射出了寒光,嘴角向上扬起了一个诡秘的弧度。
“我会帮你的,燃哥哥!”梁靖宁与他一起望着窗外星光,轻声回答,虽然她不知道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但她理解他,她也想回到自己的家乡,虽然那层层的深宫让她觉得恐慌,会让她想起幼时的腥风血雨,和那宫的最深处的森森白骨。
沈燃最终带了三十个人一起到了扈氏。
任如玉说的不错,他确实有个姨母沈柔是扈氏可汗的侧妃,能在扈氏可汗的身边呆上二十年的女子自然是极美的女子,虽然如今的她已经将近四十,但仍然风韵犹存,自有一番气度。
沈柔看了沈燃的扳指,不由叹道:“我与长姐失散二十余载,本以为今生不会再有彼此的消息,不想还有看到她后人的那一刻,只可惜她已经魂归天外,此生再也不能相见!”
沈燃却也只能沉默,母亲没有对他提起过她之前的事,他也并不清楚她们曾经遭遇过什么。
“燃儿,你的事我知道了,但你也清楚,我在可汗身边也就这样了,人微言轻,阿布多只是可汗的第三子,也并不是他中意的,如若不是娜依还受可汗宠爱,我的地位更加艰难,我也不能多帮你什么,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阿布多与大王子赫杜关系还算不错,我可以把你推荐给阿布多,至于能走多远。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了!”随即她的目光一转,却落在了一旁的梁靖宁身上,随即扬了扬嘴角,露出了一抹别有深意地微笑,而后开口道:“当然,你还有更直接的办法,如果你能舍得的话!”
“不需要!”沈燃出声打断道,干脆利落。
“那么也别怪姨母没有提醒你,如果没有走捷径的心思,可要把你的心上人藏好了!”沈柔意有所指。
沈燃一凛,躬身道:“多谢姨母提醒!”
出了沈柔的大帐,沈燃转身对梁靖宁道:“宁儿,从今日起出门戴上面纱,不可穿的过于招摇!”
梁靖宁乖巧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