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校尉叫薛凯,土生土长北月人,自打十年前当了校尉后便一直是校尉,正所谓不想当将军的校尉不是好士兵,在一个岗位一个品阶上干了十年也确实够腻味的了,所以十分想改变一下当前状况,这时他的一个远房表亲来找他,他那个表亲是走商的,长期往来于安国与乐户的边境,此次突然造访说有个大事,成了便是封王定侯的好差事,其实也不用他做什么,只是拿出了一份账本,上面密密麻麻写着陈亮这些年的贪污罪证,他本来觉得是要上报给朝廷的,帮助自己为自己谋求个差事,谁知那位表亲摇了摇头道:“非也,上报朝廷你也未必有多大功勋,那陈亮走了之后,朝廷便会再派人前来,即使朝廷嘉奖你,也不会让你直接升迁离开北月城,介时新来的太守一到,想想你的处境,谁会放心的用一个有前科的人?即使他碍于官声看重你,可今后你与那权柄之位怕是再无缘法了喽!”
他不禁一惊问道:“那该如何?”
“其实很简单,你只需将这份账本宣扬出去,引起北月城民众不满,我会再为你助力,煽动兵士,哗变北月城,到时听我指挥,等到乐户来犯时只需打开城门便可!”那表亲正色道。
“这不是叛国么?”薛凯大惊。
“叛国?叛的谁的国,我且问你,你若想此生更进一步这便是一步登天的莫大功勋,你且管他是哪国的功勋,只需功成名就便是你自个儿的事,或者你便只能如如今这般,庸庸碌碌,但要须知浑水才可摸鱼,乱世方能成就契机!”那表亲劝道。
不可说,最后这番话成功将他打动,至此便有了这如同闹剧般的北月哗变!
听到这儿大伙儿都明白了,敢情他们被人给阴了一把,想要兵不血刃地打开北月的大门,胃口不小!
戎幕宸也只冷笑了几声,回头对洛凌川吩咐道:“自个儿解决,老子还有正事!”
于是他便去了北月大营,开始强训。照他的估计,不出三个月,必有大战,这天下也太平不了几年了,必须加强训练,三月足矣!
戎幕宸便开启闭关训兵,音信不通。洛凌川便带着北月的常规防军和乐户开玩,乐户想阴他,他很不爽,于是便暗中将那薛凯的表亲也给弄了来,得知他是受了乐户小王子的命令来办这事的,乐户小王子霍都就在左近。
洛凌川得了想要知道的消息,便将这人结果了,他坏啊,也想给乐户添些堵,便将那薛凯、表亲、陈亮三人的尸身趁着天色大好直接从城墙上给挂了下去,他还突发奇想地在这三人身上拉了一条横幅,上书:多谢乐户朋友,为大安揪出了三只蛀虫!
这事儿传到霍都耳中差点给人气炸,他突然想到这计是沈燃给他出的,于是更加的怒火中烧,因为沈燃说到底是他三哥的人,他三哥说白了是他大哥的人,而他大哥是要和他抢地盘牛羊和女人的人,所以,他便在乐户王耳边吹起了耳边风,乐户王虽然耳边风听着,对沈燃做这事的态度不满着,但到底没怎么正经处置这个人,他觉得,沈燃还有用,可以先留着。
但霍都不这么认为,他认为他老爹不爱他了,心中很愤怒,暗中与大王子与三王子杠上了,乐户朝堂一时间也十分热闹。
戎幕宸连训了三个月,觉着差不多了,他多日没理朝政。不能在北月继续耽搁下去,便准备回京,而且,他也十分想念萧湘,思念如同潮水,让他心绪起伏不定,无从招架,更深层的是担忧,他隐隐觉得钟离跃可能要做些什么了,他虽有交代但将她一人留在安宫,还是很不放心的。
他一路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终于在半月后赶至安京,刚进城门,还未入宫。便被宁无远给拦了下来。二话没说便把萧湘托小蛮交给“怜影阁”的玉珏给送到了他面前,同时说了萧湘目前地状况。
戎幕宸惊怒道:“你的消息遍布天下,为何此时才得到消息?”
“安宫的消息被丞相给封锁了,他用静和公主做了幌子,我们只知道静和公主生辰那日公主身体不适,后来一直卧病,静和公主每日前去探望,行从甚密,无心原本贴身跟随,也并未传出任何消息,而且禅婢也日日正常出宫办事,并无不妥,所以……”
“你说谁?”戎幕宸突然止步问道。
宁无远抬眼看了他一眼道:“禅婢!”
戎幕宸抿了抿唇,并未说话。
宁无远继续道:“所以我们一直未曾留意,只当她只是小病,直到七日前从卫国传来消息,说公主竟然被困龙阳,我们才知不妙,进了内宫,发现婵娟与宁恩公公以及无心都被控制,并火速前往北月通知主上,却不料与主上错过了!”
戎幕宸阴沉着一张脸,宫都没进直接杀到了丞相府,钟离跃此刻在在花树下饮茶。难得的半日惬意,却见戎幕宸杀气腾腾地破门而入,一身玄衣,满目肃杀!
“萧湘呢?”他冷声问道。
“回来了,这么快?”钟离跃一愣,随即笑问道。
“萧湘呢?”他寒声道。
“龙阳,陈拓的别苑!”钟离跃淡淡道。
“钟离跃,你过分了!”戎幕宸怒道,说着一把长剑直指钟离跃。
“呵,摄政王,你我当初用大好城池换了她来可不是为了你一人之私的,既然为她下了那么大的成本。她就必须还给我们同等的价值!”钟离跃理所当然道。
“呵,巧舌如簧!”戎幕宸气笑道。
“原本便如此,如果她真是安国的皇后我或许还会考虑考虑,毕竟兹事体大,可她却再不可能是安国的皇后,我又为何不能下手,这是你的选择,也是她的选择,与人无由。何况,曾经你作为我的主上,我自然会顾及你的面子,可如今,在下的主上乃是当今圣上,在其位,司其职,谋其政,事为其主罢了!”钟离跃侃侃而谈,毫无惧色。
“刷”地一声,戎幕宸长剑入鞘,望了一眼钟离跃道:“说的好,事为其主,与人无由,钟离,这下我放心的很!”说完转身大踏步离去。
当他身影消失在门外之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便从钟离跃身后缓步而出:“钟离丞相果然赤胆忠心!”
“陛下何时到的?”钟离跃仍然云淡风轻。
“不久之前,足可以看上一场戏!”安民微笑道。
“如今的陛下果然不可同日而语啊!”钟离跃不禁叹道。
“先生教的好!”安民略低了头诚恳道。
钟离跃却也只是自嘲一笑。
“朕今日来本来是想问钟离丞相是如何做到对摄政王如此决绝的,不过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安民叹息道。
“不错,是没有必要了,他之前为在下主上,在下为他筹谋,如今他不过是在下同僚,在下已有新的主上,一切为安国,为天下,有何不可!”钟离跃朗朗答道。
“先生果然高义!”安民微微一笑便转身缓缓步下台阶,准备离去。
“陛下慢走!”钟离跃起身行了一礼。
安民走到一棵花树前时突然停了下来,回头望向钟离跃笑道:“钟离丞相,朕十分庆幸你另选了新主!”语罢回身大踏步离去,纷飞的花瓣翩然落下,好似漫天花雨,映着前方渐行渐远却愈渐长大的身影,不由苦笑,时也势也,也不知这一局到最后是福是祸?
戎幕宸这回真的是披星戴月日夜兼程了,不出十天,累死了数匹快马,直奔龙阳。
一入龙阳城便先探了“秋香别苑”,然而却一无所获,随即便直奔“怜影阁”,得知宫中前两日刚刚传出消息,有了萧湘的下落,目前安好,但处境堪忧,能越快出宫越好。“怜影阁”已经制定了计划,就在今夜子时设计营救,恰好戎幕宸赶到,“怜影阁”的意思是让他在外等着,宫中一传出消息他接应便可,但他终究不放心,准备夜闯卫宫。
此刻恰遇龙小蛮也来打探萧湘消息,知道他身份后兴奋不已,当下决定要与他们一起,便约在了城外汇合,戎幕宸带着莫行莫言二人商量妥当,当夜便入了宫,也幸而他入了宫,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主上并没有一丝一毫对不起公主,公主可知,主上为救公主,已经连续多日未曾合眼,来龙阳的一路当真是百里加急,在下跟着主上这数年,死里求生,历经无数恶战,还从未见过主上这般心焦过!”说完莫言不禁一阵叹息感慨。
莫言简单叙述,萧湘听的却是波澜起伏,她竟真没想到当她在卫国挣扎煎熬之时,他也做了许多,毕竟他并不似她那般平日里无所事事,他身负安国安危,又有大志未舒,却还要为她出生入死。
这一刻萧湘突然反省了很多,好像她从来都是那最一无是处的那个,她除了美貌还有什么,文不成武不就,既不温良贤淑,又无家国大义,更无权谋算计,还不识时势大体,就仗着自己的美貌自命不凡,可说到底,她在男人眼中也不过是一个玩物,一个精美无暇的玩物。杨涧庭心仪于她,最初也是因为容颜的惊艳,陈拓、陈达利、霍都哪个不如此,就连梁靖钰和乔不羁这两个算得上的朋友对她的特殊照顾也是因为她的容貌,两世来她一直以为这是理所应当,理所应当地认为所有人就该捧着她,可如今想来,就连她的生存也不过是一次又一次地依附罢了,从这个人身边依附到那个人身边,只是她的运气还不错而已,每个她所依附的人都尽可能地给了她感情,可没了这些人的庇护,她竟连自保的能力也无,就如在陈达利这样的人面前。所以到了这时,她美丽的外表便只能成了她的拖累,她竟束手无策。
更可笑的是她竟将自己的无能转嫁于他人身上,认为是他人的过错,设计她,利用她!可笑,如果她当真有一点点智谋内涵,又何苦能被他人所用,总归她也不过是一个花瓶而已,如今却是连简简单单地做个花瓶,供人玩赏的资格也没了,是可笑呢还是可悲?
顷刻间迷茫了,她不知戎幕宸究竟喜欢她什么?
她不发一言,沉默地转身,望着远处篝火边的伟岸男人不禁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