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陵西城域和南城域的交界处,这里有个闹市,是西城和东城中最大的集市——青司河街,因为邻近青司河应此得名。
项泽在刻着“青司河街”四个大字的石牌坊下等了许久,他粗略计算应该等了有半个小时了。果然,等人真是一件煎熬的事,一向情感淡漠的他,现在也表现出有些不耐烦了。
这丫头就没点时间观念吗?要教会她要守时了啊,项泽心里埋怨道。
还好,李前雪没让项泽久等,不一会儿她和侍月就出现在项泽的眼帘中。
“呀,看来等久一点还是有收获的嘛。”她散发着闪耀的光芒出现在项泽眼前。
李前雪迈着轻盈的步伐向项泽走来。只见她一袭淡粉色的罗裙,薄白的罗衣做底,腰带紧束着,显出盈盈一握的腰肢,精致乌黑的头发,背后的头发用青色的带子束着不让它松散,两鬓的青丝随意垂落在胸前,脸上不施粉黛,清纯动人,令人心醉的桃花眼,随着她动人的笑容,像月牙儿一样,醉人心脾。
只不过好像眼屎没有揉干净…在看到她眼角中的白色固体状他一下子就回过了神来。该死的,如果没有那粒眼屎就完美了。
“哈,久等了,小泽。”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礼数。侍月还是像往常一样行了礼。
“今天很特别啊,特别漂亮,是为我才特意打扮的吗?”他伸手摸向她的脸,用大拇指轻柔地将那粒破坏他幻想该死的眼屎揉掉。
“特别?”李前雪疑惑着,俏脸转向旁边的侍月,问道,“侍月,我今天看来很特别吗?我为什么没有感觉到。”
侍月回道:“没有吧,和平时一样。可能是小姐你在景王爷眼中是不一样的存在吧,所以他才会看到你的特别之处。”
她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那小泽是不是跟小狗狗一样,眼睛能看到特别的、不一样的东西,我听说书的人是这么说的。”
侍月一脸尴尬:“应该不能混为一谈吧。小姐您别这么说,王爷会不高兴的。”
“走吧,进去买东西吧。”项泽一脸不以为然,对于李前雪的神奇脑回路他见怪不怪了,一些在别人眼中就是很明了的话,她偏偏就往奇怪的方向想。
“嗯。”
他们来集市是为了买一些东西为南下游玩做准备,还有就是让李前雪在这里把想吃的东西吃个遍,免得她南下游玩的时候会念叨玄陵的美食,添增麻烦。
他们先是去购买一些衣料,差人送到李府,这些衣料是准备给侍月做出几件轻便干练的男装,好让她们两个在南下游玩的时候使用,毕竟游玩的路途上可能会遇上麻烦,而男儿身的话会更加方便些。
接着他们又吃吃喝喝的去了铸剑铺定制两把长剑,一把较寻常长剑要重些,供项泽使用,一把则是轻巧一些,由李前雪使用,这剑是防身用的。
李前雪常常听说书的人讲江湖的世界,久而久之,她对江湖的世界越来越好奇和向外,尤其是说到那些武功高强、行侠仗义的剑客的生平事迹时,她两眼放光,她多么希望自己也能成为一名剑客,一名行侠仗义的剑客。她就这样期待着,因为李贵甲担忧她的原因,都不怎么让她出去胡闹,她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距离玄陵城三十公里多的静安寺而已,所以她只能憧憬着。
而如今项泽说要带她南下游玩,她十分开心,小脑瓜一转,说不定她能借这个机会闯荡闯荡江湖呢。
这闹市的人流很多,卖的东西也是应有尽有。他们走的很慢,是为了照顾东瞧西望的李前雪,免得她一不小心被什么东西吸引过去,走散了。
“我肚子好像饿了。”
李前雪捂着肚子,嗅着飘散在空气中走摊儿、食摊、酒楼酒家散发出的迷人香气,那是美食的香味。
“什么?”人群声音噪杂,她突然吐出一句话来,项泽没听清楚。
她喊道:“我说我肚子饿了。”
“刚才不是才吃过东西吗?”
李前雪低了低头,揉着肚子说道:“才吃了那么点东西,根本就不能填饱肚子啊。现在都到了吃午膳的时候,快找地方吃饭吧。”
“也是,都快逛了有一个时辰了,也该找个地方歇歇脚。”侍月点了点头,随后拿起腰上干瘪的钱袋,愁眉说道,“但是,我的小姐大人啊,咋们的银两都花的差不多了,现在只够买两根糖葫芦了。”
“啊?”李前雪夺过钱袋,在钱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才拿出几枚铜钱。她看着手里的几枚铜钱,一时间呆住了,随后想到什么,气鼓鼓地看向项泽。
“喂,别恶狠狠地看着我啊,银两可都是你花光的,又要买这个又要吃那个的。”项泽喊道。十几两银子就怎么没了,这丫头不先反省下自己,倒是满脑子想着来怪我,怎么不去怪侍月啊?项泽心想着。
“恕奴婢直言,刚才小姐买吃的时候,王爷您也没少吃吧。而且您的长剑还是小姐垫的钱。”
李前雪若有所思地说道:“对啊对啊,我想起来了。小泽你还欠我一顿饭呢,我之前可是请过你吃饭的,现在你该请回我们了。”
“可是我没带钱啊。”项泽面对这两个联合起来坑他的人,有些无奈,往身上拍了拍,证明他没有带钱袋出来,紧接着他的目光在腰带上挂着的玉佩上停住了,“啊,等等,这块玉佩挺值钱的,找个当铺把它给卖了吧,反正也是不再需要的东西了。”
他取下玉佩,这是一块雕刻成云纹的白玉,白如凝脂,晶莹剔透,没有脏杂斑点,握在手里只觉得细腻温润,还有一股冰凉的感觉。项泽并不懂玉石,不过他知道是块好玉。
“前面就有间当铺,过去吧。”项泽把玉佩给了李前雪,让她拿去卖了,能卖多少钱都归她的。
他们进了通裕当铺,绕过用来遮蔽外边行人视线的屏风,来到当铺的柜台前。柜台挺高的,站在柜台前下是看不见柜台上的物件的。柜台上安着木栅栏,里面的中年男子朝奉在记录着东西。
“这个东西卖了吧。”李前雪举起手,把玉佩递进柜口,放到台面上。
那中年男子放下手上的毛笔,一边伸手过去拿起玉佩,一边问道:“不是当东西,而是卖是吧?”
“嗯。”
入手的冰凉给他提了个醒,这东西似乎不是什么凡品,他端详起来,越仔细眼神越火热,近乎疯狂了。如此细腻温润,如此通透,这感觉可是比上等的羊脂玉还要令人沉醉,是极品的嘛?这个中年朝奉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他不敢下定论,毕竟如此美玉他还是第一次摸到。
“请您稍等片刻。”中年朝奉探出头来,看着柜台下的少女哆哆嗦嗦地丢下这句话,然后跑到后面带来了一个花白胡子的朝奉。
“什么事啊,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那花白胡子的朝奉嘲讽一句道。
中年朝奉颤抖着捧起玉佩给老朝奉:“请父亲大人过目,儿子实在是浅见寡识了。”
老朝奉端详了一会儿,本来眯着的眼睛,突然瞪得如铜铃一般,眼神也如同中年朝奉一样,变得炙热起来。那种眼神就像是第一次入洞房的时候,看到心爱的女人一丝不挂的眼神。他激动地结结巴巴说道:“这…这感觉…不会有错的。”
“这玉佩和当今皇帝用的玉玺材质是同样的,是极品的羊脂玉,不会有错的,这感觉为父此生都难以忘怀啊。”老朝奉压着声音说道。
“没想到还真有如此美玉,果真是不同凡响。”中年朝奉也悄声道。他也总算是见到传说中的极品羊脂玉了。
这老者以前是个玉匠,三十年前曾有幸参与玉玺的制作,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没想到还会再碰到同种材质的羊脂玉,这怎么不让他激动万分呢。
“这是谁要当了?这玉佩真的能当吗?”这当铺可受不起啊,老朝奉心里嘀咕了一声,在儿子的示意下,他低头看向正在等待结果的李前雪。
老者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前雪,这姑娘白净动人,衣着虽然不华丽,但他做了这么多年朝奉,眼力还是有的,这些衣裳用料都是极佳,是个贵家小姐啊,就是感觉有股傻气。可是贵家子弟也拿不出这种东西啊,难道是高官、王族或者皇族子弟?他越想越惊。
“这位大人,您真的要当了这玉佩吗?”本着职业素养,老者还是问了这么一句。他可不敢收了这个玩意儿。
李前雪摇了摇头:“不是。”
“您要是缺钱用的话,在下可以给您写张借条借钱给您,到时候再差人到您的府上去取。”看到李前雪摇头,老者松了一口气,心脏都平稳了许多,但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没把他吓得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了。
“你在说什么呢?我不是要当,是要卖了。”李前雪挠了挠小脑袋,说道。
“我要卖十两银子!”她大声喊道。
此言一出,栅栏里的两个朝奉就感觉到她大声喊着的话,就像一道雷电一样,将他们雷得外焦里嫩。开什么玩笑儿?十两银子,这他们可不敢作主了,万一这姑娘的家人来要东西,发觉是十两银子给卖了,那他们可能会落得个欺诈瞒骗的罪名,到时候小命都可能没了。
“儿子,你在这看着。我去找东家过来。”老朝奉深吸了口气,丢下了一句话,便去叫人了。
这下让李前雪摸不着头脑了,是叫的太多了吗?不对,她脑袋一转,难道是这玉佩很值钱?所以他们才会这么惊讶吗?她思索着。
“王爷,看他们的样子,这玉佩应该不是俗物,很值钱的吧,给小姐换这点钱真的可以吗?”侍月小声说道。侍月和项泽站到李前雪背后的位置,从他们那里可以看到柜台上人的一举一动。
“看来还是本王低估了,这玉佩应该不止上百两银子。不过这倒无所谓了,本王现在倒想看看雪儿的败家能力如何。”项泽笑道,应该很有意思吧。
老朝奉带出一个衣着华丽,大腹便便,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通裕当铺的东家。
“还有这等好事儿?极品羊脂玉佩卖十两银子?”那东家露出淫荡的笑容,笑的合不拢嘴,嘴里还缺了个上门牙,显得更加丑陋了,他这是走什么运了。他摸了摸玉佩,的确比他铺里被他视若珍宝的一块上等羊脂玉玉佩要更加细腻的多了。
东家收起笑容,肥胖的肚子压到了柜台上,探头过去,一脸严肃地看着李前雪,晃了晃手中的玉佩说道:“这位小姐是要以十两银子把这玉佩买给小店吗?虽然不太值这个价,见您应该是第一次来本店吧,那我就大度点,给您十两银子。以后家里要是还有什么玉佩之类的要卖,还请再来本店哦,我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价位。”他狂压住内心的激动,说了这么些话。
“不,我该主意了。”听到那姑娘说了这么一句话,东家气得直咬牙,该死的,怎么改变主意了,她发现了?千万别被要回去啊,他把玉佩握得死死的,就像是要捏碎一样,他得不到,也不想便宜别人。
想到玉佩可能会很值钱,李前雪眉头紧锁,一脸严肃,眼神坚定地说出一个天价数目:“我要一百两银子!”这是她认为的最大数目了。
“啊?”东家刚才出神了,没听清楚什么。
“我要一百两银子!”
她再次喊道,气势如虹,散发出一股能震慑全场的威仪。
“好,成交!”东家激动地吐出三个字。是一百两银子,不是一百万两银子,他之前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这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等好事,哈哈。
“看样子还真够败家的呢。”项泽笑道。
“每个银子都要一两的,这样才方便拿。”李前雪又喊道,这个猪头为什么这么开心,是我要少了吗?她想着。
“好的。”
东家努力地挤眉弄眼,想展现出慈眉善目的模样给这位小姑娘,这就是在世女菩萨啊。而这时,他也觉得这姑娘眼熟了,是李前雪?没错,是李家的那个傻姑娘啊,他总算是认出来了。果然只有傻子才能做出这种事吗?可是想着想着,他就给了自己一巴掌,这就是女菩萨,怎么可能是傻子,不过是女菩萨来体验人间疾苦的凡身而已。而这位女菩萨今天就拯救了他了,用大堆的银两打救他了。
“快!快给女菩萨写张契约!”东家催促着中年朝奉,然后大声喊着后面的伙计,“你们赶快去取一百两银子出来,要最好看的银子。”
老朝奉在东家的耳边悄悄说出他的担忧。这东家已经财迷心窍了,才不理会。他可不管惹怒什么显贵,进了他袋的可没有能轻易就放开的道理,即便到时候她家人来找回,起码也要让他们割下一块肉来。
东家双手捧着案板,上面摆着白花花的银两出来,后面还跟着两个伙计一同捧着。东家紧盯着李前雪的拇指按上朱砂,他心都快突破嗓子眼了,一直盯着李前雪沾着朱砂的拇指印到那张卖契上面后,他腿一软,直打颤,差点就跪倒李前雪面前。他还真没遇到过这种大风大浪,太吓人了。
东家将银两用上好料子的布打包好,一半给了女菩萨,一半交给了跟在女菩萨身边的美人。他到现在才发现女菩萨身边还有旁人,他也不理会为什么女菩萨身边的人都不阻止她卖玉佩,管他的,现在已经是进了本大爷的口袋了。目送着女菩萨离开,东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掏出手绢擦了擦满头的大汗。
三人走出通裕当铺,李前雪欣喜地抱着装满银子的包袱,紧紧地,侍月也一样抱着包袱。每个包袱应该有五斤左右,不是很重。
“这些钱都给我的吗?”李前雪看着项泽,嘟嘴说道。
项泽点了点头:“嗯。我一下子给你这么多银两,以后你可得次次请客吃饭了。”
“嗯。”她乖巧地点点头。
“没想到那个小小的玉佩能值这么多钱。”她想了想,担心问道,“拿去当了真的没关系吗?”
项泽给了李前雪一个别担忧的眼神,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没事,之前还有点用,是联姻信物来着,现在不过是没用的废物而已,能换点钱也算是没白白带了这么多年吧。”
这个玉佩是项泽和狄南的联姻信物,十八年前狄南出生,他们订亲后,项泽便一直带在身上了。不过现在他和狄南的婚约毁了,所以这玉佩就成了废物。没想到现在还能换点钱,换李前雪一笑,这倒是物有所值了吧。虽说这换的有点败家了。
“需不需要我给你抱着。”
“不要~,我力气大着呢。”她拒绝道。
“哈,有这么多钱,我们可以去吃更好吃的了。”她指了指前面一个牌面气派十足的酒楼,笑的天真烂漫,道,“就去那个。之前都没那么多钱去呢,才去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