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一阵秋风袭来,送来阵阵寒意,屋外的树木瑟瑟发抖,枯黄的树叶被抖落下来,迎风起舞。秋风一过,树木也停止了颤抖,它的身材不再饱满,树叶已大半伏在冰冷的地上,铺成了黄色的地毯,但还有许多树叶顽固地依附在树枝上,给树木保暖,迎接着下一次秋风的侵袭。
屋内,李贵甲看项泽越来越觉得顺眼,项泽刚才的表现让他甚是满意。在项泽受伤的次日,皇帝也听闻了景王爷为他女儿受伤的事情,觉得景王爷对李前雪用情至深,便召了国师,选了婚期的良辰吉日,拟定了圣旨,这门婚事也这么敲定了。
李贵甲也无力回天,难抗圣意了。出于无奈,他才会有宴请项泽这一出,就是为了了解了解这景王爷,免得他的宝贝女儿羊入虎口,落个凄凉的下场。
李贵甲喝着浊酒,仔细地端详着项泽,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火热。这景王爷举止得体,相貌堂堂,身材高大,脸上总是挂着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表情,虽然项泽和西凉王相比,少了些霸气,多了些温润,但假以时日,他在战场上磨练过后,他比起西凉王也不遑多让,甚至更甚之。
看来真是虎父无犬子啊,像西凉王这样光明磊落、英明的人物,他的孩子又怎么会是个庸才呢?李贵甲心想着。
其实李贵甲小看项泽了。西凉王项景经历过数十次大大小小的战役,身上自然有着浓重的杀伐之气,一些宵小之辈光是站在他的旁边便感到不寒而栗了,所以别人才会觉得他霸气无比。而项泽前世是个杀手,没经历过多少战争,他身上自然没那种杀伐之气,不过他身上却有一股让人感到阴冷无比、胆颤心惊的杀意,只不过他早已学会收发自如了,所以李贵甲才没从他身上感觉到什么出来。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要拜托王爷。”李贵甲一扫因为饮酒过量眼神有些迷离的样子,强打起精神,与项泽对视着。李贵甲面色严肃了起来。
……
酒宴的最后,李贵甲从项泽那里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感到轻松了很多,开怀大饮起来。如今李贵甲已经醉了,这酒宴也到此作罢。
侍月本来是要先带项泽出府的,不过让项泽拒绝了。项泽要侍月先送李贵甲回房休息,他认识回去的路。最后侍月便交给了项泽一个照明的纸灯笼,搀扶着脚步不稳的李贵甲回房休息了。
项泽虽说喝的不少,也有些醉意了,但头脑还是很清醒的,提着灯笼便离开了屋子。
下了游廊,通过连接院子的月门,项泽便到了李府的花园。花园里湖边的亭子那边有亮光,项泽向左侧瞥了一眼,通过树枝和树叶之间的间隙,他看到亭子旁边的梧桐树,随着漫天枯树叶上下翻腾,有道熟悉的身影在那里荡着秋千。
他边走边盯着那边看过去,是她?项泽思索了一下。他边走边盯着那边看过去,踩着脚下的枯树枝发出了响声。走了一会儿,他的视线便被繁多的枝叶挡住,只是很短暂的一段时间,等可以通过树枝与树叶的间隙看到那边时,那道身影已经不见了,只有秋千还在远处晃来晃去。
躲的还挺快的嘛,项泽脸上露出了笑容。
项泽往梧桐树那边走了过去,走到与梧桐树相距有一丈多远的位置便停了脚步。眼前的景象竟让他心生一种孤寂的感觉。秋风萧瑟的黑夜,落叶不知何去何从,是落到脚下的泥地,还是亭子边的小湖,又或者是随风飘到花园的何处。眼前微弱的亮光是搁在亭子卫栏上的纸灯笼散发的,这是现在映入他眼帘中的惟一光芒。也是这微弱的光芒让他能看清楚这个孤零零摆动着的秋千,而刚刚还在使用它的人现在躲到他看不到的地方了。
项泽向着粗大的梧桐树方向说道:“你是在跟我玩捉迷藏吗?我知道你在哪里,快出来吧。我可不是在虚张声势的。”
不一会儿,项泽便看到梧桐树的后面探出了个脑袋来,熟悉的脸蛋,是李前雪。“喔,原来是小泽呀。”
“你怎么在这里?”她小跑到项泽面前,问道。
项泽把自己的灯笼放在李前雪的灯笼旁边,笑道:“当然是来看你的啊,你今日没来王府,我以为你自己一人跑到外面吃喝玩乐了呢,所以过来问问你。”
“哪有,爹爹不让我去外面玩,今日一整天都在府里呢。”她露出委屈的样子。
“你不冷吗?穿的这么少。”项泽见她衣着单薄,身穿白色的中衣,披头散发的样子,关心问道。
见项泽取下披风要披在她身上,李前雪拒绝道:“不要。”
“别拒绝的我的好意,特别是你,会让我很伤心的。”项泽摆出强硬的态度。
“不是这样的,是你的身上有股臭味。是酒臭味,我说的对吧?”解释后,李前雪低头看着项泽在她颈部系上披风的带子说道,“不过算了,还挺暖和的。”
“啊,这样啊。”
她转身往秋千那儿走,项泽跟着她。这秋千是挂在梧桐树的枝干上,她一屁股坐到秋千上,随即梧桐树干摇动,掉落了几片枯叶。
项泽问道:“话说你怎么大晚上的还在这里荡秋千?”
“就是好玩啊。”她一边荡起了秋千来,一边回道,“葡萄最近都没什么精神,不爱动,现在正睡的香呢。侍月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我又睡不着,所以就来这里玩了。”她荡了几下秋千,感觉没什么意思,便示意项泽用力推她,让她荡的更高。
项泽在她背后轻轻地给她推了好几下,越荡越高,逗得她开心的大笑起来了。
“那怎么不把我教你的剑法拿出来练练,你不是很喜欢剑法吗?”他突然问道。
李前雪停住了秋千,不再荡起来了,回答:“剑法今天已经练过很多次了,我已经学会了啊。而且今天还学了别的东西。”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还往后瞥了一眼项泽。
“什么东西?是和我有关的吗?”项泽在李前雪的背后,双手握住秋千的两条绳索,他这个站位是很微妙的,他的眼睛从那个角度看下去,可以看到李前雪精致的锁骨,白嫩的肌肤。他无耻地皱紧眉头,往深处看,想要看得更清楚点,遗憾的是,他只看到了亵衣的冰山一角。他看着中衣胸脯那里微隆起来的,虽然不是很大,但应该很可人吧。
她颔首,扭头看向项泽道:“小泽是景王爷吧?侍月跟我说我是景王爷的王妃,就是小泽你的王妃,也就是你的娘子的意思。我们两个是有婚姻的,她是这么说的。”
“的确是这样,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李前雪思索了一会儿,回答:“我当然知道婚姻是什么意思啊。之前爹爹和侍月都教过我的,我不记住的话,就不给我饭吃呢。只是我之前不懂王妃是什么来的,现在知道了,原来是娘子的意思啊。”
“那你说说看婚姻是什么,我想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项泽走到她的面前。
李前雪不假思索道:“就是我以后要到你家去住、吃饭、陪你玩,要一心一意的和你在一起,不可以接触别的男子,爹爹也不会再给我钱用了,只有你给我钱,而且不能再随便出外面玩了。大概就这样吧。”
见她小脑袋侧靠在绳索上,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项泽心头一悸,她是不想和我有姻缘吗?项泽轻声问道:“你不开心啊,不想和我一直在一起玩?”
“不是。”李前雪扁了扁嘴,“我是在想,是爹爹不想要我了吗?爹爹是嫌弃我吃的多,经常花钱吗?而且还总是责怪我偷偷跑到外面玩,所以才会让我成为小泽你的娘子,然后他就可以不用再操心我了。”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项泽负手后退了两小步,转了一圈,重重呼了口气,然后看着委屈的李前雪,打趣道:“应该是这样。”
听到项泽的话,李前雪有些愣住了。光线微弱,依稀可见她眼角泛出晶莹的泪花。
项泽走到她跟前,缓缓地说道:“不过,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嘛,你不要多想。”李前雪听到项泽这么说,便仰起头,瞪着水灵的眼睛看着他。
“他很疼爱你的。虽然你食量大,但李将军从来没有饿过你,也没有不给你钱花吧,你偷偷跑到外面去玩,他也是太过担心你才会责怪你的,就像你担心小葡萄离开你一样,我没说错吧?”项泽伸出宽大的手掌,揉着她的脑袋,说道。
她吸了下鼻子,噙住泪花,转了转眸子,想了想,说道:“好像是这样。”
“自信点,把好像抹掉。好了,我已经解答了让你不开心的问题了。现在,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你要真心实意的,不可以敷衍了事哦。”项泽半跪蹲在她面前,宽大的手掌覆盖在李前雪的小手上,说道。
他摆出一副自认为深情款款的样子看着李前雪,两人眼神相碰,好似要撞的火花四溅开来。他说道:“我不会嫌弃雪儿你吃的多的,王府那么多好东西任你吃呢,比在这里吃的好。而且我还会给你很多银两花,你也不用再偷偷跑到外面玩,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去玩,只要你经过我的同意。你也知道吧,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你…”
李前雪打断他的话,露出惊喜的表情:“真的?”
嗐,为什么要打断我的话。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告白,我想要深情款款的,一气呵成的,然后再眉目传情献上香吻。为什么要打断的我的话,内心有些失落了呢。项泽心想着。
虽然内心有些失落,但李前雪欣喜的表情还是让他很开心。他再次郑重说道:“当然,我有骗过你吗?没有吧,我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如此,你想不想成为我的王妃呢?雪儿。”
“嗯嗯。”她点了点头,喜上眉梢。
“不可食言哦。”
“绝不会呢,我一定要成为小泽的王妃的。”
听到她的回答后,项泽露出了笑容,眼前李前雪的模样他看的如痴如醉,耳朵旁也一直萦绕着“我一定要成为小泽的王妃的”这句话。
项泽看着她嘟起的樱桃小嘴入神了,娇唇红润,仿若有一股神秘的引力在吸引着他。他慢慢地,把自己的嘴唇贴过去,想去品尝那软嫩的嘴唇里的甘露。
“我们拉勾勾吧。”那孩子气般的声音响起,把项泽拉回神来。
“嗯。”见没能亲上她的嘴唇,他无力的回应道。
两人拉勾完毕。李前雪问道:“不过,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你不要这么迫不及待嘛,还有好一段时间呢。”
借着夜空上残月散发的微弱光辉,稀疏的梧桐树叶上,露水泛出闪亮的光茫。秋风再起,摇动着树枝,梧桐叶似摇摇欲坠般,一眨眼,凝在梧桐叶上的露珠消失不见了。
见她双手环胸,有些发抖,项泽把披在她身上的披风捂得更加严实点,说道:“风大了,你也该回房休息了,我送你回去吧。”
“好。”
两人并肩行走,各持着灯笼,一同踏上了木桥。项泽左手持着灯笼,用右手偷偷地去触碰李前雪空着的左手。李前雪没有抗拒的意思,倒是项泽畏手畏脚的。她露出疑惑的表情,很快她想起了之前侍月教的东西,和男子身体接触的话只能跟夫君接触,小泽是她的夫君,那么是没问题的。她主动地牵上了项泽的手,宽大暖和的手掌,让她不由地牵地紧紧的。
偷描了一下李前雪,见她也移了目光过来,项泽急忙撇开,像个心虚的小偷一样,紧握着柔软嫩滑的玉手,他心中小鹿乱撞,呼吸也不由地重了。
真没出息!
两人像是小夫妻一样在月下散步,紧依着慢慢地走向李前雪的住宿方向。
“额,雪儿,你要不要南下游玩?”他可不是没来由就问了这么一句话。前天玄陵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李贵甲接了皇帝的密令,搜查了左丞相胡文惟家,最后在暗室中发现了破碎的前朝玉玺、前朝的圣旨等物品。胡文惟也被皇帝以前朝逆贼、逆反、欺君罔上的罪名打入大牢。
据李贵甲说,是神机在调查前段时间武林人士偷盗丞相府之事,发现左丞相私藏前朝玉玺、圣旨的秘密。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李贵甲也说出他的推断,三皇子按耐不住了,要将太子踢下台来。左丞相是太子的人,很有可能是三皇子收拢了神机的人,借此事斩断太子的左膀右臂。
在李贵甲看来,和以往的暗中较量点到为止不同,这是一场明目张胆的皇权厮杀战,直至一方战败或者尽数死亡为止。他最怕的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而李贵甲一家就是那池鱼啊。毕竟他拥有着皇城禁军这一股强大的力量,太子和三皇子这两方人都十分垂涎。
他只对皇帝忠诚。虽然他现在一直是保持中立,但以后可能就很难说了,特别是他还有李前雪这个软肋。他很害怕李前雪会被人胁迫,如果真的出现了这个问题,在忠诚和宝贝女儿这两个选择中,他真不知道该怎么选。
而项泽今日的表现给了不知所措、陷入绝望中的李贵甲看到一丝希望,也许这景王爷真的是小雪的真命天子,是能够相伴她一生的人。
所以他拜托项泽一件事,就是让项泽带李前雪离开玄陵一段时日,等到春暖花开时再回来玄陵,到那时也许这场皇权战争就能尘埃落定了。
当然这个南下游玩是项泽自己决定的,李贵甲的本意是让项泽带李前雪到大名府李家祖宅住几个月而已。不过项泽自然不会就这样随了李贵甲的意,这未免也太无趣了,这个世界他还没有好好看看呢。
“什么?游玩?”
“嗯,我是说,我们两个一同南下游玩,看遍万水千山,吃遍大江南北,如何?”项泽笑道。
“好啊好啊!!”她欢呼雀跃起,随后又露出愁眉苦脸的表情,“真的可以吗?爹爹都不让我出去呢。”想到项泽自己一人南下游玩快活的场景,她很不开心。
“这个你无需担心,李将军那边我会劝说他,他不会拒绝的。你只要告诉我,想不想?”
她一脸兴奋地问道:“真的吗?小泽真的能让爹爹答应?”
这下换项泽露出不开心的表情了,说道:“嗐,我的话能让你一直坚信着好吗?我很伤心啊,你居然怀疑我。算了算了,不带雪儿这个笨蛋去了,就让我独自逍遥快活去吧。”
“不要~不要~,带我去嘛~,我会很听话的。”她晃着两人牵着的手。
“撒娇也没有,谁叫雪儿不相信我来着。”
“不嘛~雪儿以后会一直相信小泽的,带上雪儿啊~”
“不要,我该主意了,我要一个人去游山玩水,吃遍大江南北。”
“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