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从东方升了起来,温暖着这个世界,提醒着人们,新的一天,开始了。
十七缓缓睁开眼,下意识的又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愣了一会,不禁笑了一声。
从今天开始,自己再也不用到处流浪了。
昨天吃晚饭的时候,陆铭一家人为了让他不再紧张跟他讲了很多有趣的故事,席间大家有说有笑,让十七再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感觉。流浪了这么久,他的心终于不再紧绷了。
从床上坐起来,穿好衣服,便去院中井里打了桶水,洗漱起来。
这是山腰上一处挺宽敞的庭院,院子里有一排竹屋和一个厨房,十七睡的是最东边的竹屋,陆铭和上官婉儿的竹屋在最中间,陆影儿的竹屋则在靠西一点的位置,厨房旁边是昨晚吃饭的饭厅,还有几间竹屋里放着许多杂物,有些杂物已经放不下便随意的丢在了门外,想来,这间竹屋应该是他昨天昏迷的时候陆铭一家连忙收拾出来的。
“嗨,十七,你起来啦。”
陆影儿蹦蹦跳跳的从自己的竹屋出来,来到十七旁边随意的用水抹了把脸,冲十七叫到。
十七忙用袖子把脸上的水擦干,挤出一个自己认为应该算是礼貌笑脸,紧张的回了声:“啊……起……起来了。”
当他目光接触到陆影儿脸上的时候,愣住了。
陆影儿穿了一身昨天刚在街上买的浅蓝色衣裳,头发应该是刚梳过,柔顺的束在肩后,鬓角的头发上还沾着刚刚洗脸的水滴,阳光刚好洒在她略显稚嫩的脸庞上。
“喂?十七?”陆影儿发现十七突然呆住了,不知道他怎么了,便伸手一拍十七的肩膀问道:“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啊?”
“啊……”
十七慌张的把目光移开,紧张的回应到:“啊……没事,没事。”
双手先是无处安放的捏了捏衣服,然后又挠了挠头,目光四处张望,有些害羞的说道:“可能是我还有些不习惯吧。”
陆影儿信以为真,想到昨天在破庙里见到十七狼狈的景象,顿时心生怜悯,正经的说道:“你放心,以后只要有我在,就不会有人欺负你了,我会保护你的。”
我会保护你的。
这句话像是一道阳光,温暖的照在了十七那早已冰冷的内心。
有什么东西被慢慢融化了。
“小影,十七,过来吃早饭了。”
上官婉儿起的很早,已经熬好了粥,看着井边的两个孩子,轻声叫到。
“哎,来了。”陆影儿应了一声,又回过头看着十七:“走啦,去吃饭。”
……
饭桌上几人都在吃饭,陆影儿眼睛滴溜溜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点子,她放下筷子,冲陆铭说道:“爹爹,以后可不可以让十七跟我一起做功课,他以前总被人欺负,学了功夫就再也不用害怕别人了。”
陆铭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碗筷,大家也都不约而同的停下。
上官婉儿看着陆铭,微微一笑,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陆铭会意,却又冲着影儿教训道:“小影,你不是最讨厌做功课吗?怎么,让十七陪着你你就能好好做功课了?”
陆影儿登时就不乐意了,站起拍着自己的胸脯义正言辞的说道:“爹爹莫要取笑我了,我已经决定了,以后一定好好做功课,我要保护十七。”
“哦?”
陆铭和上官婉儿看着陆影儿这小大人的模样不禁有些讶然,然后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十七,两人相视一笑,不知想到了什么。
“十七,你愿意学吗?”陆铭看向十七,询问道。
十七坐在椅子上听着他们在讨论,低着头,连一句话也不敢说,突然听到陆铭问自己,先是一愣,又抬起头看了看陆影儿,见她正对着自己眨眼睛,才回头正视陆铭的目光,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愿意。”
陆铭看着两个孩子之间的小动作,却欣慰的笑了。
……
饭后,上官婉儿去收拾碗筷了,陆铭将十七和陆影儿带到了离庭院不远的一处竹林。
看着这几乎全部都是碗口粗壮的竹子,十七有些茫然,在这学什么功夫,徒手砍竹子?
陆影儿看到十七有些不解,便给他解释道:“我们要在这挖竹笋。”
挖竹笋?
这算是啥功夫,这分明就是干活啊,他本以为功课是学习中州功夫,原来只是在这做苦力啊,顿时有些提不起兴趣了。
但随即一想,便释然了,这也算是个体力活,也算是强身健体了吧,他们也是为自己好的,可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本来力气就很大,不知会作何感想?
陆铭也不知道十七心里乱七八糟的想了些什么,布置了今天早上的任务。
“今天小影要在午时之前挖出两颗竹笋。十七你刚来,就挖一颗吧。”
倒不是偏心,因为陆影儿挖竹笋已经挖了好多年了,两颗对她来说已经不难了,而十七那瘦骨嶙峋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力气的孩子。
虽然有些疑惑,但十七也不好意思询问,只得应了声,是。
说完,陆铭便转身回去了,只留下了陆影儿和十七两人。
“影儿姑娘,为什么陆伯父让你你挖两颗,只让我挖一颗?”陆铭走后,十七便将自己的疑问抛向了陆影儿。
在他心里,相比陆铭夫妇来说,这个和他一般大的女孩更让他觉得亲切,便也不再紧张拘束。
陆影儿听到十七的问题,狡黠一笑,却不作答,开始四下张望寻找什么东西。
十七更疑惑了,又问道:“你在找什么?”
陆影儿还是不回答他,只见她像是发现了什么,走了几步,在离十七不远处蹲了下来,用手拨开地上杂乱的竹叶,露出一个成年人手臂粗壮的竹笋,然后冲十七招了招手:“你过来。”
十七走过去,看了看地上的竹笋,又看了看陆影儿,依旧满脸的疑惑。
“你挖挖看。”陆影儿指着竹笋对他说。
十七蹲下来,随手从地上拿起一块破竹片,挖了下去。
嗯?
一竹片下去,绕是十七的力气,也没挖出多少土。
看来这里的山土比别处要坚硬不少,不过这可难不倒他,拉开了架势,便认认真真的挖了起来。
倒是陆影儿在一旁看的愣了片刻,然后问十七道:“你怎么这么大力气?”
你怎么这么大力气?
刚挖了半截的十七顿时感觉像是一桶凉水从他头上浇了下来。
他停下后颓然的坐在了地上,看着陆影儿,目光中透露着一丝警惕。
陆影儿被他这个举动吓了一跳,试探性愧疚的问道:“你怎么了?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看着她像是做错事一般样子,十七为他刚提起的那点戒备心感到很懊恼,自己是吓到她了吧。
是了,她跟别人都不一样,她说过要保护自己的,她怎么会害自己呢?
“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你的身份,任何人都不可信!”
一道声音又从脑海中传了出来。
脑海中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她不会害你的,一个说,任何人都不可信。
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沉默永远是最好的选择。
陆影儿在一旁看的更担心了,她看着十七痛苦的样子,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在一旁静静陪着他。
良久,像是分出胜负了,十七睁开了眼睛,看着陆影儿无力的说道:“不要告诉伯父伯母。”
“告诉我爹娘什么?”陆影儿不知道十七刚刚到底想了些什么,又为什么莫名其妙说了这样一句话,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反问道。
十七呼出一口气,看来这几年的流浪生活让他有些草木皆兵了,淡淡的回了一声:“没什么,我们挖竹笋吧。”
控制了手上的力量,开始“艰难”的挖了起来,看样子没有一个时辰是挖不出来了。
陆影儿看他有些莫名其妙,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便不再理他,去寻找下一颗竹笋了。
……
到了中午,十七和陆影儿拿着三颗竹笋回到了庭院。
陆铭满意的看了看他俩,点了点头,便叫他们一起吃饭。
吃过午饭,十七在自己的竹屋刚休息了一会,陆影儿就来叫他做下午的功课了。
下午的功课就是在一个放着许多竹简的竹屋里学习竹简的内容。
陆铭也不刻意让他们学习哪一卷的内容,只是让十七随意学习就好。
陆影儿接着她之前学了一半的竹简继续学习,而十七便在众多竹简中挑了许久,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一卷名叫本草经的竹简上,拿起来打开,看到的都是草药的介绍,以及各种伤口的处理方法。
“这些竹简里都是医术吗?”十七随口问道。
陆影儿听到之后,抬起头看着十七:“嗯……不全是,有些是医术,有些是内功心法。”
“内功心法?那是什么东西?”十七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也难怪,天族人天生就有坚实的体魄,只需学习一些外功便已经很厉害了。
陆影儿见他连这个都不知道,瞬间换了一种老成的口吻给十七解释起来。
“内功心法就是一种调节自身气息运走的方法,这种心法能让人感受到自己体内的气,通过对气的掌握从内而外增强自己的力量,反应,以及灵活度,我就是学了几本心法之后才能挖动竹笋的,要不然我怎么会比你还挖的快。”
十七听完点了点头,原来还有这种神奇的事,又问道:“你学了多久了?”
陆影儿想了一下:“有四五年了吧,这里的竹简我都已经看了好几遍了,只是一直不能掌握其中诀窍,爹爹便让我再看几遍,直到我完全明白为止。”
十七看了看陆影儿手里名叫九灵心经的竹简,放下手里的百草经,拿起另一卷内功心法的竹简,坐在一旁认真的看了起来。
两人就在这间屋子度过了一下午的时间,十七一直想认真读,而陆影儿并没有让他如愿,一会东望望一会西看看,动动这个,动动那个,心不在焉的样子,偶尔还逗一逗十七,让他也没法安心学习。
十七也不说她,有时还跟着她一起玩闹,这种感觉很奇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和以前跟着二哥一起玩的感觉也不一样,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但是,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他很喜欢。
到了晚上,吃过晚饭后,跟陆铭一家道了晚安之后,十七回到了自己最东边的竹屋,脱掉外套后躺在了床上。
他看着这个依然有点陌生的环境,感觉有些不真实,却又很安心。
虽然有些小瑕疵,但这是他这几年来过得最幸福的一天了,他放下了终日紧绷的神经,不再害怕,这样的生活甚至比他以前在天族的时候还要好。
而且影儿姑娘一直陪着他,让他虽有些紧张却满心欢喜。
真想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啊。
这样想着,十七渐渐闭上了眼睛,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