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夜晚是最黑暗的。
你经历过绝望吗?
被幽禁在一个密封的空间里,四周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与冰凉,你只能蜷缩着自己的身体,自己给自己取暖,仿徨和不安充斥着你的脑海,你不知道该怎么办,该去哪里,该做什么,你像是这天地间唯一的生命,孤独,迷茫。
十七已经醒了,却没有起来,依然在草丛里躺着,他透过杂草看着漆黑的天空,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四周寂静无声,他躺在那里像是与草地融为了一体。
许久,应该是累了,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从今以后,就剩自己一个人了吧。
他应该去哪里?
他应该做什么?
他不知道,他只记得二哥最后跟他说,活下去。
他要活下去。
……
天刚刚泛白的时候,天族灭亡的消息便已经传到了中州各地,各个村镇天族派去的村长镇长也第一时间被捉拿,然后满州搜捕天族余孽。
百姓雀跃,武林欢腾。
天族长达数十年的暴政统治,结束了。
木非凡成了当之无愧的中州之主,百姓眼里的圣人,并在中州中心位置盖了一处小宫殿,为他的行令处,他遵行不压迫,不剥削的思想向各地派遣了各个村长镇长,还执行了村管民,镇管村,州管镇的管理理念,中州又被他划为两个小州,以行令殿所在的中州最大的一个镇天华镇为界,东为东州,西为西州。
并任命十清观云明道长为西州令,携管西州。
自己的关门弟子冷月为东州令,携管东州。
在一套略显稚嫩却稳定的政治体系下,百姓渐渐安稳了起来,中州也是一派祥和。
……
一日清晨。
西州,风口镇,平安村。
“看那个孩子,穿的那么烂,如今木圣人把中州管理的这么好,怎么还会有这么穷苦的孩子?”
一对准备去农田干活刚好路过的夫妇,看到了躲在树后正啃着不知从哪刨来的地瓜的十七,妇人向男人问道。
男人刚转过头准备看看,谁知十七竟然听到声音一溜烟跑了。
只得向妻子摇了摇头:“别看了,许是邻村谁家的孩子走丢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说完拉着妻子向地里去了。
十七跑了不知几里地,看到一片树林便钻了进去,回过头看了看没有人追上来,才舒了一口气,靠着一颗大树坐下来喘息了一会儿,把怀里的半个地瓜又拿出来啃。
他记得二哥说让他一直向北,不要回天砀山,可中州太大了,他走着走着就迷路了,他不敢与人交流,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渴了便喝河流的水,饿了便到深夜去农民地里刨来一两个地瓜果腹,困了便随便找一大树休息。
他要活下去,尽管不知道为什么活着。
吃饱了后他把剩下的半个地瓜揣回怀里,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还是地瓜顶饿啊。
他满足的伸了个懒腰,然后爬上大树,靠在树干上睡了过去。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这一觉睡了五六个时辰,他坐起身,跳到树下,还不忘摸了摸自己怀里的半个地瓜,然后才看向周围的环境。
这里地处荒凉,而且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他挠了挠头,然后在原地慢慢的转了一圈:“东南西北,北,北,北……北在哪边来着?”
他只记得二哥跟他说的一直往北走,可现在他连哪边是北都分不清楚了,这可怎么办。
树林深处传来一声狼叫。
十七先是一愣,看向树林深处,随即咧嘴笑了起来。
如果运气好的话,今天就有肉吃了。
暮色四合,黑夜重重的向着世界压了下来,把万物都抱在了自己冰冷的怀里。
十七从树林里寻来一截三尺多长的木棒,并在石头上将一头磨成尖锐状。
他拿着自制的木矛,向着树林深处走去。
越往深处,他脚步越轻,猫着身子,缓缓前进,时刻观察的周围的动静,虽是黑夜,可丝毫不影响十七的视觉。
就这样,他发现了一个半人高的小山洞。
他在离山洞不远的一颗大树后停了下来,脑中思索了一番。
狼是群居动物,只是不知道这一处有几匹狼,上次被几十匹狼追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这次可不能再轻举妄动。
想罢,他摸了一块小石头,用力一扔,将石头扔进了洞里。
不一会儿,有一公一母两头狼从山洞里窜了出来,然后向门神一样守在洞口左右,嘴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四处扫视,眼里泛着绿油油的光。
见状十七不由大喜,只有两头!
他放下戒备,从树后出来,手里还拿着自制的木矛,弓着身子,随时准备出击。
那两头狼发现了他,也不着急进攻,仿佛交流了一下,公狼缓缓向十七走了过来,母狼则依然守着洞口。
公狼抖了抖身子,在十七前三丈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前爪下压,将头拉低,像是随时要扑过来,以此宣示自己的主权。
十七一愣,这啥情况?狼这种生物什么时候还搞起了个人英雄主义了,他狐疑的瞄了瞄守在洞口的母狼,又向洞里看了一眼。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十七看向洞里时候,公狼像是受到了威胁一般猛的向十七扑了过来。
十七一惊,连忙侧身一躲,抓着木矛向着狼腹就刺了过去,瞬间就在这畜生肚子上戳了个窟窿。
公狼受伤之后也变得警惕,他舔了舔自己的伤口又重新站了起来,目光紧紧锁定着十七。
十七不待他反应,拿起木矛,就冲了过去。
公狼像是认定了这木矛才是最危险的东西,一张口紧紧的将木矛咬在了嘴里。
十七邪魅的一笑,得逞了。松开木矛一拳就打在了狼头上。
砰!
这一拳下去,公狼被打飞了好几丈,躺在地上,呜咽了两声,就一命呜呼了。
还未待他检查战斗成果,便感到背后一股危险的气息,一转头,那头母狼也扑了过来。
十七并未再花费多少力气,在他面前的,已经是两头死狼了。
然后他回到了那个山洞前,往里一看。
竟是一窝小狼崽,看样子刚生下来不久,正闭着眼睛安稳的睡着。
十七看着小狼崽,心头有所触动,一股罪恶感从心底涌出来。
因为我的原因,从今天起,你们也是孤儿了。
然后他把自己怀里的半个地瓜拿出来放在了洞里,摇了摇头,小家伙们,对不起了。
我得活着。
他不知道狼吃不吃地瓜,反正这么小的小狼崽肯定是吃不了地瓜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只是仿佛这样做能让他心里的罪恶感减少一点。
十七不想在待在这,他拖着两头狼在夜色下孤独的走着,越远离那个地方,他心里的罪恶感就会越少。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他认为自己已经走出自己罪恶圈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他发现不远处有一块大石头,便走过去,将狼先扔在一旁,然后躺在大石头上透过树叶看着天空。
今晚天气不错,月亮挺亮的。
他取出怀里的玉牌,玉牌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剔透,还散发着一股温馨的光芒。
良久。
十七叹了口气,将玉牌重新揣回怀里,一翻身下了石头,去一旁准备柴火去了。
说起来他已经将近半个月没吃过肉了,今晚一定要好好享受一下肉的味道。
就这样,他在这片树林里待了好几天。
直到他啃完最后一根骨头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又该出发了,去哪,不知道,只要不是往回走就行。
就这样,十七又开始了他漫无目的的流浪。
……
这几日,十七来到了筱山脚下一个名叫竹下村的小村庄,可苦了他了,因为这里的人都种都种小麦,不种地瓜,方圆数十里他也趁黑摸遍了,只能偶尔碰到一两个野兔。
不过有个好处就是这村里有个破庙,他晚上可以睡在这里,不用再担惊受怕的睡在树上了。
渐渐地,人们都知道了破庙里住着一个小乞丐,有些心肠好的人会偶尔拿一些食物放在破庙里,但也有些顽皮的,十几岁的孩子组队去欺负小十七,还把别人给他留下的食物抢走,十七也只能忍着,他不敢还手,他怕动静闹大了,要是被搜捕天族的人发现,他只有死路一条,他不能死,他得活着。
一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十七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破庙里,又是一无所获,一点吃的东西都没找到,他躲在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疲惫的睡了过去。
这次他醒的很快,不到一个时辰就醒了,准确的说是被饿醒的,他起身在庙里搜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半点可以吃的东西,他丧气的躲在佛像后面,靠着墙坐下来,伸手到怀里摸出了那半截玉牌,上面刻着的十七两个字狠狠地扎在他得心里。
二哥,我没有吃的了,我要饿死了。
二哥,对不起,我活不下去了。
十七将玉牌又揣进怀里,双手一摊,缓缓闭上了眼睛。
像是在等待什么。
等。
等死吗?
不!
我不能死!
突然,十七睁开眼睛,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他翻到墙外,顺着小道,一路小跑到了一家铺子后门,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没人,便闪身溜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