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太阳一点一点地往地平线走去,费宜还在门后躲着,他不确定外面是怎样一个情况,所以不敢贸然出去。
“还不出来吗?想躲到什么时候?”乐儿的声音犹如低吟浅唱,让人感觉舒服至极,但在费宜的那儿,却有点催命的感觉。
他在门后还是没有出来,乐儿也着急一边抱着宝儿一边耐心地等着他。考虑再三的他,终于推开了门,因为已经暴露了,再躲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如果乐儿看得见,她一定会笑话费宜像个女子一般忸怩不安。片刻之后,费宜开声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就在刚才,我是失明,又不是失聪,而且我的鼻子灵敏得很呐!闻到你的气息了喔!”乐儿的声音让人感觉很欢快,费宜那受惊的心也逐渐平缓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乐儿。”乐儿继续说道。
“噢,费宜,我叫费宜……”他有些惊讶于乐儿能放下戒心与他交谈,自己明明被宪兵追寻着。
“我们出去客厅吧!”
“哦!好的。”
费宜坐在沙发上,抬头望向正在沏茶的乐儿。她的动作很熟练,显然已经失明已久。
他端起茶杯,缓缓地抿了一口,随着茶的温暖落到胃里,此时此刻他的身体才完全放松下来。
他放下茶杯,快速地又看了一遍客厅,最终聚焦到乐儿身上。
她是一个苗条的平胸少女,比费宜小几岁,顶多二十出头,身材瘦削,看起来有些柔弱,皮肤白皙如牛奶一般,表明她很少出门,嘴角时常留有微笑,就算是看不见东西,眼睛也睁得大大的,一副清纯无害的模样。
“乐儿,为什么要帮我?你就不怕我是坏人?”费宜平静地问道。
乐儿莞尔一笑,用那迷人的声音说道:“我没有帮你喔!我刚刚还不知道你在呢!开始的声响我以为是老鼠,后来我才明白是你。因为我看不见,所以只能靠抚摸指针以及上面的数字才能知道时间,但我刚刚发现时钟坏了,早上它还好好的,结合开始时候的响声以及宪兵的到访,我才确认有人进来了。是你弄坏了我的时钟吧!还有底下压着的也是你的钱吧!”
“还真聪明……”
费宜有些尴尬,不知怎么回答,自己确实在混乱中弄坏了时钟,内心过意不去,才留下一些钱。费宜和别的商人不同,他是有原则的,此次参与示威就是政府触碰到他的底线,对于他来说,这不得不为。
乐儿没有听到他的回答,便继续说道:“坏人不会干这种事吧!而且,如果你是坏人,我早就遇害了不是?所以我觉得你是个善良的人,至于宪兵为什么会追捕你,应该是哪个地方搞错了吧!为什么我会知道你在厨房呢?我说过我的鼻子很灵,我确实闻到厨房有一种特殊的气息。”
“这个少女看来有不错的感知能力,只是她没发现而已,但真是个单纯的人呐!”
费宜内心有点不知道是感慨还是别的感觉。自己十四岁出来做生意,见过多少虚伪,复杂而圆滑的人,曾经一度让他觉得,世界上除了婴儿,没有纯真的人。乐儿的出现让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乐儿说话有一种魅力,让对方有一种欢乐轻快的滋味,而且这种滋味会令人上瘾一般,不舍得停下来。
费宜不知不觉地敞开了心扉,和乐儿聊了很多东西,聊到高兴时,发出极为爽朗的笑声,他忘记上一次这么开心是什么时候了。
现在的他忘掉了示威的事,宪兵追捕他的事,生意上的事,一切的一切都暂时忘掉,在这下午时分,和一个女子在谈心。
“我跟你说,我曾经去过一个地方,那里的人有一半崇尚白皮肤,一半崇尚黑皮肤,他们一碰面就互骂对方是低劣种族,甚至经常打起来。其实他们都是二只眼睛,两只耳朵,一个嘴巴和一个鼻子的人。”
“他们因为肤色的不同就打起来?这么奇怪?”乐儿惊奇地问道。
“对呀!哈哈哈。”费宜又大笑了起来,乐儿也在掩嘴轻笑。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试探地问道:“你的眼睛是怎么了?”
乐儿听完后,停止了轻笑,露出一副疑惑的样子。
看到乐儿神色变化,费宜顿时慌张起来,他并不想破坏此时谈话的氛围,只是好奇一问,“啊……抱歉,抱歉,不想回答也没关系的。”
“没有,只是我也不清楚,我八岁那年大病一场,痊愈后就看不见东西了,白茫茫一片。”
他松了一口气,心里在想:“不是先天的,应该是某一种病吧!”
两人沉默良久,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好朋友——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随即激动地说道:“有了,我认识一名大夫,拥有妙手回春的医术,我相信他能治好你的眼睛,让你恢复光明。怎么样,就当回报你的恩惠。”
“真的吗?我又能看得见了?”乐儿也激动得站起来,有点不敢相信地问了一遍。
“嗯,那位大夫犹如在世医神,没有他治不好的病。”费宜此时也高兴不已,仿佛是自己失明了突然找到方法可以重拾光明一样。
“今天我太高兴了,你真是一个大好人。”乐儿此时已经快乐得忘了形,一脸期待的模样,像个小女孩。
就在乐儿满怀期待之际,敲门声忽然响起,费宜大吃一惊,整个人从沙发上弹起来,紧张地看向大门,并做好奔跑的准备,随时逃走。
“乐儿,是我,我回来了。”敲门声停止了,紧接着响起一把女声。
“是妈妈,妈妈回来了。”乐儿高兴地说,接着慢慢地向大门摸索着走去。
费宜这才落下悬着的心,缓缓地坐下。
乐儿打开了门,一脸欢笑地迎妈妈进屋。妈妈看着乐呵呵的女儿,也笑意盈盈。
“怎么了,这么高兴,有什么好事发生么?”妈妈搀扶着乐儿,边走边问。
“嘻嘻,确实有一个惊喜,等一下再告诉你。”乐儿得意洋洋地说道。
“好吧!”妈妈看着一脸神秘的女儿,轻笑地摇了摇头。
妈妈突然停了下来,神情变得有些严肃,想起还有一件大事要说:
“对了,乐儿这段时间就不要出门了。我在北区买东西的时候,听闻凯旋广场发生爆炸袭击,便急忙忙地赶回来,现在外面的宪兵都在抓捕逃犯,最近都不是很太平,哪儿都有袭击什么的。乐儿就留在家中,好不好?”
乐儿稍加思索了一会,便微笑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听妈妈的。”
“对了,妈妈跟我过来。我介绍一个好人给您认识。”
“哦?是谁?”妈妈有点惊讶,疑惑地跟着女儿来到客厅。
“噢!乐儿妈妈,您好,我是费宜。”费宜见到乐儿与她妈妈来到客厅,快速地站起来作自我介绍。
“妈妈,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好人。”乐儿在旁重申道。
听到乐儿这样说,费宜顿时有点窘迫,略为尴尬地解释道:“是这样的,乐儿曾经帮过我,我呢,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我认识一位医术精湛的大夫,相信他能治好乐儿的眼睛。”说完,费宜微微一笑,等待妈妈的反应。“对了,乐儿治眼睛的所有费用都由我出。”最后他还补上一句。
妈妈听完,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激烈,激动得留下了眼泪,使劲地道谢,就差没跪下去了。
“乐儿妈妈,不要激动,能帮到乐儿我也很开心。”
“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好!我家乐儿能认识您太幸福了。”妈妈眼泪汪汪对着费宜说。
“乐儿妈妈明明没见过我,却这么相信我,真是一对善良的母女呀!”费宜心里想。
“好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要走了,过一段时间,我就会带大夫过来,给你治疗眼睛。”费宜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已经到了晚上,现在自己在被追捕,晚上离去不易被发现。
乐儿显得有些难过,但还是送费宜来到门口。
“干嘛要难过呢?以后还是会见到我的。”其实费宜也有些难过,他可能不知道,自己已经喜欢上这个单纯柔弱的女子了。
乐儿揉了揉眼睛,旋即嘻嘻一笑,说道:“那好,下次也要和我聊一聊那些有趣、漂亮的地方喔!今天,真的很高兴认识你。虽然我看不见你,但你一定美,对不对!”
“呃……”费宜笑了笑,还第一次有女孩用美来形容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最终还是把心里一直想说却没机会说的那句话说了出来:“下一次我就不说了,我带你去看看。”
乐儿嫣然一笑,嘴角的弧度如月牙般完美,费宜的脸逐渐红了起来,心砰砰地在乱跳,这一笑定格在他心中,永生难以忘怀。
费宜戴上帽子满眼不舍地离开,此时正好邻居一位妇人来找乐儿妈妈,她与费宜擦身而过。
妇人疑惑地回过头来,心里想:“这是谁呀?我怎么就不记得乐儿家里有这样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