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荣国秋时正好,而对于北冥来说已经很冷了,寒风刮起来的草屑夹杂着冰凌,直扑人的脸。刺骨的冷风中海堂佑一行人艰辛的回到了北冥。此次任务失败,海皇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安慰话儿更是伤了他的自尊心。
从皇宫回来,海堂佑回到了他的锦王府,十天前蓝穗儿流产了。这个孩子,他在时便有了,只是蓝穗儿没有说,依旧任他亲昵。孩子她是不敢留下的,怕他会被海堂佑利用将来对抗自己的族人,她想堕胎,可是北冥虽名贵补药很多,却独独缺少日常需用的药,故而两国百姓经常偷越鹿角山互相换物,英雄关每月才开市一次,远远不够。随着胎儿越来越大,打定主意的蓝穗儿从并不高的台阶上假装滑倒摔了下去……不管是要她的命,还是孩子的命,她认了……
海堂佑回来听说蓝穗儿小产了,如被雷击了一般,慌忙跑进寝殿,看着坐在火盆边发着呆的蓝穗儿,这一路上的委屈和艰辛终于爆发出来,忍不住哭道:“穗儿,你、你是在要了我的命啊!”说罢跪在地上,伸手去摸蓝穗儿已经平坦的小腹,喃喃道:“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还不待蓝穗儿说话,他抱起蓝穗儿愤怒的吼道:“孩子呢!你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
蓝穗儿的心疼痛不已,她能感知海堂佑是真的想要孩子,心疼孩子,不管将来他有什么诡计,可这一刻他是真的痛心!
“对不起……”蓝穗儿哽咽着,没有反抗,只有任他发泄折腾自己。
海堂佑五官狰狞,双眼布满血丝,又气又急,把蓝穗儿抱上了床,恶狠狠的道:“你弄没了我的孩子,你赔我!”说完要和她行房。蓝穗儿身体还没康复,又见他这般十分害怕,满口喊着救命,惊动了丫鬟和嬷嬷,赶忙来劝解:“王爷,王妃还没出小月呢!不能行房,您不可动粗啊!”
“是啊!”又一嬷嬷道:“你们年轻,王妃康健,孩子还会有的,莫要一时动气弄坏了王妃的身子……”
海堂佑愣住了,松开手缓缓坐下来,抱着头低声哭泣,蓝穗儿退去众人,看着憔悴不堪的海堂佑心如刀割,乃从身后搂住他,轻声安慰道:“一切都会好的,玉树……我保证,都会好的……”
海堂佑头疼不已,看着蓝穗儿,她脸色青白精神萎靡,是大病初愈的样子。他忙伸出手去摸着蓝穗儿的脸:“穗儿,你,脸色这么难看,我吓到你了?”说完后悔的抱住了她:“穗儿,你不能背叛我,我只有你了!我要孩子,我要做爹,我要有一个完整的家,你帮帮我,帮帮我啊!”
蓝穗儿抚摸着他的背:原来,再凶残奸诈的男人脆弱起来,也就如孩子一般。“好,我帮你,我帮你达成所愿……”口中虽然如此这般的说,心里却道:如你心术不正,要利用孩子害我族人,我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蓝穗儿伺候海堂佑睡下,她心里很想知道他此次出门又做了哪些坏事,但还是强忍住了。失去孩子和任务失败的双重打击够他受得了!
几日里海堂佑都闭门不出,他不想看到朝臣们鄙夷他的眼神,他在朝中的地位已经不如个二品将军,海皇对他的计划也越来越没有耐心,可能是他太老迈了,看不到海堂佑建立起一个天赋神力的军队了。
蓝穗儿看着海堂佑站在雪地里看着空空的天际发呆,默默陪伴着,正在此时,下人来报:“王爷,武侯携侯妃求见。”
海堂佑转过头来,不相信的道:“他?”这可是北冥的重臣啊!巴结他的人犹如过江之鲫,他怎么会来?
“是,人已到门口了。”下人回话。
“快请!”海堂佑眼神一亮,有些疑惑:难不成是为了信的事?
蓝穗儿来到他跟前,两人迎接海堂烈和紫玄到来。
海堂烈小心的扶着紫玄走着,小心翼翼的样子有些可笑,海堂佑更是想不通了,这又不是他的孩子,他还真是伺候的妥当。那肚子哪里是三个月的?至少有五个月,居然还敢出来溜达,真是……任性啊!
“武侯,稀客啊!”海堂佑拱手一礼。
海堂烈脸色难堪,尴尬的道:“紫玄说要来看看王妃,打扰王妃休息了。”
“她们要好,何来打扰,请!”海堂佑与海堂烈客气的说着话,两个女人早手拉手往花厅去了。
紫玄撇开海堂烈去找蓝穗儿,海堂烈明显的不放心,眼神随她而去。海堂佑察觉,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来。
四人围着北冥特有的火塘子说着话,喝着茶,这火塘子在花厅东厢,是一个居东厢正中,半地下的火坑,来人坐在地上,腿正好在地下,可借炉温暖腿。火坑里燃着木炭,用特制的玄铁内部罩上,外面又有旱泥护了一圈,暖和不会烫到人,木桌面与旱泥中间用大理石隔开,桌面就不怕火热。在北冥,这可实在是个好东西。
紫玄嫌海堂烈碍事不好问海堂佑战王府的事,指使他去院子外面待会儿。海堂烈尴尬的站起身来,蓝穗儿见状道:“紫玄公主喜欢吃馄饨,不如我做一些武侯一会带回去慢慢煮给她吃吧!”
“甚好,甚好,紫玄这些日子胃口不好,我也犯愁呢!”海堂烈高兴道。
蓝穗儿看了海堂佑一眼,与海堂烈去了厨房。两人刚出门紫玄就着急的问道:“聪哥怎样了?他知道我怀了他的孩子了吗?”
“他不知道”海堂佑吹着茶叶气定神闲的道。
“怎么会?你告诉他了吗?”紫玄急了凑近海堂佑跟前,焦急的问道:“你到底有没有说?”
海堂佑叹了一口气道:“没法说……”
“他……他死了吗?”紫玄眼露惊恐,心慌不已。
“他……疯了……”海堂佑看着紫玄,缓缓道:“据我打探所得,他应该是太过爱你,你的离开对他打击太大,他又无能无力,就……疯了……”
“聪哥!”紫玄大喊一声哭了出来。
海堂佑惊的忙捂住她的口,他可不想激怒海堂烈,忙制止紫玄:“你若还想听,就给我安静点!”
紫玄哭着点点头,摸着肚子深呼吸,想让自己平静下来。过了会,她擦干眼泪继续问:“你接着说……”
“他被接入了战王府,由妮妮照顾,你可以放心了。”海堂佑怕她再受刺激,孩子有个好歹他得惹上麻烦,就只捡好听的说了。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紫玄抚摸着肚子,放下心来安慰着自己。
“你放心吧,战神府是不会亏待蓝聪的。”海堂佑给她倒了水压压惊。
“那……”紫玄看了一眼门外,小声道:“你能把我送回华荣吗?”
海堂佑听罢吃了一惊:这女人疯了吗?这不是与虎谋皮吗?乃道:“我可是北冥的二皇子,你让我送你回去?别说我不能办,就是办得到武侯还不把我杀了!”
“我能帮你”紫玄忽然神秘的道。
“呵呵……帮我什么?”海棠佑放下茶杯看着这个满心只有她男人的蠢女人。
“皇位!”紫玄盯着他的脸轻声道。
海堂佑一听脸色大变,一把抓过她的手,冷冷的压低声音警告道:“你可别胡说!要命的!”
紫玄一半是猜,一半是蓝穗儿给她的消息。她好歹也是侯门女,对朝中的争权夺利是知道的,不屑说罢了。“海皇的几个儿子里最出众的就是你,简直鹤立鸡群,那个太子海堂宏只是个愚人罢了,可偏偏,我看你也是最没有实权的!”
“武侯妃抬举了”海堂佑冷静了一下道:“我们北冥尚武,在北冥,武侯那样的才是第一俊美,第一厉害的男子,我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闲散王爷罢了……”
紫玄也不急着揭穿他,而是道:“就算当个闲散王爷也得让人看的起吧?”
这句话触碰了海堂佑的底线,他恼羞成怒,捏着拳头强忍着火道:“你想怎样!”
“我帮你夺皇位,你送我回华荣。”紫玄引诱他道。
“那海堂烈还不杀了我!”海堂佑摇头叹道:“他能忍你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是真的喜欢你,你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他同情起了海堂烈,自己刚刚失去做父亲的机会,而海堂烈却是‘喜当爹’。
“你只要说你想不想那个皇位?”紫玄在此之前已经和蓝穗儿推演过好些次他的反应了,她知道不管海堂佑怎么狡辩,心里都是想的。
“你有什么办法?你只是个女人!在北冥无依无靠……”海堂佑根本不信她说的,故而冷静下来反问道。
“在北冥,我是武侯的宠妃,你知道我可以拉进你和武侯的关系!”紫玄自信的道:“在华荣,陆霄愧对于我,我若求他,他定允我;还有我爹爹的旧部现在都在军中任要职,如果有一天,你有实力跟太子分庭抗争,我保你内外都会有助力,你的一盘死棋会因为我而柳暗花明,绝处逢生的!”
紫玄说的,海堂佑自然听的懂,他陷入了沉思,紫玄的话认真推敲起来,似乎是行的通的,可是要做到这些,何其艰辛啊!
“我的要求只是回华荣,你划算的狠!”紫玄又道。
海堂佑忽然笑道:“听起来不错,可是我若放你走,海堂烈还不杀了我?”
“计划若成功了,你已经是海皇了,还怕一个武侯吗?他若功高震主,你还能留他?退一步说,你给他再娶十个八个的不就好了?”紫玄说的清清楚楚,不禁让海堂佑吓了一跳。
这哪里还是个心里只有男人的痴丫头,这简直就是‘黑寡妇’啊!
“你放心,我若离去可以有很多理由,一个金蝉脱壳的病故就好了,绝不让你和海堂烈撕破脸。我走之后自然是和蓝聪隐于山林,不再出现在世人眼里。”紫玄说了他的后顾之忧。
海堂佑已经被说动了五成,端起茶杯思索着,突然道:“说的好听,得有实际点的东西吧!”
“这个自然。”紫玄道:“与华荣通商的采办司是个又苦又肥的差事,你可愿做?”
“呵呵……我当是什么!让我去经商?”海堂佑一听,有些气道。
“经商有什么不好?”紫玄道。
“钱多有什么用!”海堂佑并不看重这个,他想要的是兵权,人脉,朝臣的支持。
紫玄一笑道:“我还当二皇子真的是有七窍玲珑心呢!”
海堂佑抬眼看她:“何解?”
“采办司的差事办的好,肥了自己不说,与内宫也能搭的上话,有了银钱不管是招兵买马,暗中蓄力都是有益而无害的,更何况与华荣通商,你见我的人也就更方便了,至于有没有成效,你且等一年再说,我敢打赌只要你好生经营,不会有再比你现在更差的时候了。”紫玄话语清淡却暗含深意。
海堂佑思索了一会道:“这是你们华荣的手段?”
“历朝历代来都差不多,人心都是趋利的,你在华荣当细作的这几年失掉了在朝中占位的机会,母亲也不在了,内宫你是一点优势都没有。”紫玄看着海堂佑,似乎把他的处境研究透了。
“是谁告诉你这些的?”海堂佑脸色阴郁,他可不傻,他不信紫玄一个弱女子有这等心机和城府,她背后一定有高人相助!
“你不帮我,我自然会找别人,我开出的条件可不差!”紫玄淡然的端起茶盏来,吹着,一副你爱干不干的样子。
海堂佑的确没有办法了,紫玄对他的处境了解的很透,她身后有人指点是一定的,可这些条件对自己来说真的很诱人。
两人在这边‘阴谋诡计’,厨房里的两人却是相谈甚欢。
海堂烈虽然是武将,但手却不笨,跟着蓝穗儿和面,擀皮,拌馅儿,切片,包馅儿,一整套流程下来,居然上手了,满心欢喜的给紫玄包了几菜板儿的馄饨,放在室外不会儿便冻实了,方便带走。
“你呀,可真是难找的好男人,紫玄真是有福气!”蓝穗儿笑着夸赞了他一番。
“是我好福气,能娶到紫玄。”海堂烈谦逊着说道,虽是武侯,在紫玄面前却不知怎的有些自卑。
蓝穗儿把锅里的鸡汤搅了搅,对海堂烈道:“鸡汤和大骨汤煮馄饨最好了,你自己拌馅儿的时候注意,紫玄不喜欢吃太肥的……”说着煮了一些:“现在先煮一些给他们送去尝尝,孕妇饿的快。”
海堂烈忙点点头:“还是王妃想的周到。”
“叫王妃真别扭,你和紫玄一样,没人的时候就叫我穗儿吧!”蓝穗儿道。
海堂烈每日里见的都是粗鄙之人,蓝穗儿这般和善的可真不多,不禁多了几分好感。
馄饨出锅,蓝穗儿盛了几碗与海堂烈一起端到了花厅,几人吃着御寒果腹,鸡汤的鲜美,馄饨的滑爽,加上肉馅儿的肉香,实在是美味!紫玄尽然吃了两碗。
时至傍晚,海堂烈夫妇才离开锦王府,满意而去。
海堂佑看着远去的马车,将紫玄所是之事告知了蓝穗儿:“紫玄的话可信吗?”
蓝穗儿想了想道:“大事我不懂,只是能让你振作起来的事,我觉得还是可以试试的……我不想看着你沉沦下去……”
海堂佑拉起蓝穗儿的手,眼中重新燃起希望:“我好好做事,你给我生孩子,咱俩把咱家过好,好吗?穗儿?”
蓝穗儿会心一笑,点点头,两人终于和好,从失去孩子了阴霾里走出。
回到武侯府的紫玄把所谈之事告诉了惊鸿,惊鸿一笑道:“他会答应的。”
原来今日所谈之事全然是三个女人交织在一起的心机,紫玄想回华荣,蓝穗儿想要海棠佑做个普通人,最好能跟着自己回华荣;惊鸿是要报仇搅乱北冥,三个女人目的不冲突又可相互助力,之间又有过命的交情,自然达成了这个惊天阴谋。
海堂烈见紫玄回来很高兴,虽不知她与海堂佑密谈什么,但只要她高兴也没有追问。三个人,一床一地,拉着帘子,同居一室,每天晚上听她们二人在床上说话也觉得温暖,什么吃的喝的,胭脂水粉,民俗风情,小时候的趣事,听的越多也越喜欢,只等孩子生下来,他能暖了她的心,日子久了能够顺从自己……
可是,海堂烈想错了,紫玄的心全在蓝聪身上,如若不是怀了孩子,早跟他拼命了!这世上有些结是解不开的。
“宝宝的名字你想好了吗?”惊鸿提醒紫玄。
“想好了,叫蓝熠”紫玄轻抚着肚子道:“这儿太冷了,一想到取名字,我想到的都是火字意,真怕他生下来冻着他了。”
“呵呵……”惊鸿一听笑了:“这儿是比华荣冷,可把你给吓的,这么多的碳火,哪里有冻着你了吗?”
“海蓝熠?”海堂烈听两人谈话所言,品味着名字,自语道:“海蓝熠……真好听!”
紫玄不高兴的嘀咕道:“他可真行!”心思:又不是你的孩子,你得意什么?
惊鸿捏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激怒海堂烈,好歹他对两人还没有恶意,犯不着激怒他,计划的实施还少不了他。
紫玄点点头,两个女人便安静的睡去了。
海堂烈折腾了好久才睡着,紫玄与海棠佑的谈话他自然想知道,可又不好去直接相问,踌躇了几日,这天朝会上海棠佑自荐了采办司的职务让他吃了一惊。
谁都知道海堂佑的心气高,智谋与所图不小,这会子主动自荐皇家商办,就等于放弃了权势,离皇权之争远了。可细一想,他母妃已亡,内宫无可搭话之人,军中无职,只有府兵可差役,娶的又是蓝穗儿这个异国人,母家势弱只有一个四品的舅舅,妻家半点靠头都没有,可不是得认清现实吗?
海皇只说了句采办辛苦,皇儿勤恳,就居然把这差事给了他。半点给他考虑的机会都没有,海棠佑寒了心,还是假意高兴的领旨了。
散朝后,海堂佑领了采办司的差事,黯然的走大殿,心情冰到极点,看着自己的手掌心道:人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到最后还是五根手指分长短,他这个儿子无疑是弃子了,比不上有母族和妻族做后盾的一干兄弟。可是,他真的不甘心……
海堂烈被海皇留下问了几句话,待出了皇宫时左右没有看到海堂佑,便往集市去了,思讨着给紫玄买些孩子玩的小玩意儿,天真的想着以心换心,他们终会有自己的孩子。
北冥天寒,集市都是巳时开市,未时即散,除了药铺,酒家,客栈等吃食住行的小店,其他铺子皆稀稀寥寥的开着,跟华荣能繁荣到开夜市的情况大相径庭。
海堂烈买了虎头布偶,拨浪鼓,长命锁,还有糕点,在外没有多停留,正准备返家却突然看到走进一家酒肆里,独自一桌要饮酒的海棠佑,便不请自坐的放下东西在他对面坐下了。
“呦……武侯一个大男人在逛街啊!这可是稀奇事啊!”海棠佑打趣他道。
“买些逗孩子的玩物……”海堂烈尴尬的笑笑道。
有眼力见的小二马上填了酒杯和筷子。
酒肆里生了好几个炭盆,暖和的很,两人吃了会酒就把外面的裘衣脱了。
“殿下怎么接了采办司的差事?”海堂烈忍不住问道,这差事又肥又苦,华荣国繁荣,商家也狡猾,上一个采办司就是高价买了劣品被海皇给办了,亏的是他可是一两银子都没敢私占,查抄的时候家里穷的可怜,妻儿老小也都一般人家吃穿。
“好过无事可做……”海棠佑盯着杯子看了一会,眼光落到海堂烈脸上:“武侯应该是来问我别的事的吧?”
“都说二皇子是有七巧玲珑心的人,传言不虚啊!”海堂烈也打趣了他一下。
两人少幼时相处不多,如今成年了更忌讳皇子与武将亲近,若不是海棠佑领了皇商的差事,远离皇权也不敢和海堂烈坐在这酒肆之中饮酒说话了。
海堂佑笑道:“所以去经商啊!不让华荣国的奸商来黑咱们的银子。”
海堂烈也笑了,却不好张口问。
“武侯妃是托我去帮她看看一位故人,代个好……”海堂佑轻声说着,看着脸色变得青白的海堂烈,知他郁闷气恼,却并不忙解释。
海堂烈的拳头握的紧紧的,眼睛死盯着桌上的酒杯,良久才问:“那人……什么样?”
海堂佑如实道:“没疯之前是个俊朗温润的书生,现在嘛……”
“没疯之前?”海堂烈捕捉到了这一句,惊讶的看着海堂佑。
“嗯,疯了”海堂佑轻描淡写的道:“药石无用,疯的彻底。”说着端起酒杯来敬了他一杯。
海堂烈默然的端起酒杯,缓缓喝下,又问:“紫玄知道?”
“我没理由瞒她啊?”海堂佑给海堂烈添了酒,吃着菜,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她……定是伤心死了……”海堂烈忽然感同身受一般,脸色凝重。
“你怎么这个表情?”海堂佑不解:“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啊!”
“怎么会……”海堂烈觉得自己更没有希望了。
海堂佑笑话他:“打的下云照十二城,又能抵得住华荣战神的武侯海堂烈,降服不了一个女人?可别逗我了。”
“我不想用强的……”海堂烈看着海堂佑,把他当做了知己一般,口中喃喃道:“我是真心喜欢她的……”
海堂佑一口酒喷出来,失态的掏出汗巾来擦嘴,叫小二重新做了两盘菜上来。
“很好笑是吗?”海堂烈叹道。
海堂佑讪讪笑道:“只是没想到……”
海堂烈叹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杀人多的人,就一定没有感情?”
“呃……”海堂佑试探道:“难道不是吗?”
小二送上菜来,海堂佑又要了一壶酒两人接着喝。
海堂佑见他这般沉默不语乃岔开话题:“武侯妃正月就要产子了吧?”
海堂烈嗯了一声,忽然惊道:“你怎么知道?”
“这等隐秘之事我都给她办了,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海堂佑说完,海堂烈后背冰凉。
和亲的公主未婚有子,这对北冥国来说是大耻辱,如让外人知道别说他海堂烈被人耻笑,紫玄母子必死无疑,连两国之间都怕是要有一战啊!
海堂烈紧张的道:“你,你不会告诉别人吧?”
“武侯妃和我的穗儿关系那么好,我哪里会做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倒是武侯你……”海堂佑不得不提点他道:“武侯妃的肚子月份那么大了,不好再出头露面了……”
“多谢!”海堂烈忽然拱手一礼。
“我失子,你的是他人之子,我们俩还真是同命相连啊!”海堂佑苦笑着举杯,海堂烈也知他前不久失子,与他同饮了一杯,两个大男人说了一通心事,关系亲近了许多。
武侯府里,惊鸿趁海堂烈不在府里已经秘密出府好多次了,她见了一些他爹当年的旧部,不是家破人亡就是发配到了边境,一些当年占位不清不楚的人也只得在底层任职,唯一能公开抗衡海皇的只有自己的母族黑氏,目前他们已经退居到了北冥东边的海岛上,惊鸿曾经去寻过,并未找到,她母族也曾经找了她几年,可能以为她死了才退居海上故岛。
“要想实现我的计划,必须我母族的支持,我必须出趟海。”惊鸿道。
“那,那我怎么办?”紫玄怕了起来,她可不想跟海堂烈单处一室。
“放心,到孩子满月以前他不会动你的,还有四五个月的时间呢,你别怕,那时候我早回来了!”惊鸿安慰道:“你不要激怒他就好。”
“惊鸿,你要小心!”紫玄又不舍又担心道。
“嗯”惊鸿应着,离开了武侯府。
海堂烈喝多了酒,踉跄着回来,把给孩子买的小玩意儿给了紫玄,紫玄也很喜欢,但只能与他保持距离,冷了热了都不行,不能得罪他,也不能给他甜头。
海堂烈洗漱后清醒了许多,没有见过惊鸿很是奇怪,乃问道:“惊鸿呢?”
“她说去见一相好……”紫玄叹道:“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了……”
“惊鸿有相好的了?”海堂烈不信,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紫玄。
“她怎么就不能有相好的?”紫玄脸一转,不理他了,坐到火炉边做起了刺绣。
海堂烈不再问了,惊鸿不在,也挺好的……他静静的看着紫玄,美的好像一副画,高贵又美丽的紫玄就是画上的仙女。
紫玄被他看习惯了,也不再遮掩,坐了一会儿便有些乏了,月份越来越大,没了惊鸿伺候她,她挺腰起身都费劲,海堂烈忙过来扶她,紫玄没有推辞,她腹中的孩子是最重要的,不可有任何闪失。
海堂烈不急,就如行军打仗一般,排兵布阵一样,需要时间和筹谋,他不对紫玄用强,又不动声色的照顾她,他坚信女人都是柔弱的,终会被自己的诚意所打动,而事实证明紫玄也没那么抗拒他了,虽然对他不冷不热,有时还拿他当仆人使唤,但他还是乐此不疲的。
“不如……给你纳一房妾室吧?”紫玄来到床边坐好,对面前的海堂烈道。
“我有你了还要什么妾室啊?”海堂烈感到不可思议,妻子居然主动要给自己纳妾?
紫玄心虚,她是怕惊鸿不在,海堂烈会对自己不规矩。
海堂烈看出了她的心思,失望的说了句:不用!便回到了自己的毯子上。
紫玄躺下,睡不着,海堂烈的声音又响起来了:“玄儿,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做让你不高兴的事情的,你安心睡吧……”
紫玄实在乏了,混混沌沌睡了去。海堂烈今夜听不到她和惊鸿说话了,突然的冷清让他觉得夜太长,心里凄凉。
北冥几位过的凄冷,华荣这边倒是热闹。
太史令找过陆皇几天后,治疗林菀菀癔症的事开始了。
陆霄让陆丁把蓝雪妮带出战王府玩一天去,他爷爷找过他两次,他才同意配合太史令家的做出戏,给林菀菀治“癔症”,且不说行不行的通,他是不想再惹上这个麻烦,得赶紧让林菀菀对自己死心才好。
布置妥当后,一切照计划进行。
陆霄在他的书房里习字,一个鱼缸摆在桌边,一切都按照当年的物品摆设,林菀菀缓步来到了陆霄的书房里,抬眼见他,满眼喜欢,见他不动声色的认真习字没有搭理自己,就四处看看,摸摸,他桌边的鱼缸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里面有两条红色的金鱼很是好看,便看着它们游来游去,十分喜欢,见此情景陆霄照着太医说的,对林菀菀道:“那边有鱼食!”
林菀菀一高兴,便回身去旁边的博物架上去取那个装鱼食的小盒准备给鱼儿投食,陆霄趁机偷偷打破了鱼缸,然后指着林菀菀喊道:“菀菀,你碰倒我鱼缸了?”
林菀菀听到鱼缸落地摔的粉碎的声音,接着被陆霄质问起来:“随让你乱动我东西的!”
“我……”林菀菀知道小时候那鱼缸是自己打碎的,她现在的记忆也是那时候,胆怯的道:“我……我不小心的……”眼看着两条无辜的小鱼在地上犟命的跳着,林菀菀吓的哭了出来。
“你……”陆霄推了她一把,这个时候,小时候的陆霄就该出手打林菀菀了。
窗外的太医,太史令,林腾飞,李管家还有萍儿和青儿,都在观望,陆霄看了他们一眼,实在没法下手打林菀菀,小时候干的混账事,现在可做不出来了。
“霄哥哥!别打我,别打我!”林菀菀似乎对那次的挨打有着特殊的恐惧和别样的情感,抱着头在那哭喊了起来。
陆霄摆摆手道:“我还没打你呢……”又似乎对窗外的人道:“我这下不了手啊!”
太史令心疼孙女,还是咬紧牙关,默喊了几声“打”字。
陆霄手举了起来,又放下,举起又放下,林菀菀虽没挨打却已经哭的梨花带雨了,陆霄抬了几次手最终在林菀菀脸上轻轻拍了两下。
陆霄对这场闹剧本来就有意见,这会儿更是觉得好笑,只好道:“你赔我就是了,我不打你了!”
林菀菀止住哭忙看着他,不相信的道:“你不打我了?”
“不打了,你赔我鱼就好了,快回去吧!”陆霄说完看着林菀菀的变化,只见她擦着眼泪,点点头,慌忙跑了出去。
窗外的几人松了口气,太史令怕他真打,又怕不打没有效果,问着身边的太医,太医说这种事情少见,多半是被“打明白的”不知道今天这场戏能不能过关。
刚到战王府门外就看到自己的贴身丫鬟捧着一个大鱼缸,林菀菀恍了一下神,看着她问道:“是鱼?”
丫鬟点头,林菀菀便又带她来到了陆霄书房,把那缸里两只红鲤鱼赔给了陆霄。
“陆霄哥哥,我弄死了你的鱼儿,赔你两条大的!”林菀菀两只眼睛怯怯的看着陆霄。
“嗯,这鱼儿又大又漂亮,我原谅你了!”陆霄接过鱼缸放到桌上道:“你回家吧!”
林菀菀听他说原谅自己,心里高兴,垂着头站着不走。
陆霄见状又补充道:“……我以后再也不打你了,你回家吧!”
林菀菀还是没有动,陆霄奇怪了,看了看窗外的几个人,太医和太史令也不知该怎么办,陆霄只有干看着林菀菀。
这时,林菀菀娇羞的抬起头来,一脸期盼的轻声问道:“霄哥哥,我……我以后还能来你家玩吗?”
啊?!陆霄内心里肯定是不答应的,这不又绕回去了吗?又看向窗外,窗外几个人都在点头,此时要顺着她的意思说,陆霄心思:自己这不是被强迫了吗?可是事已至此,只有挤出笑来轻声对林菀菀道:“菀菀妹妹,你想过来玩,什么时候我都欢迎!”
林菀菀听后心情大好,突然抱住了陆霄,把头埋入他怀里:“谢谢陆霄哥哥……你真好!”
陆霄惊的双手高举,对着窗外道:“我可什么都没干啊!”
良久,陆霄举的胳膊疼,窗外的林腾飞急的要进去把妹妹拉出来,被太史令拉住了。
陆霄思索道:“菀菀,我要进宫见陆皇陛下了,你且松手吧!”
林菀菀一听,依依不舍的松了手,看着陆霄甜甜的道:“霄哥哥,你做正事去吧!我改日再来找你玩儿!”
陆霄满脸堆笑应了一声。
林菀菀由丫鬟扶着出去了,三步一回头,虽还有些发痴,但精神好多了,待出了战王府,下台阶时,她一个落脚不稳,显些摔了,被丫鬟扶住,太阳刺眼炫目,林菀菀愣了一下神问身边的丫鬟:“我来这里做什么?”
丫鬟添油加醋的道:“小姐来赔战王的鱼儿,战王收下了,还夸咱的鱼比他的大,比他的好看呢!”
“是吗?”林菀菀高兴的道,可忽然又迷糊了:“我怎么记不得霄哥哥这么说了?”
“小姐你是太高兴了,等回家慢慢回忆就记起来了!”丫鬟道。
林菀菀心下舒畅,脚步也轻快了些,拉着丫鬟也不坐轿子了,往街市去了。
林腾飞不放心的追出来,在门口听妹妹一番话说的清楚流畅,惊道:“好的这么快?”
太史令还在里面给陆霄道谢,陆霄尴尬万分,自己这是做的什么孽,小时候打了人家,现在又骗了她,也不知道她清醒没有。
蓝雪妮被陆丁带到京城的南北大街上玩儿一通,吃吃喝喝好不快活,路过一个捏面人的小摊子时,那老匠人手艺真是不错,捏了耕牛,小狗,大老虎,寿星公,光屁股的童子,新娘子,书生等,人物动物都有,栩栩如生,很是好看。
蓝雪妮看了半天很想要,可她手里一文钱也没有,只有求陆丁给她买,陆丁没有多想,付了钱,蓝雪妮挑了一个书生,又让老匠人照着自己的样子捏了一个少女的人偶,陆丁看出了一些端倪没有吭声,回了战王府便告知了陆霄一天的经过。
本来看蓝雪妮高高兴兴的,陆霄还很欣慰,一听陆丁说了面人的事,便起了疑心,来到蓝雪妮房门时正看到那人傻丫头又在想淳儿,手里拿着两个面人,说着齁人的情话。
“淳儿哥哥,你有没有在想我啊?”蓝雪妮拿着自己模样的面人问书生模样的淳儿,然后又压着声音学淳儿的男声:“妮妮,我每天都在想你!”
“那你为什么娶了别人?”蓝雪妮又问。‘面人淳儿’又道:“家里人让我成亲的,我没有办法,我只喜欢妮妮你一个,你知道的……”
“是啊!我知道的……”蓝雪妮玩着玩着情绪低落了下来,对着‘面人淳儿’道:“我知道,所以心里好难过……”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你娶了别人,我怎么办?我怎么办……我们说好的呀……淳儿哥哥,你怎么那么狠心啊!”她摸着那个面人,从线盒里拿出一个红色的碎布片来,盖在了面人自己的头上,继续玩着游戏:“淳儿哥哥和妮妮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刚送走一个疯子,这又来了一个,赶在‘夫妻对拜’前面,陆霄咚的踢开门走了进来,吓的蓝雪妮忙藏面人在身后。
“呦!怎么哭了?陆丁跟我说你今天玩的很高兴啊!他骗我吗?”陆霄假装生气道。
“高兴,陆丁哥哥对我很好的。”蓝雪妮忙道。
陆霄走过来,不动声色,却又有几分心疼的道:“这眼泪还没干呢!谁欺负你了?”说着,掏出汗巾来给她擦眼泪。
“没人欺负我,是我想淳儿哥哥了……”蓝雪妮倒是坦荡诚实。
“你俩没缘分!”陆霄说完扭头走了。
蓝雪妮从身后拿出那一对面人,默默的看着‘淳儿’道:“淳儿哥哥,咱俩……真的没缘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