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继续从随身携带的医袋里拔出一根银针,捻转进木偶人的合谷穴上,这是最后一针了。一共四十针,茶兰看每一根银针上都泛着淡淡的蓝色灵力光芒,这才长舒一口气。
“嗯,不错。穴位判断精准,灵力施展的分寸掌握得很好,入穴的深度也得当。这是最后一轮面试了,再过十日来这儿报道,我先得给你安排一下。”一位瘦瘦高高中年男人拿着一个厚厚的本子说道。他也是医族人,来近水公会已经三十年了,负责面试想加入近水楼的医者。
“不对,还要再等十四天,这月二十五是幻族灵虚和武族小叶宗少主大婚之日,整个长安都要大庆三日。”茶兰一边收针,一边道谢。
茶兰收拾好了东西,再向面试官确认了一遍时间就告辞了。面试官心里直犯嘀咕,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过了近水楼的面试还闷闷不乐的。
茶兰默默走在长安的大街上,家家户户都已经开始张灯结彩,为这一场重要的婚礼做准备。客栈酒馆还推出了一系列的促销活动。
在圣城,除了暴雪前的那一次百花宴,茶兰几乎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而这还仅仅只是开始。她是最喜欢凑热闹的人了,在暮云长老那里学医的时候就常常翘课,跑到洛林贸易区去玩耍,她就是喜欢在人堆里挤来挤去的。
可是她现在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了,她这些日子因为小蝶的事情耿耿于怀,无论弋阳怎么安慰她,她都觉得这是自己的过错。这件事情会让她痛苦内疚一辈子的。
而弋阳是幻族左使,接回小蝶本就是他的任务,可是都被自己搞砸了,他这次回逍遥,一定会遭到了很重的惩罚,可是他为了不让自己受到牵连,竟只字不提是自己把她弄丢的。
七日前,一个叫青泽的幻族人来找过她,询问她小蝶的事情,茶兰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说是自己的过错才把小蝶弄丢的,而不能怪弋阳。那人什么也没有说,问了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之后就走了。而她问他弋阳怎么样了,他也一字不肯透露。
她是一个医者,却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而害了一个无辜的人的性命,真是枉为医者。
“弋阳?你是不是受伤了?”茶兰打开房门,却看见他正坐在里面。她见他唇色惨白,握着茶杯的手有微微颤抖,她忙上前去查看。
“鞭伤?幻族的灵虚居然如此不近人情,这打得也太狠了。”茶兰扒开他的袖子,衣领查看他的伤情。
“是我自己领罚的。”
“别说了,你快躺下,我给你上药。”茶兰打开自己的药箱,拿出一瓶医族的敷创药,她帮弋阳脱掉衣服,见他背上满是伤痕,甚至有的已经溃烂了。茶兰忍住眼泪,先给他用灵力舒缓伤口的疼痛,再给他一点点上药。
“你这伤口,是不是都没上药,怎么会烂成这个样子呢?”
“没药。”
“你一个幻族左使,竟没人给你疗伤吗?”茶兰停下手上的动作,有些吃惊。
“谢谢你。”弋阳侧过头对茶兰说。茶兰还是第一次看他露出这种眼神,低下头有些害羞,继续为他上药,也不再提这些了。她看见他的背上还有一些旧的伤疤,已经愈合了,是很久以前的样子,她不知道他以前到底经历了什么?百鞭抽身已经够痛了,他还几日不敷药,那伤口自然会像蚂蚁一样的痒像火一样的烧,可是他居然忍了这么几日。
“你以前,是不是吃了很多苦?”茶兰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问他。
“嗯。”他像是睡着了一般轻轻地答了一声,茶兰贴过去看他,果然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他的睫毛可真长,茶兰忍不住轻轻吻了他的脸……
青泽查了四日,结果是很清晰了,就是那个医者的失误导致小蝶弄丢了,弋阳不想牵连她,所以自己顶罪了,再说医族人也的确轮不到幻族来惩罚。青泽怀疑的是,这事情真的就只是一个意外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要上哪里去找小蝶呢?若要在公会发布这个寻人任务,不行不行,那谁不知道是大哥发的呢?
这可让青泽头痛了,但是他有一种非常强烈的预感,小蝶妹妹还活着。那一次,他就有了这种感觉,没想到五年之后,她真的回来了。青泽觉得他的直觉大部分时候真的很准。
“终于回来了!”泥巴精在小蝶肩膀上开心得不停地蹦跶。
“这就是长安?”小蝶看着眼前高大恢弘的城墙,心里不觉生出了一种敬畏之情。她站在车水马龙的人群里,感觉心里充盈着一种满足的快乐,真的许久没见过这么多人了,这么热闹的场面了。这个姐姐又不走官道,尽带着他们翻山越岭,走些偏僻险峻的路子。“这上面有字。”小蝶走到城门口,忽然发现城墙的每一块砖上都刻有人的名字。
“这是在从前世无稽崖上为打开幻境之门牺牲的人的烈士,都刻在了长安城墙上。”
“我想看看。”小蝶心想反正姐姐早已经先一步进了长安,她晚点跟着土豆叔叔过去也没什么关系。土豆看她很想看的样子,便也答应了。
小蝶一个名字不漏的看完整面刻着名字的墙壁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身边也有形形色色的人路过瞻仰。她怔怔地站在这面墙前,她来来回回又看了一遍,泥巴精都在她的肩膀上打呼噜了。真的没有自己的名字,为什么会没有自己的名字?明明她也是……
小蝶没有想明白这件事情,在日落时即将关闭城门的时候,她随着拥挤的最后一批人流涌入了长安。她这次可没有打扰土豆睡觉,可是土豆睡醒了却又像火烧了屁股似的焦急,天都黑了,小蝶居然就坐在一座小桥边望着水发呆,完了,醉香楼的红烧泥鳅,清炖鳖汤……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