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不紧不慢的赶回京城,还在城外的茶舍里喝了杯茶,主要还是沈爰离京几个月,想听听最近大家都在讨论什么话题。
茶舍坐定,她慢悠悠的品着,介渺却是左扭扭右扭扭。
沈爰看他,“你这怎么了,内急?”
介渺嘟着嘴,“我就心跳特别快,马上就要见到我娘了,心里有点慌。”
沈爰失笑,“才离开几天啊?就近乡情怯了?”
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沈爰问他,“昨日骂你那女孩旁边的女子是谁?”
怕介渺听不明白,沈爰又加了一句,“长得最好看的那个。”
介渺想起来骂他那人,心情顿时不太好了,但还是详细解释,“骂我的那人是花家六小姐花照落,小名花六朵,她旁边那人是姜丞相家的大小姐姜乐知。”
沈爰不言,半垂的长捷遮住眸中神色,姜乐知?想到昨日姜乐知看到自己时,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那姜家小姐定是见过她的这张脸。
昨晚那群人到底是姜家的呢?还是容与……
看到沈爰不言语,介渺犹自恨恨道,“那个花六朵真是太不要脸了,怪不得她娘这么多年生不出儿子,断了香火也是活该。”
闻此言,沈爰干咳了一声,“我听说她们家没有男嗣。”
“嗯!六朵全是花,她大姐花一朵进了宫,就是陛下宠幸的溶妃,花家圣眷正隆,这花六朵是越来越嚣张了。”
“那你们家是不是没女孩儿?”沈爰随口问。
“唉!你怎么知道?我家跟她家还住对门,就是因为我们家六个儿子,她们家六个女儿,她娘还说是我们家吸走了她们家的来子运势,还私下里说要砸了我家房子,就因为这个,我们两家并不往来。”
沈爰好奇,“那你是怎么和她搅和到一起的。”
介渺撇了撇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道:“还不是那姜家大小姐姜乐知的事,那次我在书院假山旁边睡觉,她和姜家小姐在假山上的凉亭里,凉亭没有护栏,姜家小姐一个没站稳就去抓花六朵,反而把花六朵推下了假山,然后花六朵就砸在我身上了,我正睡的好好的,突然被砸得发晕,感觉有东西压在我身上,就很正常的翻过身来,没想到先生竟然来了,然后……”
介渺说不下去了,沈爰接话,“然后先生看到了你在上她在下。”
介渺:“……”
“你们听说了吗?昨日啊,姜家三公子居然想对皇后娘娘做无礼之事。”声音中说不尽的揶揄。
这声音蹿入沈爰的耳中,她心中就是一沉,转首向声音来源处,只见是邻桌的三个中年大汉正边喝茶边讨论。
沈爰又倒了杯茶捧在手中,眼睛看着茶,耳中却仔细听着。
一个面色焦黑又精瘦的人道:“这事啊,知道的人不多,他老爹封锁了消息。”这正是沈爰刚刚听到的声音。
旁边那个肥壮点的中年人又道:“是啊,说是还当着皇上的面呢。”
又一个嘴角长颗痣的中年人接话,“我呸,上次是谁说的那姜家三公子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的,这就一王八犊子,唉!老黑老胖,要不咱们找个时间去坎了他得了,坎完咱们就跑。”
那个胖子也“呸”了一声,“要坎人你自己去,大哥说了不让我们惹事。”
那个黑子摸着下巴咂着嘴道:“唉!这皇后娘娘长得真这么好看?居然让那姜小子当着皇帝小儿的面给他戴绿帽子。”
那胖子又道:“那不是也没戴成嘛。”
嘴角有痣的人接话道:“这次不成说不定还会有下次,我提议要不咱们还是去把他坎了吧。”
胖子烦了,“你是忘了出来的时候大哥怎么说的了是吧。”
那黑子好奇道,“唉,我说,大痣啊,你自己都没媳妇儿,干嘛那么关心人家皇帝的媳妇儿。”
带痣的人叹气,“我这是对南陵多少有点感情,你们跟着大哥没我早,这想当年啊,我跟大哥闯江湖的时候,大哥跟宁皇后可是过命的交情,当然,那个时候是宁姑娘还不是宁皇后,这一晃都十几年了,说不定这宁皇后坟头草都蹿多高了。”
“我呸,你哪听说过皇后的坟头会长草啊!”那黑子道。
沈爰听着那人谈起自己的母后,手中握得快碎的茶杯松了一些。
只听那嘴角带痣的人也不搭理他,接着又感叹,“你们是没见过,当年那宁皇后可是风姿绝世无第二人可比,南陵朝野清明,哪像现在这么乌烟瘴气的。”
那黑子调笑,“哎呦大痣,你居然还学会用成语了。”
嘴角带痣的人骂,“谁像你啊,狗熊大字不识一个。”
听他们说到这沈爰站了起来,“咱们走吧。”
介渺连忙跟上。
二人刚进城门,就有一人快马而来高喊:“关城门。”
那人身后还跟着两列步兵,个个金甲长枪耀目。
一声令下之后,城门缓缓关闭。
那人喊完之后向四周环顾一圈,还特意的观察了一会儿街道墙角边衣衫褴褛的乞丐。
乞丐蹲在墙根底下,有的低头抠脚趾,有的仰头晒太阳,还有的拿着个骨头啃骨髓。
那人的目光在其中一个乞丐身上停下,只见那乞丐坐在墙角,伸出脏手抠了抠鼻屎又抠了抠牙。
看到这,那人便厌恶的移开了目光。
沈爰拉着介渺的马缰绳往路旁走了走,给那人让路。
看着城门关了之后,那人却停在了他们二人面前。
沈爰打量了他一眼,长的仪表堂堂,却是一脸欠揍的模样。
那人讥诮开口,“介小六啊,轻薄了花家小姐,你还有脸回来。”
介渺一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姜三,你个狗熊干了多少不要脸的事,还有脸来着说小爷?”刚听来的正好用上了。
姜三,沈爰把这名子在牙缝里过了一遍。
姜践讥笑凝滞,“介渺,两天不见,你奶断了?”
介渺又想回骂被沈爰拦住。
姜践看向沈爰,正好一阵风把沈爰面上轻纱吹起,漏出下半张脸,姜践眼睛一亮。
“您可是姜三公子?”沈爰询问,端的是一派儒雅有礼。
姜践朗声答到,“正是本公子。”
在半隐半透之间,沈爰轻笑,如同隔雾看花,姜践直直地盯着她。
“早就听闻姜家三公子丰仪无双,在下甚为仰慕,今日能得见三公子尊颜,心中甚感荣幸。”
介渺听着沈爰的话不禁瞪大了眼睛,心中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姜践却是喜形于色,驾马往路边而行,一直行到沈爰身边才停下。
“本公子见了你亦是心中欢喜,欲设宴款待,不知可否赏光。”他笑眼中色光微闪。
沈爰心中冷哼,嘴上却温然答应,“如此,是在下的福分。”
她瞄了一眼那两列士兵,见没人注意她们,缓缓抬起了手。
姜践开怀大笑,越发的靠近沈爰。
笑着笑着就没声了,姜践发现自己不能动也不能发出声音了。
沈爰拉了拉介渺,“别说话,跟上来。”
介渺看到了沈爰点了他的穴道,所以什么都不问,就跟着沈爰前行。
路过乞丐之时,那抠了鼻屎又抠牙的乞丐一直看着沈爰。
透过帷帽,沈爰放慢了一些速度,食指轻轻放到唇边向乞丐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乞丐见此又底下头晒太阳。
沈爰介渺刚走,姜践的马就跟了上来,两列士兵看着姜践走过,却不见他发号命令,索性站在原地待命。
介渺靠近沈爰,悄声问道:“我们这是去哪?”
沈爰笑了笑,“跟着我走就行了。”
介渺又回头看,“那他怎么跟着我们啊?”
沈爰把捏着药丸的手放在介渺鼻子下面,介渺闻到一股浓重的饲料味。
“所以现在跟着我们的不是姜践,是姜践的马。”她解释道。
介渺总觉得她的表情有些奇怪,却又下意识的没敢多问什么。
由于现在是午时,多数人都在家中用饭,一路倒是没什么人。
一直走到城南,介渺忍不住开口问:“我们还要往前走吗?”
繁盛的树林之间被辟出一条小路,荒芜不见人之踪迹。
此时已经到了城南干土坡,沈爰停了下来,“不走了,就到这儿。”
介渺还是不明所以,来这到底干嘛?
下一刻,他就呆住了。
只见沈爰飞起一脚把跟来的姜践踹下了马,又怒气冲冲地一脚踢在姜践腹部,嘴里还不停骂着,“你他娘的谁不招惹偏去招惹她。”
又一拳狠狠击在姜践左脸上,“你他娘的犯了色心怎么不去睡你祖母。”
紧接着,又一拳打在姜践右脸,“你他娘的,就凭你有那东西是吗?小心我给你镟了。”
沈爰对着他一阵拳打脚踢,边打边骂。
姜践躺在地上,满身泥土,口吐酸水,面色痛苦。
沈爰看着他尤不解气,一身武功不用,下手就是一阵拳打脚踢,俨然一副街头混混打架法。
姜践已是半死不活的模样,沈爰打的累了站起身,双手叉腰,呼呼喘着粗气,主要还是气的。
介渺目瞪口呆,心中很是庆幸初到岛上那天,沈爰没这么打他。
沈爰又是一脚,把姜践踢上马,姜践横着落到马上身体有些微微抽搐。
她飞身上马,顺着小路继续前行,介渺弱弱开口,“你要为我出气,也不必下这么重的手的。”
沈爰瞥他一眼,还有这么自做多情的。
行了几里路,树林深处有一破落庵堂,沈爰还未下马,就有一年轻尼姑微笑迎了上来,尼姑施礼,“阿弥陀佛。”
沈爰轻笑,“听说你们这做生意?”
那年轻尼姑眼神发亮的看了沈爰一眼,又看了介渺一眼,介渺打了个寒战,双手抱紧了自己。
年轻尼姑看着二人笑得越发妖娆,心里欢喜,这荒芜野林子里来的人都是粗俗不堪,哪里见过这等标志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