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处的老宅,月光如水地洒在房屋上,静谧而深邃,看似冷淡,但能遮一片瓦,挡一块砖,避雨遮风也是极好极好的,总比露宿街头好。
这本就是何家人的相聚时光,奈何远远地就有一人,那么的惹人厌倦,何心易面上假笑,回眸一笑而过,“我这寒舍怕是招待不了高贵的晋公子。”
晋溪行脚步一滞,扯出淡淡的笑意,“是晚辈疏忽大意,告辞。”
何心易心中冷笑,甩了袖子,发泄了不良的情绪后,换了个喜悦的笑容面对阿祈。
“明儿才能去采办物资,将就一夜啊!”
声音温温和和,真真就是慈母心情。
“好,娘,我听你的,”阿祈望着怀里的圆圆,看她睡的香甜,就不忍叫醒她。
“你们俩个,跟着我,不要乱跑,”何心易抬手点了两个小不点儿的额头,少许的笑着。
“是,婶婶,”二人异口同声,声音高涨。心里美滋滋的,他们也能住大房子了,虽然不是他们的,但饱饱眼福还是可以的。
这个院落由倒座房、正房、厢房围成,其中北房为正房,东西两个方向的房屋为厢房,“倒座房”,即南房门向北开,好像开倒了一样。
这样的屋舍,像极了贫民所住的四合院。可不嘛,她们现在不就是外来的贫民吗?
何心易举着火把带领她们进入屋内,屋内因长期打扫,看不到有蜘蛛筑网的痕迹,也看不到有小强穿来穿去,更看不到有老鼠的身影。
不过一个小小的小宅子,爱护如此之好,想必原主人爱极了这个宅子,兴许事出有因,才变卖了宅子远走他乡。
何心易来到了厨房,有着不少的柴火,回首一看她们,喜道,“饿了没?”
阿祈笑笑,低首看了双眼惺忪的圆圆,“圆圆饿了!”
“好,一会儿就给她准备羊乳,”何心易放下篮子,瞧了还一直牵着她袖子的兄弟二人,笑了笑,“可以松开手了。”
计桓嘿嘿笑了,“婶婶,您真好!”
相比起母亲,婶婶远不及母亲,可与婶婶相处久了,越发觉得婶婶是一个真正爱护子女的母亲。
母亲是爱子女,可她也残忍,残忍到什么程度呢?计桓曾在半夜里瞧见她对自己痛下狠手,若不是他及时喊了声娘亲,怕是早与母亲阴阳相隔了。
哎,计桓说完这句话,就有些后悔莫及,母亲是伟大的,为了这个家,母亲付出太多太多,却得不到一点回报,若让母亲听见了这话,该得多伤心呀?
“我可没有给你蜜糖吃,怎就那么甜,”何心易淡淡一笑,看了默不作声的计辰,这两孩子长得像,有时候还真辨认不出。
但也不是那么难辨认,爱说话,爱笑的是计桓。沉默寡言,喜怒不形于色的是计辰。
何心易蹲下身子,沉重的看着他们,“你们俩个跟我赶了将近一个月的路,你们的兄长弃你们而去,至今不知去向,他们的所作所为,我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婶婶,他们会回来找我们吗?”计辰胆怯,语气宛如蚊子,轻的不能再轻。
“我不知道,”何心易摇头失笑,“接下来,你们就在这老老实实的等你们父母来。”
气氛瞬间凝固,理想的结局是计桓颔首应了,计辰以眼泪答应了。
何心易没安慰他们,自愈才是最好的安慰,别人苦口婆心的劝解,在伤心欲绝的人眼里,是最伤人的风凉话。
“娘……”阿祈很想说的是,他们才五岁,仍由着他们哭,不去安慰安慰,怕是会不好,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看见他们兄弟二人,就想起来了以前和姐姐的过往。
那时的她们不就是这样吗?哭了没人哄,饿了没人管,笑了还被人骂幸灾乐祸。
只是一想,就觉得怵目惊心。阿祈忽然发现,以前的过往,已化作云烟,过好当下才是真理。
“娘,我们做饭吃吧,我饿了!”阿祈也学着撒了回娇了。
“好,”心里再痛,何心易面上依旧是喜悦的,看见眼前的阿祈,就看到了阿祉,她们俩长相虽不一致,但仔细观眉眼,面貌,真真就是另一个阿祉在她面前。
阿祈撒娇,何心易的心也颤抖了一下,阿祉好像还没有跟她说撒娇的话呢?
许久没有烟火气的厨房,有了久违的火焰,小小的厨房就不再阴冷潮湿。
火篝槽里的木柴噼里啪啦作响,三脚铁架上的炖锅煮着香浓的羊乳,火红的木炭里烤着路上刨来的番薯。
何心易抽空在一旁打了地铺,这边刚铺好,那边洗漱好的计桓,计辰就站在边上等着了。
躺着暖和的被褥里,计辰什么都不去想,闭上眼睛,调整了睡姿,舒舒服服地入眠。
计桓本不想睡的,可挨着暖和的被褥,意志再坚定,还是抵挡不住困意。
何心易无奈的摇头叹息,替他们掖好被角,探了额角有无感冒发热的症状,见他们二人没有任何异常,把提着的心就沉了下去。
何心易回首瞧见阿祈昏昏欲睡,便过去抱走了圆圆,轻声细语,“阿祈,你也快休息,我来带圆圆。”
“娘,”阿祈打了个哈欠,擦了因打哈欠流出来的泪,“我不困。”
“别勉强自己,早些休息,”何心易笑容满面,望了喝过羊乳就大睡的圆圆,指了铺好的被褥,“去吧。”
阿祈抱走圆圆去了暖和的被褥里,只挨着枕头不到一刻钟,就有了轻微的鼾声。
何心易看到年纪轻轻的阿祈,不过还是一个孩子,就当起了母亲。
阿祉都快三十了,还是孩子心性,和成陌长跑近十年,连个响声都听不到,哎!
何心易又是长长的一叹,什么时候她也能看见阿祉正正经经的结婚生子。
坐在火篝槽旁,翻动了烤熟了的番薯,还没烤熟呢,就都睡着了。何心易轻轻地拿起一个番薯,刚剔去了番薯皮,就听到了小院子里有了一些轻微的响动。
何心易警惕心提起,放下番薯,在篮子里拿起匕首,悄悄的出了厨房。
小院子里的人影渐渐地走近,屋内的火光折映过来,照在那张俊颜的面容上。
何心易缓了心神,攥紧手里的匕首,冷哼一声,“你来做什么?”